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圣瑪利教堂尖頂刺破鉛灰色的云層,幾只烏鴉在殘破的彩繪玻璃窗前盤旋。林寒生踩過雜草叢生的墓園小徑,風衣下擺掃過幾塊歪斜的墓碑,上面刻著的日期都停留在二十年前——正是上官集團收購這片地皮的年份。
紅影站在教堂側門處,暗紅色的斗篷在風中翻飛,像一團凝固的血。她手里捧著一盞老式煤油燈,跳動的火苗在她臉上投下變幻的陰影。
“你來了。“她的聲音比電話里更加沙啞,“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林寒生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緊手機。三天前那通神秘電話里,紅影只說了一句“想知道真相就來老地方“,就掛斷了。而現在,她轉身推開教堂吱呀作響的木門,煤油燈的光暈勾勒出她瘦削的肩線——那么像蘇檸,卻又那么陌生。
教堂內部比想象中完好。長椅都被推到了兩側,中央空地擺著一張簡陋的木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墻上那幅巨大的拼貼畫:報紙剪報、醫療檔案、監控截圖,所有線索都指向中央那張泛黃的文件。
紅影將煤油燈放在桌上,取下斗篷帽子。林寒生這才發現她的頭發剪短了,露出右耳后那個蝴蝶形的胎記——和蘇檸一模一樣。
“這是...“林寒生走向墻上的文件,喉嚨突然發緊。
“上官宏簽署的棄養協議?!凹t影的聲音很輕,卻在空蕩的教堂里激起回聲,“日期是你心愛的上官心語出生前一天?!?/p>
林寒生的指尖觸到紙上那個暗紅色的指紋印。煤油燈的光線下,他辨認出上官集團的公章,和幾個見證人的簽名——其中一個是K。
“他們把我賣給實驗室,就因為我比預期早出生了七分鐘,心率有些不穩。“紅影突然抓住林寒生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即使隔著衣料,他也能感受到那異??焖俚男奶?。“二十年來,他們每天給我注射藥物,就為了研究雙胞胎之間的神經聯結...“
林寒生想要抽回手,卻被她死死按住。她的掌心有層薄繭,是長期握手術刀留下的——這個細節讓他胃部一陣絞痛。真正的蘇檸是美術生,手上有的是顏料漬而非繭子。
“你看這個?!凹t影松開他,從桌上拿起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亮起,顯示出一段模糊的監控視頻: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給病床上的女孩注射什么,女孩痛苦掙扎時露出了臉——赫然是上官心語。
“這是上周的錄像。“紅影的聲音開始發抖,“他們在抽取她的記憶,準備轉移到另一個'容器'里...“她突然哽咽,“而我...我就是那個備用的軀殼。“
林寒生后退一步,后背撞上長椅。所有線索突然串聯起來:假上官心語的異常行為,葉辰最近的欲言又止,周予揚神秘出現的那些照片...他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葉辰回復的暗號。
紅影似乎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她點燃了墻邊的幾根蠟燭,火光逐漸照亮更多“證據“:上官心語的醫療記錄、實驗室的平面圖、甚至還有幾張嬰兒時期的對比照片。
“現在你明白了嗎?“紅影轉向他,燭光在她眼中跳動,“上官家為什么急著找回'失憶'的心語?因為他們需要她完整的記憶,才能完美地...“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轉嫁到我這里?!?/p>
林寒生的手機又在口袋里震動。這次是連續三下——葉辰的緊急信號。他必須拖延時間。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問,聲音刻意放柔。
紅影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快步走近,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香混著某種藥味撲面而來?!皫臀夷玫叫恼Z的原始記憶備份。“她急切地說,“就在研究所的3號保險柜,只有你的權限能打開。“
林寒生假裝思考,手指在口袋里盲打著回復。就在這時,紅影突然湊近,嘴唇幾乎貼上他的耳朵:“你還愛我嗎?像五年前那樣?“
她的呼吸噴在他頸側,和記憶中一模一樣。林寒生閉上眼,想起那個雨天蘇檸鉆進他傘下的樣子,想起她總愛把冰手伸進他后領的惡作劇,想起她消失后他喝過的每一瓶酒...
“從來沒有停止過?!八犚娮约赫f。
紅影滿足地嘆息一聲,退后半步。就在這個瞬間,林寒生從她瞳孔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手機屏幕的微光——他忘記調低亮度了。
紅影的表情瞬間凝固。她以驚人的速度抓住林寒生的手腕,將他口袋里的手機拽了出來。屏幕上赫然是發給葉辰的定位信息和三個字:“帶人來“。
“你!“紅影的臉因憤怒而扭曲,突然又詭異地平靜下來,“也好...這樣更真實?!?/p>
她打了個響指。教堂二樓突然亮起強光,林寒生這才發現那里架著好幾臺攝像機,紅燈顯示正在錄制。
“謝謝你提供的完美素材?!凹t影的聲音突然變得甜膩做作,她舉起手機對準林寒生慘白的臉,“上官家的走狗企圖殺害實驗室幸存者...這個標題怎么樣?“
遠處傳來警笛聲。紅影遺憾地搖搖頭:“看來你的朋友們來得太快了?!八蝗簧锨耙徊?,在林寒生唇上留下一個冰涼的吻,“替我向心語妹妹問好?!?/p>
當葉辰帶人沖進教堂時,只看到林寒生獨自站在燭光中,手里攥著一枚銀色耳環——紅影消失前故意落下的,正是當年蘇檸常戴的那款。
“她早就計劃好了?!傲趾鷨÷曊f,“我們都被利用了?!?/p>
教堂角落的一臺攝像機還在運轉,紅燈像只不懷好意的眼睛,注視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