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過去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大羿寸步不離地照顧著臥床修養的嫦娥,哪怕有時需要短暫地離開床邊,也恨不得放一只眼睛在嫦娥身上。
之前的施法并不是完全沒有在大羿的神魂上留下印記,他在復蘇之后,也同樣看到了由“萬里相思”分享來的嫦娥的記憶。
等到嫦娥的精神稍好一點,兩人都開始忙不迭地向對方道歉。
大羿說對不起我忽視了多問問你的意愿。
嫦娥說對不起我不該不聽聽你的解釋。
大羿說對不起我不該不相信你的情意,誤認為你要與他人私奔。
嫦娥說對不起我不該低估你的情意,誤認為你嫌棄我年華老去容顏不再。
大羿說對不起我不該心有怨憤,甚至影響了你在后人心中的評價。
嫦娥說對不起我不該狠心地幾千年都不去打探你的消息,讓你苦苦輪回了幾千年。
大羿說……
弓晚晚說:“行了你倆別說。好不容易都活下來了,向前看迎接新生活不好嗎?”
大羿、嫦娥:“好。那我們就告辭了!”
弓晚晚:“???”
“怎么走得這么倉促?”弓晚晚忽然有種被套話了的感覺。
大羿與嫦娥情意綿綿地對視一眼,眼神里的甜度讓弓晚晚不得不戰術后退,甚至還晃了晃身子,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大羿說:“小娥的身體要想完全恢復,還是得到月宮之中。在人間多耽誤一天,便晚一天痊愈,不如早日離開。”
嫦娥走過來輕輕牽起弓晚晚的手——溫溫涼涼的很是舒服——原諒弓晚晚真的是很喜歡走神的一個搞笑女。
嫦娥牽著手溫柔地說到:“謝謝你晚晚。如果不是你,我和大羿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和好如初。”說罷,又回頭含情脈脈地看了大羿一眼,大羿自然是一直溫柔地注視著她。
“好好修煉哦,晚晚。等我痊愈,再來找你,希望你那時已經是一位真正的高媒神了。”嫦娥眼帶笑意地說罷,抬手將弓晚晚輕輕攏住,來了一個溫暖柔和的抱抱。
弓晚晚有些受容若驚地也抱住了嫦娥,只聽得嫦娥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阿羿心急,我們就先回了。等下次再來,再請你帶我好好逛逛人間。”
語罷,兩人分開,嫦娥一揮手,一道流光便自半空中被引下,在弓晚晚的左手處環繞一周,化作了一個熒熒若月色的手鐲。
“這是一道月華。你若是想聯系我,將神力注入其間,我便會趕來。”
大羿默默地上前一步走到嫦娥身邊,輕輕摟住了她的腰。
嫦娥感受到大羿的氣息,不禁失笑,側頭看了一眼大羿。大羿的眼神無聲地說著:我們該走了。
嫦娥回頭看向弓晚晚,最后叮囑到:“若有危險,一定要及時聯系我。期待再見——”
最后一個字落下時,大羿和嫦娥已不見了蹤影。
弓晚晚看著空蕩蕩的客廳,一時間有些悵然若失。一種夾雜著與朋友分離和趕完一個項目的雙重空虛感席卷了她。
然而一道空間門的忽然出現讓弓晚晚還沒來得及展開的“矯情”瞬間收了起來。
大禹回來了。
自從突然出現在懸崖上之后,大禹一直住在空著的那間房里,雖然也一直沒說為什么找過來,但弓晚晚多少也知道應該是沖著“高媒神”,也就是還不太不著調的自己來的。
現在大羿和嫦娥兩人和和美美的雙宿雙棲去了,大禹的事估計也是該解決了。
弓晚晚本著對高媒神這一職業的尊重,火速收拾起傷感,十分“專業”地與新的甲方——大禹,展開了初步的工作對接:“禹哥,有什么我可以幫到你的嗎?”
大禹點點頭:“確有一事需要晚晚相助。”
半個月的相處還是多了幾分熟稔,至少看起來不再那么拘謹了。
然后兩人就來到了嵩山的一處懸崖邊。
弓晚晚現在對懸崖多少有些心理陰影,所以不自覺地就往大禹的身邊縮了縮。卻發現大禹的目光直直地凝視著孤零零離在崖邊的大石頭。
弓晚晚有些莫名地跟著大禹走到了大石頭身邊,也跟著觀察起石頭來。卻發現這石頭仿佛是個人形?
弓晚晚還沒來得及悄悄問三生,大禹就先一步介紹了:“這是我的妻子,涂山嬌。”
弓晚晚直接瞳孔地震,但表面上還是壓抑著顫抖的聲線問道:“禹哥,我能做些什么嗎?”
忽地手腕一熱,一道流光落地,三生已經站在身邊了。
弓晚晚“咦”了一聲,“三生,你怎么出來了?”不得不說,三生石的人形狀態看著真的養眼,清清爽爽的少年人。
“我感受到了兩位高媒神的氣息。”三生一邊說,一邊也看著眼前這大石頭。
這一句給弓晚晚整不會了。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眼這石頭,高媒神?不會吧?這職業跟石頭的關系這么密不可分嗎?
三生對著大禹問道:“禹皇想用外力解封?”
大禹點點頭,“正是,懇請兩位幫忙。”
三生道:“容我們商量片刻。”
說罷把弓晚晚拉到一邊,抬手施加了一個隔音罩。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等我先說。”三生看見弓晚晚張嘴,趕緊打斷施法。
“封印在石頭里的這位應該就是夏朝的高媒神,是大禹的妻子,也就是夏啟的母親。涂山九尾一族,史書上的稱呼應該是‘女嬌’。”
“本來封印進石頭后不久,她應該就活不成了,但是她的兒子成為了夏朝的開國君主,她承受一國信仰,被動地鑄就了神位,也就是成為了高媒神。”
“可她的肉身已經消亡,神魂非自然地被重鑄,不會死,但也沒活,目前的狀態可以稱作‘活死人’。”
三生一口氣說完,覺得有必要增加一些互動,于是對聽得一愣一愣的弓晚晚說:“好了,你可以問我你該怎么做了。”
弓晚晚的腦子雖然還沒追上,但還是依言問了句:“所以我該怎么做?”
三生接著說道:“能救她的最合適就莫過于你了。你只需要把她的高媒神神位由未激活狀態變為激活狀態就可以了。”
“但有一些話我必須要先跟你說清楚,一旦將她的神位激活,世間便有兩位高媒神同時處于活躍狀態了。對你并不會有什么傷及根本的危害,但你的神力提升速度卻有很大概率變慢,因為今后高媒神接收的愿力都將由你們二位共享,你可以理解為‘分流’。同時,共享的不僅是愿力,還有法術和法器。簡言之,一但她清醒過來,就相當于你將自己的所有依憑都無條件共享給了另一個人。你要自己想清楚。”
三生說到這,看了一眼立在一邊,眼里只有那塊石頭的大禹,又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弓晚晚,接著說到:“你可以拒絕。就算拒絕了,禹皇也不會對你怎么樣的。”
弓晚晚對后面這段話還是聽懂了,她難得嚴肅起來:“當然是救啊,這還用選?”
三生眼底閃過一絲喜意,但還是沉聲問道:“你確定了嗎?”
“趕緊的別廢話!”弓晚晚這暴脾氣又上來了。
三生眼角帶笑,撤開了隔音罩,化作一道流光進入那手腕紋身處,同時,弓晚晚腦海中已經多了一套法術。
“禹哥,往旁邊站一點。”弓晚晚自己找了個好位置,一手掐訣,推出一道法印,一手做劍指狀,沖著法印源源不斷地施加法力。
石頭仿佛被點亮,一圈一圈地散著光芒。
大禹塵封已久的心也隨著光芒一點點活過來。
石頭變得越來越透明,弓晚晚甚至都能隱隱看見里面的人影。
大禹在看見那身影的一瞬間,眼眶就紅了,雙手在身側緊緊攥成拳頭。
但是弓晚晚的神力即將告罄,她額頭已經布滿汗珠,不自覺咬緊牙關,掐訣的姿勢已經有些保持不住了。
弓晚晚有點眼前發黑,看著眼前仿佛只剩一道薄紗卻遲遲不破的石頭,心頭發狠:拼了!
她于極限中突破,心念一通,百脈同時發力,血脈中潛藏的力量仿佛找到出口——身體里發出了無聲地轟鳴,身外,一個面容模糊但衣袂飄飄的神像一閃而逝,群山環響,崖下驚濤拍岸。劇烈閃爍著光芒的石頭應聲而碎,里面的身影無力軟倒,大禹提前一步來到她身邊,接住了倒下的身影。
涂山嬌尚未醒來。感受著懷中真實的溫暖,大禹的一個心終于又回到了原位。他用臉頰輕輕貼著涂山嬌的額頭,百感交集,卻也沒有說話,只是加大了懷抱地力度。
弓晚晚被石頭破裂的反震撞得連退三步,一個沒站穩就要往后倒去,卻被一只溫暖的手撐住。
弓晚晚還沒來得及感動,三生把她掰正了之后,緊接著吐槽了一句:“修煉了這么久怎么還這么菜?”
弓晚晚:如果我感動了,那確實是對你的所作所為太不尊重了。
這四個人各有各的熱鬧,全然不知在重重的群山深處,還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
一個男子收回撐在大樹上的手,樹上被深深地印了一個手印,誰能知道剛才他看見那神像時的動容!此刻他正在心中自問:他還有能有這個福氣,可以從頭再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