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滿站在度假村大堂中央，額頭上的汗珠順著太陽穴滑落。試營業第一天，整個酒店亂成了一鍋粥。
“夏老師！VIP3的客人又投訴了，說浴室的按摩浴缸不出水！“一個服務員氣喘吁吁地跑來。
“通知工程部了嗎？“
“他們說現在人手不夠，至少要等一小時...“
夏小滿看了眼手表——晚上十點半。大部分管理人員已經下班，只有值班經理在應付層出不窮的問題。她咬了咬下唇，做出決定。
“給我萬能鑰匙，我親自去看看。“
這不是她計劃中的夜晚。原本她打算七點前回家，陪母親吃頓難得的安穩飯。但下午開始的試營業很快暴露出各種問題——客房服務響應慢、餐廳上菜順序混亂、SPA預約系統出錯...作為培訓負責人，她無法袖手旁觀。
VIP3別墅位于度假村最僻靜的角落，面朝私人海灘。夏小滿踩著高跟鞋快步穿過花園小徑，夜風裹挾著海水的咸濕氣息撲面而來。
推開門，一位穿著真絲睡袍的中年男子正對著電話大發雷霆：“...難以置信的服務！我要立刻退房！“
“王先生，非常抱歉。“夏小滿深鞠一躬，“請給我五分鐘檢查問題。“
男子冷哼一聲，繼續對著電話抱怨。夏小滿快步走進浴室，跪在按摩浴缸旁檢查管路。十分鐘后，她找到了癥結——一個被安裝工人遺忘拆下的閥門保護蓋。
“問題解決了，王先生。“她擦擦額頭的汗水，調試著水流，“這是我們的失誤，今晚的房費將全額退還，另外贈送您一瓶香檳和雙人SPA體驗。“
男子的怒氣明顯消了一半，“這還差不多。“他掛斷電話，打量著夏小滿，“你是這里的經理？“
“服務培訓顧問。“夏小滿微笑起身，“有任何需要，隨時聯系前臺找我，夏小滿。“
回到大堂已是深夜十一點。夏小滿發現情況更糟了——前臺擠滿了抱怨的客人，值班經理焦頭爛額地應付著。她二話不說加入“滅火“行列，安撫客人、協調房間、安排補償...
凌晨一點，大堂終于恢復平靜。夏小滿癱坐在員工休息室的沙發上，腳踝因長時間穿高跟鞋而腫脹。她剛想喘口氣，手機又響了。
“夏小姐，您還在度假村嗎？“是餐廳經理的聲音，“我們盤點發現酒水庫存和系統記錄不符，明天有重要品酒會...“
夏小滿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我馬上過來。“
凌晨兩點半，夏小滿終于查清了酒水庫存的問題。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員工更衣室，準備換下制服回家。經過大堂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讓她猛地停住腳步。
林墨。
他站在前臺，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正嚴肅地與值班經理交談。感應到目光般，他突然轉頭，與夏小滿四目相對。
“你還在。“這不是疑問句。林墨大步走來，眉頭緊鎖，“我接到周揚的報告說試營業出了問題。“
夏小滿下意識站直身體，“大部分問題已經解決了。酒水庫存有出入，但找到了原因，是系統錄入錯誤...“
林墨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和蒼白的嘴唇。“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工作的？“
“早上八點。“夏小滿輕聲回答。
“二十個小時。“林墨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為什么不通知我？“
夏小滿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您今天不是有投資人晚宴嗎？我想...我能處理好。“
林墨的表情復雜起來。他轉向值班經理，“通知所有部門主管，明早八點緊急會議。“然后對夏小滿說，“跟我來。“
夏小滿跟著林墨走進電梯。封閉空間里，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和古龍水混合的氣息。投資人晚宴上他一定喝了不少。
“您怎么這么晚還過來？“她小聲問。
林墨按下頂層按鈕，“周揚說你在加班解決問題。“他頓了頓，“我沒想到是這種程度的問題。“
電梯門打開，是度假村的行政辦公區。林墨帶她走進一間寬敞的辦公室，打開燈。“我的臨時辦公室。坐下。“
夏小滿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邊緣。林墨從柜子里拿出一個醫藥箱，取出一瓶噴霧扔給她。“腳踝。“
夏小滿愣住了，“您怎么知道...“
“你站姿不對，重心全在左腳。“林墨拿出筆記本電腦，“處理完這個文件，我送你回家。“
夏小滿低頭噴藥，冰涼的噴霧緩解了疼痛。她偷偷抬眼，看到林墨專注工作的側臉。屏幕的藍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勾勒出堅毅的線條。
“林總，其實我可以自己...“
“安靜。“林墨頭也不抬，“十分鐘。“
辦公室里只有鍵盤敲擊聲和兩人的呼吸。夏小滿靠在沙發上，疲憊如潮水般涌來。她強撐著眼皮，但最終還是敗給了睡意。
朦朧中，她感覺有人輕輕拿走她手中的藥瓶，然后一條柔軟的毯子蓋在她身上。
“睡一會兒。“林墨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夏小滿再次醒來時，窗外仍是濃重的黑夜。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發現林墨不在辦公室里。桌上放著一杯水和一張便簽：“去處理些事情，很快回來。“
她看了看手表——凌晨四點十五分。毯子從肩上滑落，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高跟鞋被整齊地放在沙發旁，下面墊著一次性拖鞋。
夏小滿起身走到窗邊。從這個高度可以看到整個度假村的輪廓，幾處燈光依然亮著，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她看到主樓前有人影走動，定睛一看——是林墨，正在和工程部的人交談。
二十分鐘后，林墨回來了，身上帶著夜風的涼意。
“醒了？“他脫下西裝外套，卷起襯衫袖口，“問題比想象的嚴重。客房控制系統有漏洞，餐廳預約系統需要重新調試。“
夏小滿立刻清醒過來，“需要我做什么？“
林墨倒了杯水遞給她，“你已經做得夠多了。我叫了車，送你回家休息。“
“不行。“夏小滿放下水杯，“我是培訓負責人，系統問題直接影響到服務質量。我需要留下。“
林墨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深沉。良久，他點點頭，“好。但先吃點東西。“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兩個三明治，“路上買的。“
夏小滿接過食物，突然意識到林墨可能也沒吃晚飯。他們沉默地吃著簡單的夜宵，辦公室里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你經常這樣嗎？“林墨突然問。
“哪樣？“
“為工作拼命。“
夏小滿擦了擦手指，“只是盡本分。再說...“她猶豫了一下，“度假村對我很重要。“
林墨的目光變得專注，“為什么？“
“這是我第一個顧問項目。“夏小滿輕聲說，“我想證明您的選擇沒錯。“
林墨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他站起身，“走吧，去前臺看看系統問題。“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他們并肩解決各種問題。夏小滿驚訝地發現，林墨對酒店運營的了解遠超她的想象。從客房服務流程到廚房備餐順序，他都能提出專業意見。
“你懂的真多。“在等待IT部門修復系統時，夏小滿忍不住說。
林墨靠在服務器機房的墻邊，領帶早已松開。“我大學畢業后第一份工作是在酒店當門童。“
夏小滿瞪大眼睛，“什么？“
“林氏集團是從酒店業起家的。“林墨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回憶色彩，“我父親認為，要管理好企業，必須先了解最基層的工作。“
“所以你真的做過所有崗位？“
“除了SPA技師。“林墨嘴角微揚，“十八歲那年，我在拉斯維加斯的酒店刷了三個月馬桶。“
夏小滿想象著年輕時的林墨穿著清潔工制服的樣子，不禁笑了出來。“難以想象。“
“那段經歷很寶貴。“林墨的目光變得深遠，“后來我去哈佛讀MBA，回來后從基層經理做起，直到...“他頓了頓，“直到我父親認為我準備好了接手集團。“
夏小滿敏銳地捕捉到他提到父親時語氣的微妙變化。“你們...關系好嗎？“
林墨的表情瞬間冷卻。“足夠好。“他看了眼手表，“系統應該修復了，去檢查一下。“
凌晨六點，東方泛起魚肚白。最后一個系統漏洞被修復，值班員工交接班后，度假村終于恢復了秩序。
夏小滿和林墨站在大堂外的露臺上，看著第一縷陽光灑在海面上。晨風拂過她散落的發絲，帶著海水特有的清新。
“今天應該會順利很多。“夏小滿揉著酸痛的肩膀，“我已經安排了加強培訓。“
林墨沒有回應。她轉頭看去，發現他正凝視著她，目光中有種她讀不懂的情緒。
“怎么了？“她下意識摸了摸臉，“我臉上有東西？“
林墨突然伸手，輕輕拂去她肩頭的一根落發。“你需要休息。“他的聲音異常柔和，“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夏小滿心跳加速。她低頭掩飾泛紅的臉頰，“您呢？“
“我還有會議。“林墨收回手，恢復了平常的語氣，“明天...不，今天下午我會檢查培訓成果。“
回程的車里，夏小滿靠在窗邊，看著城市在晨光中蘇醒。她的身體疲憊不堪，但心卻異常輕盈。這一夜，她看到了林墨不為人知的一面——那個會為員工買三明治、會分享自己刷馬桶經歷的林墨，遠比商業雜志上那個冷峻的CEO生動得多。
車子在她家樓下停下。夏小滿剛推開車門，就聽到司機說：“夏小姐，林總吩咐送您這個。“他遞過一個精致的紙袋。
里面是一雙柔軟的平底鞋和一張便簽：“高跟鞋是職業武器，但不是用來折磨自己的。——LM“
夏小滿捧著鞋子，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上樓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墨的信息：“睡個好覺。ps.我父親的事，不要告訴別人。“
她回復了一個簡單的“謝謝，一定“，卻在心里默默記下了這個分享秘密的瞬間。
與此同時，度假村監控室里，莫妮卡·陳正重金收買保安調取昨晚的監控錄像。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屏幕上林墨為夏小滿披上毯子的畫面，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繼續找，“她對保安說，“我要所有他們的互動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