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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溯光破境人

第十二章鏡影雙生

第十二章鏡影雙生

階梯盡頭,黑衣陳海棠的指甲深深掐進引魂玉表面的凹槽,指腹摩挲過那些雕刻著人臉的紋路時,玉石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嗚咽。

流轉的紫光如同沸騰的液態金屬,在地面投射出的倒影扭曲成一張巨大的鬼臉,張開血盆大口將整個空間吞噬。

隨著一聲尖銳的玻璃碎裂聲,兩個鏡像從光影中剝離而出——持劍的鏡像周身纏繞著幽藍火焰,每一絲火苗都在模仿林雨呼吸的節奏,劍身上的饕餮紋滲出黑色黏液;握鑷子的鏡像銀灰色瞳孔里流轉著數據流般的紋路,嘴角掛著的冷笑與陳海棠某次識破文物贗品時的神情如出一轍,連脖頸處因為長期伏案修復文物形成的細微頸紋都完美復刻。

“你們以為斬斷記憶鎖鏈就能逃脫?”黑衣陳海棠的聲音像是從無數個喉嚨里同時發出,尾音在穹頂回蕩出七重顫音。她輕輕打了個響指,地面的古老石板開始龜裂,裂縫中伸出的青銅鎖鏈表面浮現出全息投影。

林雨驚恐地看著鎖鏈上重現自己在古宅廢墟里的模樣:顫抖的手握住陳海棠沾滿灰塵的手,說“我會保護你“時,眼中閃爍的淚光被放大成刺目的光斑;而陳海棠在塌方現場的影像里,沾滿泥土的指甲死死拽住林雨的衣角,聲嘶力竭喊出“活下去“時,聲帶震動的波形在鎖鏈表面不斷重復播放。

這些曾經溫暖的誓言此刻化作帶倒刺的荊棘,鎖鏈勒進林雨手腕的瞬間,皮膚下浮現出當年兩人相握時的掌紋,“等一切結束去吃火鍋”的字樣如同活過來的蜈蚣,在血肉間扭曲蠕動。

林雨本能地揮出玄鐵劍,劍身卻陷入某種粘稠的力場,如同斬入凝固的血痂。

鏡像精準地側身閃避,反手揮出的火焰劍刃擦著她耳畔掠過,燒焦的碎發飄落時在空中劃出細小的火星軌跡。她這才驚覺,對方的攻擊節奏完全復刻了自己在竹林練劍時的呼吸頻率,甚至連每次出劍前微微皺眉的習慣都完美呈現。

余光中,陳海棠正與鏡像展開近身纏斗,銀鑷子相撞時濺起的火星如同煙花般四散,有幾點落在她蒼白的臉頰上,燙出細小的焦痕。少女突然放緩動作,故意露出防御破綻,任由鏡像的鑷子刺向心臟——就在尖端正要觸及皮膚的0.1秒,她以考古修復青銅器時校準毫厘的精準度,手腕翻轉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鑷子尖端精準刺入鏡像肘部關節的紋路縫隙。

“習慣也能成為陷阱!”陳海棠的吼聲帶著破音,金絲眼鏡在激烈的戰斗中歪斜地掛在鼻梁上,鏡片后的眼神卻冷靜得可怕。

多年在博物館修復室里,她曾用三個月時間復原戰國錯金銀鼎的0.3毫米缺口,此刻這份極致的專注力讓她瞬間捕捉到鏡像動作中的機械規律。隨著鑷子刺入,鏡像發出玻璃碎裂般的慘叫,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皮膚下顯現出數據流般的紋路。但在消散前,鏡像突然甩出一道紫光,在地面炸開成無數細小的鏡片,每個鏡片都投射出林雨和陳海棠不同的失敗結局:被鎖鏈刺穿身體、被鏡像吞噬、在記憶漩渦中永遠沉淪。

穹頂的星軌如同蘇醒的巨蟒瘋狂扭曲,編織成直徑百米的星盤。地面升起的青銅鏡表面蒙著一層帶著腥味的水霧,映出不同時空的陳海棠:七歲那年在孤兒院偷吃糖果的小女孩,扎著歪歪扭扭的辮子,眼神里卻藏著不屬于孩童的警惕,手中攥著半塊不知從哪得來的青銅碎片;大學考古實習時,蹲在探方里專注繪圖的少女,馬尾辮隨著動作搖晃,筆記本上畫滿細致的器物線圖,橡皮擦碎屑落在工作服口袋里,那是她省吃儉用買下的專業繪圖本;還有渾身纏繞著黑霧、手持引魂玉的黑衣形態,嘴角掛著與此刻敵人如出一轍的冷笑,指甲縫里殘留著神秘的黑色黏液。這些鏡像同時轉動脖頸,齊聲發出孩童般的咯咯笑聲,聲波在空間里形成共振,震得林雨和陳海棠耳膜生疼。

林雨的羅盤突然發出蜂鳴,火焰順著紋路竄起半人高,在地面灼燒出與鏡面相同的云雷紋。

她的指尖撫過劍柄上祖父刻下的暗紋,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小時候每個月圓之夜,祖父都會在老宅天井里擦拭玄鐵劍,煤油燈的光暈下,老人布滿皺紋的臉顯得格外嚴肅:“鏡淵中的倒影,會把人最珍視的東西變成利刃?!边@個回憶讓她瞳孔驟縮,她猛地揮劍劈開最近的鏡面。碎裂的鏡片中,映出陳海棠后頸那道正在蠕動的蛇形刺青——鱗片間流轉的紫光與黑衣陳海棠手中的引魂玉完全一致,每一次蠕動都讓陳海棠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她卻死死咬住下唇,鮮血順著嘴角滴落在考古隊的舊工牌上,那上面印著她初入職場時青澀的照片,照片邊緣還別著一枚小小的銀杏葉標本。

“陳海棠!你的后頸!”林雨的喊聲被淹沒在鏡面碎裂的轟鳴中。數以千計的鏡片突然化作銀針,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射向兩人。陳海棠的瞳孔瞬間收縮,多年修復文物培養出的肌肉記憶讓她本能地甩出銀鑷子。她的手腕在空中劃出復雜的弧線,這是修復唐代花鳥鏡時臨摹過無數次的纏枝紋,每個轉折都帶著在顯微鏡下工作數千小時形成的肌肉記憶。

光盾成型的剎那,銀針暴雨般撞擊在上面,發出暴雨敲擊銅鼓的轟鳴,震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汗水順著她的脖頸滑進衣領,浸濕了里面的護身符——那是林雨在某次古玩市場淘到的、刻著“平安”二字的老銀鎖。

當最后一根銀針落地,階梯頂端傳來齒輪轉動的吱呀聲。一座懸浮的青銅棺槨緩緩升起,棺身布滿歲月侵蝕的綠銹,縫隙中滲出的黑色霧氣帶著腐肉的腥甜,霧氣中還夾雜著電子設備的電流雜音。霧氣中傳來孩童哼唱的童謠,調子竟是孤兒院每晚播放的睡前音樂,卻透著說不出的陰森,每個音符都像是從變調的八音盒里發出。黑衣陳海棠的聲音從霧氣深處飄來,帶著蜂蜜般的蠱惑:“打開它,你們就能找回完整的記憶...或者,成為新的囚徒?!惫讟”砻娓‖F的云雷紋與引魂玉嚴絲合縫,每道凹槽都在散發微弱的吸力,仿佛要將人的靈魂都拽進去,棺蓋上還隱約浮現出兩人從小到大的照片,只是所有影像都帶著詭異的紅藍光暈。

林雨握緊玄鐵劍,劍身紅光暴漲,饕餮紋貪婪地吞吐著霧氣,劍刃上凝結的血珠折射出七彩光芒。陳海棠調整呼吸,銀鑷子在掌心轉了個漂亮的花,金屬表面倒映著她決絕的眼神,眼尾因為長期熬夜修復文物形成的細紋微微顫動。

兩人對視的瞬間,林雨看到陳海棠鏡片后的眼底藏著恐懼,那是對未知真相的不安,卻又燃燒著比火焰更熾熱的求知欲——那是考古學者對真相永不熄滅的渴望,是無數個日夜在文物堆里探尋歷史的執著,也是在修復室里對著破損文物自言自語時的倔強。

她們沒有說話,只是同時邁出腳步,陳海棠的考古靴踩過鏡面碎片,發出清脆的聲響,每一步都帶著她在考古現場測量探方時的穩重;林雨的衣角被霧氣卷起,在空中劃出一道暗紅色的弧線,每一次擺動都帶著她在古宅與敵人周旋時的凌厲。向著那充滿未知的青銅棺槨走去,身后的鏡面映出她們逐漸變小的身影,與無數個虛幻的“自己“重疊在一起,仿佛在訴說著這場關于真相與自我的戰斗,遠未結束。

而她們,早已做好準備,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深淵,也要將所有謎團一一解開。

冒火的東方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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