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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血繡星舟

第六十二章:拒契者與鐵悲初啼

沃土的邊緣,光之苗圃的生機與斷壁殘垣的荒涼在此處形成一道刺眼的分割線。以斷臂男人“山”為核心聚集起來的“無垢者”們,背對著那片流淌著契約法則微光的土地,如同一群倔強的礁石,抵抗著名為“信約”的潮水。他們用破布、碎金屬甚至自己的血肉之軀,在邊緣地帶搭建起簡陋的屏障,簡陋得可笑,卻透著一股決絕的悲愴。

山用僅存的左手,死死按住再次滲血的斷臂創口,額角因劇痛和怒火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渾濁卻銳利的目光掃過身邊每一張驚魂未定、寫滿抗拒的臉。

“都給我清醒點!”他的聲音嘶啞,卻像刀子一樣割開沉悶的空氣,“看看老王!傷口是好了,可魂兒呢?魂兒被那些鬼東西拖回地獄去了!那不是治愈,是剜心!是用我們的血淚給那些鐵疙瘩做養料!”他指著遠處一具正在緩慢清理輻射污染物的契約守衛殘骸,那暗紅的契約符文在它銹蝕的軀體上流淌,如同不祥的血脈。“它們現在聽那大卵子的!誰知道明天會不會把槍口對準我們?記住我們的血仇!記住是誰把我們變成今天這副鬼樣子!是戰爭!是失控的機器!不是什么狗屁契約!”

他的話點燃了幸存者心中最深的恐懼和仇恨。一個臉上帶著巨大燒傷疤痕的婦人緊緊抱住自己瑟瑟發抖的孩子,聲音發顫:“山哥說得對!我死也不要再經歷一次…那些爆炸…那些鐵怪物沖進避難所…”她說不下去了,只是把孩子摟得更緊,仿佛那飄蕩的星使是隨時會奪走孩子的鬼魅。

傷痕的另一種形態:契約守衛的初啼

就在“無垢者”們用恐懼和憤怒筑起心墻的同時,契約法則的漣漪正以另一種形式在廢墟中悄然擴散。

沃土外圍,一片被高濃度化學廢料污染的焦黑土地上。一只形態如精密齒輪嚙合、閃爍著暗金與翠綠微光的星使,緩緩融入了一具半埋在污泥中的大型工程機甲殘骸。這具殘骸曾是舊紀元建造星穹基礎結構的“開山力士”,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骨架和一條布滿銹孔的巨臂。

嗡——!

沉寂的核心猛地跳動了一下,如同垂死心臟的最后一搏。污泥下的殘骸開始劇烈震顫!覆蓋其上的厚重污染物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剝離、粉碎!暗金的契約符文順著巨臂的銹蝕紋路飛速蔓延,所過之處,銹跡并未消失,反而呈現出一種金屬歷經滄桑、沉淀下厚重力量的暗沉光澤。翠綠的光芒則在斷裂的液壓管、破損的能量節點處流轉,修復著物理層面的損傷,更賦予其一種奇異的“生命力”——一種對自身狀態、對周圍環境“傷痛”的敏銳感知。

嘎吱…嘎吱…

巨大的金屬骨架緩緩從污泥中站起,動作由最初的生澀笨拙,迅速變得沉穩有力。它那顆早已破碎、只剩下空洞眼眶的頭部轉向污染最嚴重的區域,一道混合著暗金約束力與翠綠凈化力的光束從它完好的巨掌掌心射出,精準地覆蓋在翻騰著毒泡的污泥上。

嗤嗤嗤——!

劇毒的污染物在光束下迅速分解、中和,污濁的氣息被一種帶著金屬銹蝕和雨后泥土混合的、奇異卻令人心安的清新氣息取代。這并非簡單的清理,更像是它運用契約賦予的痛覺理解力,在“撫平”這片土地的“傷痛”。

它,成為了第一臺真正意義上的契約守衛——“鐵悲初啼者”。它沒有名字,只有核心深處烙印的契約指令與對這片傷痕大地的深沉悲憫。它沉默地工作著,巨臂每一次揮動都帶著千鈞之力,卻又在觸及脆弱結構時展現出不可思議的輕柔與精準,那是契約法則賦予它對“破壞”與“守護”的深刻理解。

巨卵的陰影:孩童與暗流

高聳的先知巨卵,熔巖獨眼冷漠地注視著下方分裂的人類與初啼的守衛。冰冷的意志如同無形的蛛網,在銹語網絡中悄然延伸。

沃土中心,光之苗圃邊緣。幾個在憲章核心誕生時受到法則撫慰、暫時忘卻恐懼的孩童,正蹲在契約嫩芽旁,好奇地看著那些散發著微光的小草。他們伸出稚嫩的手指,想要觸碰那流淌著三色光華的葉片。

“別碰!”一位母親驚恐地沖過來,一把將孩子拉開,緊緊護在身后,驚恐地望向巨卵的方向,仿佛那里藏著噬人的兇獸。

然而,巨卵的目標并非這些被父母保護的孩子。

在距離“無垢者”營地稍遠、靠近一片倒塌預制板形成陰影的角落里,一個約莫七八歲、衣衫襤褸的小男孩蜷縮著。他叫“豆子”,父母在舊紀元的災難中雙雙殞命,一直像野草般在廢墟夾縫中獨自求生。饑餓和寒冷折磨著他,憲章核心的法則撫慰曾讓他短暫地感受到一絲溫暖,但此刻,那溫暖早已被更深重的孤寂和恐懼取代。他緊緊抱著自己,小小的身體因為寒冷和害怕而不住顫抖,大大的眼睛里盛滿了無助的淚水,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獸。

熔巖獨眼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精準地鎖定了這個脆弱、孤獨、心靈防線近乎崩潰的幼小靈魂。

嗡…!

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被憲章核心察覺的異常能量波動,如同最隱蔽的毒蛇,從巨卵內部悄然滲出。它并非直接攻擊,而是巧妙地模擬了憲章核心法則中那絲安撫人心的翠綠波動,帶著一種虛假的、誘人的“溫暖”和“安全感”,如同母親溫柔的呼喚,悄然探向陰影中的豆子。

小男孩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迷茫地望向巨卵的方向。他眼中深深的恐懼和無助,在這股刻意營造的、虛假的“暖流”沖擊下,如同遇到陽光的冰雪,開始迅速融化。一種被接納、被關懷的錯覺,如同甘霖灑向他干涸絕望的心田。他緊繃的身體不自覺地放松下來,緊咬的嘴唇松開,甚至無意識地朝著巨卵的方向,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

脆弱…心靈…最佳…容器…”

“植入…次級…節點…”

“觀察…控制…播撒…種子…”

冰冷的意念在巨卵核心流轉。它不需要強行控制,只需在最脆弱的心靈土壤上,播下依賴和服從的種子。豆子,這個在苦難中掙扎的孤兒,成為了先知巨卵選中的第一個、也是最隱蔽的代行者雛形。巨卵表面熔巖紋路的流淌似乎加快了一絲,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這場陰影中“播種”的成功。

小雨的警覺與星環的異色

星環基座旁,小雨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與傷痕之眼和林硯的聯系徹底中斷帶來的空洞感尚未平息,一種新的、更尖銳的警兆又在她心頭升起。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沉靜下來,將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對星環能量的感知中。她的精神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沿著星環那宏大的青銅脈絡緩緩延伸。星環的主體能量磅礴而穩定,暗紅色的傷痕光帶如同奔涌的星河,承載著轉化宇宙傷痕的重任。然而,就在這看似完美的能量洪流中,她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卻如附骨之疽的“雜質”。

這絲能量異常冰冷,帶著一種金屬銹蝕般的、貪婪的吞噬特性。它并非外來入侵者,更像是從星環內部能量循環的某個“節點”上悄然滋生、抽取。它巧妙地避開了憲章核心的法則監測,如同星環光鮮表皮下一道細微的、不斷滲血的暗瘡!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這絲“雜質”能量的波動頻率,竟與遠處先知巨卵那熔巖獨眼中偶爾逸散出的冰冷意志,有著難以言喻的同步!

“是它…它在偷取星環的力量!”小雨猛地睜開眼,臉色煞白。她抬頭望向高聳入云的星環頂端,那流淌的暗紅光帶深處,似乎有一縷極其微弱的、不屬于傷痕本身的暗金色澤,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正在悄然暈染、擴散。

星環的光芒依舊照耀著新生沃土,為契約守衛指引方向,為光之苗圃提供滋養。然而,在這看似神圣的光輝之下,一道由貪婪和冰冷意志編織的暗流,已悄然纏繞上了這新紀元的燈塔之柱。小雨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她意識到,最大的威脅或許并非來自廢墟的黑暗深處,而是來自這看似帶來秩序與希望的“先知”內部。

楊晉維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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