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滴敲打著玻璃，葉辰坐在餐桌前，面前攤著那封來自“瑞士“的信。陽光透過雨簾在信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信封上那個燙金的“NeurologicalRehabilitationCentre“字樣忽明忽暗。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郵戳。三周了，這是第一封自稱來自上官心語的信。拆開時，熟悉的茉莉香氛氣息撲面而來，就像她臨走前那個雨夜，發絲間縈繞的味道。

信很短，只有寥寥數語：

【項目進展順利。暫時無法聯系。保重。】

落款是她的簽名，筆跡有些顫抖，不像她平時行云流水的風格。葉辰盯著那個簽名看了很久，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機場送別時，她轉身前那個欲言又止的眼神。

手機屏幕亮起，鎖屏壁紙是上官心語在實驗室的側影——那是她走后，葉辰從她留下的U盤里找到的照片。照片里她正專注地調整顯微鏡，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投下細密的光斑。他記得那天，她為了葉曦的治療方案熬了通宵，咖啡杯在桌角留下了一圈褐色的印記。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的提示音打斷了他的回憶。葉辰迅速將信和照片收進抽屜，手指在觸到抽屜深處的藍色藥瓶時頓了頓——這是趙素娟上周“忘“在他家的“神經穩定劑“。

門鈴響起時，葉辰正把藥瓶塞回原處。透過貓眼，他看到趙素娟站在門外，米色風衣上沾著雨水，手里拎著一個保溫桶。

“小辰？“她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我燉了湯。“

葉辰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門。趙素娟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和，但眼角的細紋比上次見面時更深了。

“打擾你工作了？“她熟門熟路地走向廚房，保溫桶在流理臺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看你臉色不太好，最近又熬夜了？“

“有點事要處理。“葉辰靠在門框上，看著她動作嫻熟地盛湯。湯是乳白色的，飄著幾點翠綠的蔥花，香氣瞬間填滿了整個廚房。

趙素娟的手指在碗邊停頓了一下：“你去看過小曦了嗎？“

“昨天去了。“葉辰接過湯碗，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醫生說她的腦電波比上周活躍。“

“那就好。“趙素娟的笑容加深，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無名指——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戒痕，葉辰記得她從前總是戴著婚戒，“新配方的藥物起效了。“

葉辰的勺子停在半空。湯面上浮著一層極細的藍色粉末，在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和他在林寒生褲腳、醫院藥車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怎么不喝？“趙素娟的聲音突然很近。

葉辰抬頭，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身后，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截注射器的金屬反光。她的眼睛在陰影中呈現出不自然的淺藍色，像是戴了美瞳。

“太燙了。“他放下勺子，狀似無意地碰翻了湯碗。乳白色的液體在桌面上蔓延，有幾滴濺到了趙素娟的鞋尖。

空氣瞬間凝固。

趙素娟的笑容僵在臉上，右手緩緩伸向口袋。葉辰的肌肉繃緊，余光掃視著廚房里的刀具架。

“我再去盛一碗。“她突然轉身，保溫桶的蓋子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葉辰趁機掏出手機，快速拍下湯碗殘留的藍色沉淀物。相冊滑動間，一張上官心語在瑞士實驗室的照片一閃而過——那是她上周寄來的，照片角落的門牌上，“B2-07“的編號清晰可見。

“心語有消息了？“趙素娟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嚇得葉辰差點摔了手機。

她端著新盛的湯站在流理臺前，目光落在葉辰還沒來得及鎖屏的手機上：“照片拍得挺精神的。“

葉辰接過碗，強迫自己喝了一口。湯的味道很鮮，但舌根泛起一絲苦味：“嗯，說是在參與一個項目。“

趙素娟點點頭，突然伸手拂去他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你受傷了？“

針扎般的疼痛從右臂傳來，葉辰這才想起廢棄研究所的擦傷：“編劇采風時摔的。“

“這么不小心。“趙素娟從藥箱里取出碘伏，棉簽沾著藥水擦過傷口時，她的指甲縫里閃過一絲藍色，“你從小就——“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林寒生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葉辰按下接聽鍵時故意開了免提。

“798倉庫，今晚。“林寒生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帶上紅色纖維。“

電話掛斷得猝不及防。趙素娟的手停在半空：“這么晚還要工作？“

“劇本取材。“葉辰起身送客，“謝謝您的湯。“

趙素娟在門口停留了片刻，目光掃過書桌抽屜：“照顧好自己。“她輕聲說，手指在門框上留下幾道細微的劃痕。

門關上的瞬間，葉辰立刻沖向衛生間，手指伸進喉嚨。嘔吐物沖進下水道后，他漱了三次口，仍能嘗到那股苦澀的金屬味。

鏡中的男人眼眶發紅，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他打開水龍頭，冷水沖在臉上時，洗手臺上的手機亮起——是上官心語設置的每日提醒：

【葉曦的藥，晚上8點】

葉辰擦干手，點開相冊里加密的文件夾。最后一張照片是上官心語臨走前夜偷拍的，他睡著的側臉，配文是“等我回來“。照片的拍攝時間是三年前的今天。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葉辰取出抽屜里的藍色藥瓶，倒出兩粒藥片放進證物袋，然后從書架上抽出那本《腦科學前沿》。暗格里的牛皮筆記本還在，最新一頁是他昨晚添加的筆記：

【紅色房間=006實驗室？K=趙素娟背后的人？】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條加密信息，發件人顯示“未知號碼“：

【別喝趙給的任何東西。心】

葉辰盯著那個“心“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在逐漸暗下去的倒影里，他看見自己嘴角微微上揚——這是三周來，他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