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做?”
“族里不是有些捕獵用的機關陷阱嗎?”白沉香的眼睛亮得驚人,
“把它們都搬到這亂石林里來。淬了毒的吹箭,削尖了的竹槍,能套住魂獸的鐵網,全都用上。”
白鶴的臉色瞬間變了:“胡鬧!那些東西沒有準頭,萬一傷到你怎么辦?淬毒的玩意兒更是碰都不能碰!”
“爺爺,不能被擊中,就是最強的防御。”
白沉香坐起身,認真地看著他,“如果我連這些死物都躲不開,將來又如何去面對封號斗羅的鎖定?如何去面對那些詭異的魂技?”
“我的路,注定是在刀尖上跳舞。如果連刀的鋒利都不敢去觸碰,那還跳什么舞?”
她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白鶴的心上。
看著孫女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睛,那里面是對自己道路的絕對自信,和對危險的渴望。
他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昊天宗的那位絕世天才,那個敢于向整個武魂殿揮錘的男人。
他們的道路不同,但那份骨子里的狂傲與自信,何其相似。
“你真的想好了?”白鶴的聲音有些干澀。
“想好了?!?/p>
白鶴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的猶豫已經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瘋狂的決然。
“好!爺爺就陪你瘋一次!”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悲壯,
“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贏了我?!?/p>
“贏了你?”白沉香有些不解。
“沒錯?!卑Q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從明天起,訓練加碼。除了躲避陷阱,你還要從我手里搶東西?!?/p>
他從懷里掏出一枚小巧玲瓏,用不知名羽毛編織成的護符,上面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是我年輕時偶然得到的一塊風語石,佩戴在身上,能微弱提升對氣流的感知?!?/p>
“從明天起,它就掛在我腰間,一炷香的時間內,只要你能碰到它,就算你贏?!?/p>
“贏了,這石頭歸你,那些機關陷阱,我親自給你布置!”
“輸了呢?”
“輸了,”白鶴的笑容變得更加“和藹可親”,
“今天的體能訓練,翻倍。”
白沉香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她看著爺爺臉上那不懷好意的笑容,知道這絕對是公報私仇。
但她的眼中,非但沒有畏懼,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戰意。
“一言為定!”
第二天,亂石林中的游戲開始了。白鶴不再四處游走,只是站在林子中央的一塊空地上,氣定神閑。
而白沉香,則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一次又一次地向他發起沖擊。
她快,白鶴更快。
她如同鬼魅,白鶴卻仿佛未卜先知。
無論白沉香的速度多快,角度多刁鉆,總會在即將觸碰到那枚風語石的前一寸,被一只看似緩慢、實則快到極致的手掌輕輕擋開,或被一個微妙的側身完全避過。
白沉香一次次地沖鋒,一次次地無功而返。
魂力在飛速消耗,體力也漸漸逼近極限。但她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她終于明白了爺爺的用意。這不是在考驗她的速度,而是在教她。
教她,速度的節奏。
教她,如何在一連串的高速動作中,尋找那唯一的破綻。
教她,真正的“意快”,不是被動的感知,而是主動的預判!
當一炷香即將燃盡時,白沉香再一次發起了沖鋒。
這一次,她沒有用盡全力,反而速度略微降了一絲。
在沖到白鶴面前時,她腳下猛地一頓,一個急停,身體因為巨大的慣性向前傾倒。
這是一個破綻,一個巨大的破綻。
白鶴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習慣性地伸手去扶。這是長輩對晚輩下意識的保護。
然而,就在他手掌伸出的瞬間,本應傾倒的白沉香,腰部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以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姿態,強行扭轉了身形。
她沒有去搶那枚護符,而是伸出小手,快如閃電般,在他那只伸出的手掌上,輕輕拍了一下。
啪!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亂石林中格外清晰。
一炷香,燃盡了最后一絲火星。
白鶴僵在了原地,看著自己被拍中的手掌,又看了看一臉壞笑,正叉著腰大喘氣的孫女,臉上先是錯愕,隨即化作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這丫頭……真是……真是個小滑頭!”他指著白沉香,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沒有去完成碰到護符這個目標,而是預判了他的預判,預判了他保護性的動作,轉而攻擊他的手。
她贏了,用一種他完全沒想到的方式。
“兵不厭詐嘛。”
白沉香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這是她身上難得一見的,屬于孩童的俏皮,
“爺爺,您可不能耍賴。機關陷阱,還有風語石,都是我的了。”
白鶴無奈地搖了搖頭,解下腰間的護符,親手為她戴在脖子上。
冰涼的石頭貼著肌膚,一股清涼的氣息瞬間涌入腦海,讓她因極限運動而有些昏沉的頭腦,為之一清。
“拿去,拿去!都是你的!”白鶴沒好氣地說道,
“明天!明天我就把族里倉庫那些生了銹的玩意兒全給你搬過來!到時候看你還笑得出來!”
嘴上雖然這么說,但他的眼底,卻滿是化不開的驕傲與自豪。
第二天清晨,當白沉香再次來到后山亂石林時,整個亂石林,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一頭蘇醒的、布滿了獠牙和陷阱的兇獸。
地面上,被落葉和浮土巧妙掩蓋的,是數不清的絆馬索和捕獸夾。
樹干上,巖石縫隙里,暗藏著用獸筋驅動的機括,連接著一簇簇削得尖銳無比的竹槍。
某些必經之路上方,懸掛著巨大的鐵網,只等一個錯誤的腳步,便會當頭罩下。
更陰險的是一些中空的竹管,被漆成了和樹皮一樣的顏色,里面裝著的,是敏之一族秘制的麻痹藥劑吹箭,箭矢上淬的毒不會致命,
卻能讓一頭百年魂獸在三息之內全身僵直,動彈不得。
幾個負責幫忙布置的族中執事,看著這片杰作,一個個頭皮發麻。
“族長,這是不是太過了?”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看著一個偽裝成藤蔓的連環絆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大小姐,她才六歲啊?!?/p>
“是啊族長,這套千機陣,可是咱們族里當年用來防御魂王級別敵人偷襲的壓箱底玩意兒。雖然年久失修,威力不如當年,可也不是一個孩子能……”
“閉嘴?!卑Q冷冷地打斷了他們,目光卻始終鎖定在遠處那個纖細的身影上,
“你們覺得過了,是因為你們還當她是個孩子。而我,已經將她視為敏之一族未來的希望,是即將翱翔九天的神鳥?!?/p>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無人能懂的驕傲與心疼:
“神鳥的羽翼,若不經歷風暴的撕扯,如何能變得堅不可摧?”
“你們要做的,就是相信她,然后,離遠點,別被誤傷了?!?/p>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最終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依言退到了安全地帶。
他們看著那個獨自站在千機陣入口的小女孩,眼神里充滿了擔憂與不解。
白沉香沒有立刻沖進去。
她只是靜靜地站著,閉上了眼睛。
胸前的風語石護符,散發著絲絲清涼,讓她的心神無比寧靜。
她沒有用眼睛去看,而是將全部心神沉浸在“風語”的感知中。
風,在林中穿行。
它拂過落葉,帶來了泥土之下絆索的細微繃緊感。
它鉆入巖縫,觸碰到了機括上冰冷的金屬光澤。它纏繞樹干,嗅到了麻痹草藥那極淡的、辛辣的氣味。
一處,兩處,三處……
在她那遠超常人的精神世界里,整個亂石林的危險布局,正被風一點點地描繪出來,形成一幅模糊卻致命的立體地圖。
這幅地圖并不完整,充滿了斷點和陰影,但它給了白沉香一個支點,一個在這片死亡之地起舞的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