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是周一了,弓晚晚去上班前還不放心地在茶幾上留了一個紙條:娥姐,我去上班了。今晚會回得晚一些,不用等我。
到黃昏的時候,工位上的弓晚晚長伸了個懶腰,和同事相約著下班了。
三生問到:“你今天不是不加班嗎,為什么給嫦娥說會回得晚一些?”
弓晚晚下了樓一一和同事道別,然后對三生說:“當然是有正事,咱們今天要去找逢蒙!”
“你找逢蒙干什么?哦——不會是你想恢復大羿在嫦娥走后的記憶,所以想復現一下逢蒙殺了大羿的場景?這不可行哦,吹灰拓形這個法術只對愛人間有效,逢蒙對大羿來說又不是愛人……”三生很盡職地幫弓晚晚搞事業。
然而弓晚晚卻說:“逢蒙對大羿沒有用,但是對嫦娥有用啊!”
“……你什么意思?你想通過萬里相思將嫦娥的記憶共享給大羿?你可別玩火啊,大羿要是瘋起來,你這點道行還不夠人家一根指頭呢……”
“你想到哪兒去了一天天的!我只是想去簡單吃個瓜而已。咱們這就找上門去,看一看逢蒙對嫦娥愛你在心口難開的故事!天吶,想想都覺得刺激。”
“……”三生真的會無語。
誰料半晌過去了,弓晚晚還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三生:“你不是要找上門去嗎,現在是在干什么?”
弓晚晚理直氣壯地倒打一耙:“當然是等你找啊,憑我自己怎么可能找得到?!”
三生:“……”是真的真的會無語。怎么會有人又菜又愛玩?
弓晚晚接著說:“別發愣了,快想一想有什么法術能快速鎖定逢蒙。”
三生認命地投影出一條法術:牽絲。
牽絲:高媒神獨有法術之一,可以憑借某人的信息尋找到對此人情根深種的靈魂,并且可以跨越生死,不受時間限制。
弓晚晚將咒語記在腦海里,憑著嫦娥的印記,配合著三生施展開的神力開始作法。
三生的神力飛一般地消耗著,搜查范圍從同城擴張到同省,然后向全國蔓延開來。
弓晚晚覺得自己在腦海中瀏覽了億萬張面孔,頭漲得快要裂開了,卻依然沒有找到對象。
忽地一下,三生的神力剎那間撤去,弓晚晚才從法術中掙脫出來。
“呼——呼——我,我還以為,我大腦會炸開了……”弓晚晚跌坐在地上,一頭的冷汗。
三生也沒好到哪去,他的神力差點透支,要不是強行撤去,只怕他會立刻陷入沉睡。
“還說呢,我也差點沒了,”三生虛弱的聲音響起,“我的神力這段時間使用得太頻繁,最近都不能施法了……晚晚,你以后能不能別想一出是一出了,就算是高媒神,也只有一條命……”
“哼哼,還能開玩笑,你也沒有你說的那么虛嘛。”弓晚晚覺得確實有些對不起三生,心里面同意了他的話,嘴上卻不肯吃虧。
“可別,是真的虛了。走吧,咱們回去吧?”三生知道弓晚晚也就嘴上逞個強,笑了一下,收拾收拾就想回家。
弓晚晚這時反而嚴肅起來,認真地說:“不,剛剛只是為了吃瓜,這下反而才是必須要找到逢蒙!”
嫦娥一個人在家中過了一天。太陽一點點沉下去,終于再無一絲光焰,街上的路燈剎那間亮了起來。
嫦娥忽然間心緒不寧,她緊鎖著眉頭在屋中來回踱步,總覺得仿佛有什么事要發生。
唐翼昨晚下定了決心追回林白,今天一大早就將自己打磨的戒指托同城快遞送給了林白。然后他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地等著林白的回應,無論是接受或是拒絕,他都能坦然面對。
可是一直到太陽落山了,林白都沒有一絲回復。唐翼心不在焉地提前下了班,無意識地溜達到了林白的樓下。
眼前一黑又一亮,唐翼被這一閃一閃的光拉回了現實。
原來是這兒。
唐翼看著這熟悉的老家屬區大門,又抬眼看了看掉漆的照明燈,心想著:怎么不知不覺走到林白家了?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就去樓下看看吧。
唐翼剛走進院子,就聽見林白的聲音。
“這個給你。我究竟喜歡誰,你還不知道嗎?”
唐翼的腦海中深處驀然響起一道仿佛來自洪荒的聲音:“首領,我看見夫人拉住逢蒙的手,好像說要私奔!”
唐翼從拐角處沖出來,看見的卻是林白和吳鵬!
林白正將一物遞在吳鵬手里,兩人好似雙手相接。
“吳鵬!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唐翼的頭忽地抽疼一下,腦海中像開閘一般奔涌出來許多畫面。
“大哥,逢蒙沒有對不起你!是嫂夫人,嫂夫人她一直來找我……可是我拒絕了,我拒絕了!!”
唐翼扶著頭,吳鵬趕緊推開林白遞過來的小盒子,著急地說:“唐翼,我,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大哥,你相信我,相信我……哦,對了,嫂夫人還說,她說要偷來不死藥,和我一起……可是我沒答應,真的,我沒答應……”
“啊——”唐翼頭疼欲裂,他拼命捶打著頭,想將這些記憶甩出去。
吳鵬疾行到離唐翼約摸一兩步的位置,卻又不敢上前,在旁邊干著急。
林白看著唐翼瘋癲的樣子,有些遲疑地上前,最終還是把手中的盒子遞到唐翼面前,說:“正好你來了,這個還給你。以后別再見了。”
唐翼看著眼前的盒子,是他裝戒指的盒子,是他早上送出的裝著他滿滿心意的盒子。
一晃眼盒子好似變了。
唐翼來到了一間屋子里,一束陽光順著他推開的大門從身后射進了陰沉的小屋。那束光鎖定了一個長裙曳地的女子和她手里的,盒子。
唐翼一下子仿佛瘋了一般沖上前抓住林白的雙肩,大吼著:“我自問對你不薄,你為什么要背叛我!”
唐翼的力道特別大,林白覺得自己的肩胛骨好像要被抓碎了一般。
她奮力地一邊掙扎一邊大喊:“你瘋了!快松手!”
“為什么!你說,為什么!為什么背叛我,為什么?”唐翼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他雙眼充血,瘋狂搖晃著林白。
“我愛上別人了!不行嗎!快放手!”林白高呼一聲。
唐翼聽了這句話愣了一瞬。吳鵬趕緊上前準備動手分開兩人。
唐翼的雙眸仿佛失去思考一般僵直地轉向吳鵬,回復了一點靈氣,又轉回林白。忽然發了狠一樣,一把推開吳鵬,奪過林白手里的盒子,將戒指拿出來,一手掐住林白的脖子,一手將戒指往林白嘴里按去,口中還念念有詞:
“你吃下它,我們一起長生不老,就我們兩個人……我不當首領了,我們回去。我帶你回家,我們種樹,養兔子,再搭個好房子,我們不老不死,永遠不分開……你吃,你吃啊!”
“不——羿……”嫦娥撲跌到一顆樹干上,一手撐著樹干站穩,一手撫著心口。
大羿恢復的記憶如潮水般涌進嫦娥的識海,嫦娥的腦中一陣陣眩暈。
剛才嫦娥感應到大羿的記憶,強行施展法術穿梭空間,然而身體畢竟出了問題,只走到一半便維持不住法力,從虛空中跌落出來。
嫦娥嘴角帶血,卻也顧不得擦去,只不停地反復拈訣只為快一些趕到大羿身邊。
“不是這樣的,羿,逢蒙他騙了你……”嫦娥自然察覺出大羿的記憶與自己的記憶的差別。
逢蒙騙了她,也騙了大羿。
嫦娥這才明白,逢蒙與自己的多次相會密談,騙自己不死藥有害,又騙自己竊走不死藥,都是為了讓大羿深信嫦娥背叛了他。
嫦娥終于明白那天的大羿為什么那般癲狂執拗。
“羿,我從來不曾背叛你。”嫦娥此刻只有一個念頭:趕到大羿的身邊,親口告訴他自己并沒又背叛。
林白不停地掙扎與明顯地抗拒不斷將現實與記憶融合,唐翼的眼前仿佛是另一個人,他手中越用力,心中便越無力:你真的不愿意留在我身邊,真的,要離我而去嗎?
吳鵬怕出事,早就動手掰扯唐翼。現在眼見著林白的掙扎越來越微弱,擔心出了人命,也顧不得留情了,發了狠勁用力地掰開了唐翼的手,順勢甩開。
唐翼的力氣一下子失了方向,整個人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吳鵬晃了晃林白,發現她已經陷入昏迷,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唐翼一眼:“你真是瘋了!”然后背起林白趕緊送醫院。
唐翼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要追的時候卻踉蹌著又跌倒,一股盤桓千年的絕望壓垮了唐翼,他躺倒在地上,無望地喃喃道:“求你,別走……讓我再,見你一面……”
“噗——”嫦娥一口心頭血噴出。她撲倒在小區門口的磚墻上,只差一步就能看見大羿。
嫦娥卻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她的意識緩緩模糊。最后時分,她好似聽見一個聲音。“娥姐,你怎么了?!”
嫦娥的眼中只有虛影,她揪住眼前人的衣袖,用盡力氣直起身,卻只能發出一個音節:“羿……羿……”然后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弓晚晚匆忙趕來,卻發現嫦娥口吐鮮血倒在墻根,嚇得她趕緊抱著嫦娥回家了。
驟然間,老小區中的燈都熄滅了,黑暗一時間完全籠罩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在燈火輝煌的城市中,好似開辟出一片凈土。
唐翼還躺在地上。無邊的黑暗中,月光似薄綃般輕柔地降下塵寰,久違地覆上了這個傷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