凌晨三點，門鈴響了。

上官心語猛地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手指下意識摸向茶幾下的水果刀。

客廳沒開燈，只有窗外路燈的慘白光線滲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影子。門鈴又響了一聲，短促、克制，像是怕驚動鄰居。

她屏住呼吸，赤腳踩在地板上，無聲地靠近貓眼——

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上官宏。

她的父親。

上官心語的手指僵在門把上，胸口像壓了塊石頭，呼吸都變得艱難。高鐵站的追殺才過去不到十二小時，她躲在林寒生安排的臨時住所，連葉辰都不知道具體位置——她父親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門鈴第三次響起，這次伴隨著低沉的敲門聲：“心語，我知道你在。“

她咬緊牙關，猛地拉開門。

冷風灌進來，夾雜著雨絲的潮濕氣息。上官宏站在門口，西裝筆挺，連領帶都系得一絲不茍，仿佛不是深夜造訪，而是準備參加一場學術會議。只是他眼下的青黑和鬢角的白發(fā)暴露了疲憊。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她聲音冷得像冰。

上官宏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又掃向她身后黑暗的客廳：“不請我進去？“

“沒必要。“她堵在門口，“有事直說。“

上官宏沉默了一瞬，突然從公文包里抽出一張照片遞過來：“認識這個人嗎？“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孩，二十出頭，躺在醫(yī)院病床上，雙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上官心語皺眉：“誰？“

“五年前，張啟明主導的NT-7項目臨床實驗者之一。“上官宏的聲音很輕，“注射藥劑后，神經(jīng)系統(tǒng)崩潰，成了植物人。“

她的手指無意識收緊，照片邊緣被捏出褶皺。

“所以呢？“她抬頭，強迫自己直視父親的眼睛，“你大半夜跑來，就為了給我看這個？“

上官宏突然笑了，笑容里帶著她從未見過的苦澀：“你還是這樣，和你母親一樣倔。“

他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個牛皮紙袋，遞過來：“看完這個，再決定要不要讓我進門。“

紙袋很輕，卻像有千斤重。上官心語拆開，里面是幾份泛黃的實驗報告和一張名單。

NT-7項目臨床實驗記錄

受試者編號004：葉曦，女，22歲

注射后反應：神經(jīng)傳導異常，意識喪失

最終診斷：持續(xù)性植物狀態(tài)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葉曦？葉辰的妹妹？

“張啟明當年篡改了實驗數(shù)據(jù)。“上官宏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為了提高成功率，他擅自調(diào)整藥劑濃度，導致五名受試者中三人死亡，一人癱瘓，還有一人……“他看向照片，“就是她。“

上官心語的手開始發(fā)抖，紙張嘩啦作響。

“你知道這件事？“她猛地抬頭，“你一直知道？！“

上官宏沒有立刻回答。他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卻在半空中停住，最終緩緩收回：“我當時是項目副組長，發(fā)現(xiàn)數(shù)據(jù)造假后，準備上報。“

“然后呢？“

“然后張啟明綁架了你母親。“上官宏的聲音終于出現(xiàn)一絲顫抖，“他給我看了照片……你母親被綁在椅子上，嘴里塞著布條，眼睛哭得通紅。“

上官心語呼吸一滯，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

“我妥協(xié)了。“上官宏苦笑，“辭去職務，銷毀證據(jù)，帶著你們母女離開BJ。我以為這樣就能結(jié)束……“

“可你明明有機會揭發(fā)他！“她突然爆發(fā)，“五年！整整五年！那些受害者——“

“你以為我不想嗎？！“上官宏突然提高音量，又猛地壓低，“這五年我每天都在收集證據(jù)，可張啟明背后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貿(mào)然行動只會害死更多人！“

他喘著粗氣，眼眶發(fā)紅：“直到你的堅持……“

上官心語僵住了。

“你比父親勇敢。“上官宏輕聲說，“所以現(xiàn)在，我來問你——“

他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你確定要繼續(xù)嗎？即使知道代價可能是命？“

走廊的聲控燈突然熄滅，黑暗吞噬了兩人。

上官心語在陰影中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我確定。“

三個字，擲地有聲。

燈再次亮起時，上官宏的表情變了。他像是終于卸下某種重擔，從公文包最底層抽出一本手稿：“這是我這些年收集的全部證據(jù)，包括張啟明行賄的賬本和受害者的醫(yī)療記錄。“

手稿很厚，邊角磨損嚴重，顯然被翻閱過無數(shù)次。

“還有這個。“他又遞來一張紙條，“如果出事，去找這個地址的人，他會幫你。“

上官心語接過紙條，上面是一個陌生的地址，落款只有一個字母：K。

“你母親和奶奶已經(jīng)去瑞士了。“上官宏突然說，“我昨天送走的。“

她猛地抬頭：“什么意思？“

“意思是，“上官宏整了整西裝領口，眼神平靜得可怕，“從現(xiàn)在開始，我沒有任何軟肋了。“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她心上。

“爸……“她喉嚨發(fā)緊，三年沒叫過的稱呼脫口而出。

上官宏渾身一震，隨即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進去說吧，外面冷。“

這一次，她側(cè)身讓開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