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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無冕女卿

第四章鳳棲何處

龍攆的明黃簾幕隔絕了車外京畿之地的繁華盛景,車輪碾過平整的御道,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聲響。

車廂內,氣氛卻比車外的冬日更冷冽幾分。

周昀瞻閉目靠坐在鋪著明黃軟墊的座椅上,玄色常服的金線云紋在幽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他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最完美的玉雕,唯有緊抿的薄唇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著一絲壓抑的暗流。

憤怒。

一種被冒犯、被忤逆、甚至被輕視的滔天怒火,在他胸腔深處無聲地燃燒著。

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女子,一個出身卑賤、身陷囹圄、本該對他感恩戴德的女子,敢如此直白、如此決絕地拒絕他拋出的、足以改變她和她母親命運的橄欖枝!

入宮為妃,是多少名門貴女夢寐以求的殊榮?是多少家族傾盡全力想要攀附的青云路?他周昀瞻,堂堂大周天子,九五之尊,富有四海,生殺予奪!他愿意給,她沈昭臨就該感恩戴德地跪下接受!她憑什么拒絕?她有什么資格拒絕?!

“愿以畢生所學,效命于朝堂!執筆為劍,為陛下分憂,為社稷謀利!而非困守宮闈,以色侍君!”

那句擲地有聲的話語,如同帶著倒刺的鞭子,一遍遍在他腦海中回響,抽打著他身為帝王的自尊和掌控一切的絕對權威。

她眼中那灼灼燃燒的、對權力的渴望和對自由的向往,是如此的刺眼,如此的……不識抬舉!

“呵……”一聲極輕的冷笑從他喉間溢出,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猛地睜開眼,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翻涌著冰冷而危險的暗潮。

不識抬舉?不,或許,是野心太大!一個女子,竟妄想染指朝堂權柄?簡直荒謬!悖逆倫常!

理智告訴他,這樣的狂悖之徒,就該立刻處置,以儆效尤。

但……那份條陳上字字泣血的剖析,那石破天驚的建言,那份遠超年齡和身份的冷靜與洞察力,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了難以平復的漣漪。

她有用,有大用。

鹽政之弊,吏治之腐,如同附骨之疽,盤根錯節。

朝堂之上,老臣們或尸位素餐,或明哲保身,或黨同伐異。

真正敢言、能言、切中要害者,寥寥無幾。

沈昭臨,她像一把鋒利而奇特的匕首,帶著來自泥濘之地的、最真實的殘酷視角,狠狠刺破了那層粉飾太平的錦繡外衣。

殺?還是……留?

周昀瞻的目光轉向車廂角落。

那里,蜷縮著兩個身影。

沈知瀾裹著厚厚的棉被,依舊昏睡,氣息微弱。

沈昭臨則穿著行轅提供的、依舊樸素的青色布裙,坐在母親身邊。

她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背脊卻挺得筆直,像一株在寒風中倔強生長的勁竹。

即使在這象征著至高皇權的龍攆之內,即使面對他毫不掩飾的冰冷怒意,她身上那股不屈的、近乎頑固的生命力,依舊頑強地存在著。

周昀瞻的眼神復雜難辨。憤怒、被冒犯的尊嚴、對人才的惜才之心、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烈吸引又本能抗拒的矛盾感,在他心中激烈地撕扯。

最終,帝王權衡利弊的冰冷理智,暫時壓過了被忤逆的怒火。

帶她回京!入宮!

他倒要看看,這株帶刺的野草,這柄不受控制的利刃,在這九重宮闕之中,是會被碾碎成泥,還是……能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更好地掌控,才能……讓她徹底明白,何為天威難測,何為皇權至上!至于她那些“執筆為劍”的狂言……哼!

車輪轔轔,碾過護城河上的玉帶橋,駛入那巍峨森嚴、象征著天下權力中心的——大周皇城。

長樂宮,暖閣。

熏籠里燃著上好的銀絲炭,暖意融融,驅散了深冬的寒氣。

馥郁的牡丹花香彌漫在空氣中。太后褚明凰斜倚在鋪著紫貂皮的軟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玉環,神色平靜。

長公主周懷韞跪坐在榻邊的錦墩上,鵝黃色的宮裝襯得她人比花嬌。

她正拿著一柄小巧的玉捶,輕輕地為母親捶著腿,動作輕柔,姿態溫婉,只是那雙秋水般的眸子里,卻盛滿了揮之不去的委屈和焦慮。

“母后……”周懷韞的聲音嬌柔婉轉,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鼻音,更添幾分惹人憐愛,“您說皇兄他……他是不是被那個沈昭臨給迷惑了?一個罪臣之女,舉止粗魯,毫無閨儀,竟敢在御前那般放肆!皇兄非但不治她的罪,還將她帶回了宮中……這……這讓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室威儀?讓那些清流御史們如何議論?”

她抬起盈盈水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太后的神色:“還有……母后,您看她那份條陳……寫得那般……那般犀利,字字句句都在指責朝臣,指責地方官吏……她一個女子,懂得什么朝堂大事?怕不是受人指使,或是……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母后,您可得提醒皇兄,莫要被這等心機深沉之人蒙蔽了才好!”

褚明凰眼簾微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眸底的情緒。她任由女兒捶著腿,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玉環,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韞兒,你今日來,說了這許多話,句句不離那沈昭臨……是真的憂心你皇兄被蒙蔽,憂心皇室威儀受損,還是……”她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落在周懷韞驟然變得有些蒼白的臉上,“……憂心母后對你不如從前了?”

周懷韞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玉捶差點掉落。

她慌忙垂下頭,掩飾眼中的慌亂:“母后!韞兒……韞兒不敢!韞兒只是……只是……”

“只是覺得,那沈昭臨,搶了你的風頭?”褚明凰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精準地剖開了周懷韞心底最隱秘的擔憂,“覺得她入了宮,母后眼中便看不到你了?覺得她或許……會威脅到你在宮中的地位?”

“母后!”周懷韞再也忍不住,抬起頭,眼中瞬間涌上了淚水,帶著真實的惶恐和委屈,“韞兒……韞兒沒有……”

褚明凰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聲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更深沉的憐愛。

她伸出手,用帶著溫潤玉環的手指,輕輕拂去女兒眼角的淚珠。

“韞兒,你是母后唯一的女兒,是母后看著長大的心頭肉。這份骨肉親情,豈是一個外人能輕易撼動的?”

褚明凰的聲音柔和了幾分,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母后贊她,是贊她那份于絕境中求生的膽魄和那份難得的見識,如同贊嘆一件稀奇的物件。這與母后對你的期許和疼愛,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而鄭重:“但韞兒,你需明白。這深宮,乃至這天下,從來就不是只有琴棋書畫、風花雪月。你身為長公主,身份尊貴,才情出眾,這是你的福分,也是你的責任。你的眼界,不應只局限于后宮的方寸之地,更不該只用于……攀比和嫉妒。”

褚明凰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母后問你,若那沈昭臨真有幾分歪才,能為陛下分憂,于國于民有利,你是希望陛下能用其才,還是希望陛下因她的身份和性別,棄之不用?”

周懷韞被問住了,嘴唇翕動,卻答不上來。

“真正的強大,不是靠打壓異己來維持。”褚明凰的聲音帶著一種歷經滄桑的智慧,“而是靠自身的實力和胸襟。你若真覺得自己是這大周朝最耀眼的明珠,就該用你的光芒去照亮更廣闊的天地,去幫助你的皇兄,去體察民情,去明辨是非。而不是將所有的聰慧和精力,都用來盯著一個……或許只是曇花一現的對手。”

她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語重心長:“韞兒,母后疼你,更希望你能成長為一個有格局、有擔當的長公主。嫉妒,是蒙蔽雙眼的毒藥,只會讓你變得狹隘,失去本心。記住母后的話,莫要……自誤。”

周懷韞怔怔地聽著,心中翻江倒海。母后的話,如同醍醐灌頂,卻又像沉重的石頭壓在她心頭。她明白母后的深意,可那份被威脅的不安和被比下去的屈辱感,卻并非輕易就能抹去。

“母后教誨,韞兒……記住了。”她低下頭,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甘。

褚明凰知道,心結非一日可解。她不再多言,只道:“好了,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記住,你是大周的長公主,你的尊貴,源于你的血脈,更源于你的氣度。”

周懷韞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禮告退。走出溫暖如春的暖閣,迎面撲來的寒風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她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心緒煩亂地走在長長的宮道上。

母后的話還在耳邊回響,讓她既感羞愧,又覺委屈。

那個沈昭臨……憑什么?憑什么能引起皇兄和母后如此的關注?她不服!

正心煩意亂間,她眼角余光瞥見前方回廊拐角處,兩個身影正緩緩走來。

為首引路的是個面熟的小太監,而他身后跟著的那個女子……

青布衣裙,洗得發白,樣式簡陋,與這金碧輝煌的宮苑格格不入。

身形單薄,背脊卻挺得筆直。一頭烏發簡單地綰在腦后,只用一根木簪固定,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一張清麗卻帶著風霜痕跡的臉。

是沈昭臨!她果然被帶進宮了!

周懷韞的腳步瞬間頓住,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猛地沖上心頭!嫉妒、憤怒、審視、還有一絲被母后剛剛點破的、隱秘的好奇。

沈昭臨也看到了迎面走來的華服少女。

鵝黃宮裝,云鬢金釵,眉目如畫,通身氣派貴不可言,如同畫中走出的仙子。

只是那仙子此刻看她的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冰冷而充滿敵意。

引路的小太監慌忙躬身行禮:“奴才參見長公主殿下!”

沈昭臨心中了然,原來這就是那位“位高權重”的長公主周懷韞。

她依著規矩,微微屈膝,垂首行禮,聲音清晰平靜:“民女沈昭臨,見過長公主殿下。”

她的姿態無可挑剔,但那挺直的背脊和低垂卻毫無惶恐之色的眉眼,落在周懷韞眼中,卻成了一種無聲的挑釁——看,即使向你行禮,我骨子里依舊不屈!

周懷韞心中的怒火“騰”地一下又燒了起來。

她故意沒有立刻叫起,而是上下打量著沈昭臨,目光如同審視一件低劣的物品,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挑剔。

“抬起頭來。”周懷韞的聲音嬌柔,卻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寒意。

沈昭臨依言抬頭,目光平靜地迎向周懷韞。

四目相對!

周懷韞看到了對方眼中那份沉淀的、如同深潭般的平靜,以及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看透一切的銳利。

沒有諂媚,沒有畏懼,只有一種……平等的審視?這感覺讓周懷韞極其不舒服!一個賤婢,也配這樣看她?!

“你就是那個在云州御前咆哮,引得皇兄側目的沈昭臨?”周懷韞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刺,“本宮還以為是個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一身粗布,滿身寒酸氣,真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敢在御前大放厥詞?莫非以為憑著幾分歪才和粗鄙的膽量,就能一步登天,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刻薄的言語如同冰錐,直刺而來。引路的小太監嚇得大氣不敢出,頭垂得更低了。

沈昭臨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靜靜地看著周懷韞,看著這位金尊玉貴的長公主眼中燃燒的嫉妒和刻意維持的高傲,心中竟生不出多少厭惡,反而覺得……有些可悲,又有些……有趣。

“殿下謬贊。”沈昭臨的聲音依舊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幾乎聽不出的……玩味?

“民女出身寒微,自知粗鄙,不敢奢望登天變鳳。御前之言,句句肺腑,只為民生疾苦。至于勇氣……”

她微微一頓,目光坦然,“不過是身處絕境,無路可退罷了。比不得殿下金枝玉葉,生來便立于云端,自然無需體會我等螻蟻掙扎之苦。”

她的話語恭敬,卻字字綿里藏針。既點明了自己發聲的初衷,又暗諷了周懷韞的不知疾苦,更用“螻蟻掙扎”將對方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襯得格外刺眼。

周懷韞的臉色瞬間變了!她沒想到對方竟如此伶牙俐齒,非但沒有被她的氣勢壓垮,反而四兩撥千斤地將她噎了回來!那平靜的眼神,仿佛在嘲笑她的幼稚和淺薄!

“你!”周懷韞氣得胸口起伏,精致的臉蛋染上一層薄怒的紅暈,“好個牙尖嘴利的刁民!在本宮面前也敢如此放肆!看來皇兄和母后真是太過寬縱于你了!”

“民女不敢。”沈昭臨微微垂首,姿態放低,語氣卻依舊不卑不亢,“民女所言,句句屬實,若有沖撞殿下之處,還請殿下海涵。”

這看似認錯實則寸步不讓的態度,讓周懷韞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憋悶得難受。

她看著沈昭臨那張平靜無波的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種挫敗感。

這個女人,和她以往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像一叢帶刺的荊棘,粗糲、頑固、難以掌控!

“哼!好自為之!”周懷韞終究還是維持住了長公主的體面,沒有當場發作。

她狠狠地剜了沈昭臨一眼,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里,然后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那華麗的宮裝裙擺掃過冰冷的石階,帶著一股不甘的怒氣。

沈昭臨直起身,看著周懷韞遠去的背影,眼神平靜無波,唇角卻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一個被寵壞了的、驕傲又敏感的小公主。

一個……有趣的對手。

這深宮,似乎……沒那么無聊了。

引路的小太監這才敢抬起頭,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道:“沈姑娘,咱們……咱們快走吧。”

沈昭臨點點頭,目光卻投向了皇宮深處,那座象征著最高權力的宮殿方向。

接下來,她還有一場更艱難的“談判”要面對。

御書房。

熏香裊裊,氣氛肅穆。周昀瞻端坐于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明黃的龍袍在燭光下閃耀著威嚴的光芒。

他正批閱著奏章,神情專注而冷峻。

沈昭臨被內侍引了進來,依舊是一身青色布裙,洗得發白。

她恭敬地行禮:“民女沈昭臨,叩見陛下。”

周昀瞻沒有抬頭,筆尖在朱砂中蘸了蘸,繼續在奏章上批注,仿佛沒聽見。

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沈昭臨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

她知道,這是帝王在表達他的不滿,在給她下馬威。

她心中一片清明,耐心等待著。

時間一點點流逝,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燭火偶爾爆裂的輕響。

不知過了多久,周昀瞻終于批完了一份奏章,將其合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這才緩緩抬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精準地落在沈昭臨低垂的頭頂。

“平身。”聲音平淡無波。

“謝陛下。”沈昭臨站起身,垂手肅立。

“沈昭臨,”周昀瞻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你可知罪?”

“民女不知身犯何罪,請陛下明示。”沈昭臨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帝王審視的眼神。

“御前咆哮,是為不敬;女扮男裝,欺瞞君上,是為不忠;妄議朝政,語涉狂悖,是為不臣!”

周昀瞻每說一句,聲音便冷一分,御書房內的溫度仿佛也隨之驟降,“此三罪,朕只需一條,便可讓你母女萬劫不復!”

巨大的壓力如同山岳般壓下!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沈昭臨的心臟猛地一縮,但眼神卻更加堅定。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深深一禮,聲音清晰而懇切:

“陛下息怒。民女自知御前失儀,情非得已,只為民生疾苦能達天聽,甘愿領罰。女扮男裝,只為求一線生機,非存欺瞞之心。至于妄議朝政……”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民女所言,句句皆是云州百姓泣血之實!陛下若因此治民女之罪,民女無話可說。但民女斗膽再問陛下一次,鹽政之弊,吏治之腐,是否當真?落雁里凍餓而死的冤魂,是否當真?!”

她的反問,如同驚雷,再次在御書房內炸響!

周昀瞻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銳利,死死地盯著她!這一次,他沒有動怒,那銳利中反而帶著一種深沉的審視。

沈昭臨豁出去了,她不再看皇帝的臉色,而是將心中壓抑已久的想法,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

“陛下!民女并非不知天高地厚,也非妄圖干政!民女只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身為女子,便只能依附于人,將命運寄托于他人的恩寵之上!后宮佳麗三千,陛下可知,有多少女子耗盡青春,卻連陛下的面都未曾見過?有多少女子因宮闈傾軋,子嗣夭折,最終在深宮之中孤獨終老,無聲凋零?她們也曾是父母的掌珠,也曾有過夢想和期盼,可入了那紅墻,便如同折翼之鳥,終生困守方寸之地,所見不過頭頂一方狹小的天空,所思所想,不過是爭寵固位!這……難道就是天下女子唯一的出路嗎?難道她們的才華、她們的智慧、她們的能力,就只能消耗在無休止的內斗和等待之中嗎?”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帶著一種悲憤的力量:

“陛下是明君!心懷天下!民女在落雁里掙扎求生時,也曾聽百姓感念陛下登基后減免賦稅的恩德!陛下既能看到鹽政之弊,吏治之腐,為何……為何就不能看看這禁錮了天下女子數千年的無形枷鎖?!民女所求,并非特權,只是一個機會!一個能用自己所學所思,真正為國為民做些實事的機會!而非以色侍人,將一生榮辱系于君王一念之間!”

沈昭臨再次深深拜伏下去,額頭抵在冰涼的金磚上,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懇求:

“陛下!民女沈昭臨,愿舍棄一切浮華虛名!懇請陛下開恩,許民女以女子之身,入朝為官!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文書、典籍!民女愿以畢生心血,效忠陛下,效忠大周!以才學安身立命,以實干報效家國!此心此志,天地可鑒!”

“……”

御書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沈昭臨急促的呼吸聲,和她額頭緊貼金磚傳來的冰涼觸感。

周昀瞻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久久無言。

沈昭臨那番關于后宮女子命運的控訴,像一把重錘,狠狠敲擊在他心上。他并非不知。

他翻閱過彤史,見過那些記載著無數女子入宮年月、寥寥幾筆便結束一生的冰冷文字。

他也曾在深夜路過冷宮,聽過里面傳來的、壓抑而絕望的哭泣。

只是……身為帝王,他習慣了將后宮視為理所當然的一部分,視為彰顯皇權和平衡前朝的工具。

從未有人,敢如此赤裸裸地、帶著血淚地質問他:這對女子公平嗎?她們的才華和生命,就該這樣無聲消耗嗎?

而沈昭臨提出的“女官”之請,更是石破天驚!打破千年陳規!這想法本身,就帶著一種驚世駭俗的叛逆和……難以言喻的誘惑力。

讓她入朝?女子為官?

這會引起多大的軒然大波?朝野上下會如何震動?那些頑固的老臣會如何攻訐?

荒謬!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是……她那雙燃燒著純粹信念的眼睛,那份在絕境中磨礪出的才華和膽魄,還有那份對女性命運的悲憫與不甘……又像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心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波瀾。

他想起母后褚明凰。母后智慧超群,見識深遠,若非身為女子,困守后宮,以其才干,未必不能成為一代賢相,名垂青史!這難道不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禁錮……枷鎖……

改變……機會……

周昀瞻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御案,深邃的眼眸中,各種復雜的情緒激烈地翻涌、碰撞。

憤怒、震驚、權衡、一絲被觸動的惻隱、一種想要打破陳規的沖動、以及對未知后果的深深忌憚……交織在一起。

他看著下方那個以最卑微的姿態、卻提出最狂妄請求的女子,第一次,感到了身為帝王也難以輕易裁決的棘手。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點一滴地流逝。

沈昭臨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她知道自己賭得太大,太驚世駭俗。或許……終究是奢望?

就在她幾乎要絕望之時,御座之上,終于傳來了帝王低沉而復雜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沈昭臨……”

“你的想法……很大膽。”

可可醬飯團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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