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沉香最終抵達雙子峰下時,天色已經接近黃昏。
她抬頭,看到自家爺爺黑著一張臉,從天上落了下來,那表情,像是剛剛輸光了全部家當的賭徒。
“爺爺。”白沉香甜甜地叫了一聲。
“哼。”白鶴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說話。
他今天丟人丟大發了。
想他堂堂敏之一族族長,魂斗羅級別的強者,居然被一個六歲的小丫頭片子,在這山林里遛猴一樣遛了整整一個下午。
白沉香從背包里拿出水囊和肉干,乖巧地遞了過去。
白鶴看著那硬邦邦的肉干,更來氣了。
他今天光顧著找人,連打獵都忘了。
就在這時,白沉香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身后摸出兩只處理干凈的肥碩山雞,遞到他面前,臉上帶著狡黠的笑:
“爺爺,我猜到您今天可能沒空打獵,就順手抓了兩只。”
這兩只山雞,是她剛才路過一片樹林時,用“風語”感知到它們的位置,然后用兩顆小石子,精準地打暈的。
看著那兩只肥雞,再看看孫女那張寫滿了“我早就料到了”的笑臉,白鶴心里的那點郁悶,忽然就煙消云散了。
他接過山雞,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算你有點孝心。”
他熟練地生火,烤雞。
很快,誘人的香氣便在山谷中彌漫開來。
爺孫倆一人拿著一只烤雞,大快朵頤。
吃著吃著,白鶴忽然開口問道:“丫頭,跟我說實話,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那雙眼睛,自信就算是一只蒼蠅飛過去,也分得出公母。”
“你怎么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白沉香撕下一塊雞腿肉,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
“因為您在找的,是一個鬼鬼祟祟,試圖隱藏的人。而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正在趕路的人。”
“您看到的,是我想讓您看到的。您沒看到的,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這叫,心之壁障。”
白鶴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呆呆地看著孫女,腦海里反復回蕩著“心之壁逼”這四個字。
他輸的,不是眼力,不是速度,而是心境。
從一開始,就把這場游戲當成了一場貓捉老鼠的追逐,他的心態是抓捕者。
而白沉香,卻把自己當成了這山林的一部分,沒有躲的心態,自然也就沒有了躲的破綻。
這丫頭的腦袋里,到底裝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認命似的搖了搖頭,把最后一口雞肉塞進嘴里,嘟囔道:
“行了,別跟我扯這些玄乎的了。你那拳套,老子不要了還不行嗎?”
他話鋒微頓,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望向遠方那片在夕陽下泛著血色光芒的山脈。
“明天,我們就能到落日鎮了。”
落日鎮,正如其名,坐落在廣袤的落日森林邊緣,是這片危機四伏的獵魂之地與人類文明世界交匯的最后一座堡壘。
這里沒有大城市的繁華與秩序。
鎮上的建筑大多粗獷而實用,石塊和原木搭建的房屋,墻壁上隨處可見刀劍留下的刻痕,以及風干的獸血。
街道上行走的,也大多是些氣息彪悍的魂師,他們三五成群,神情警惕,腰間掛著各式各樣的武器,眼神中充滿了對財富的渴望和對危險的敬畏。
當白鶴帶著白沉香走進這座小鎮時,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倒不是因為白鶴魂斗羅的氣息有多么驚人,恰恰相反,他將自己的魂力波動收斂到了極致,看上去就像一個身材高大,精神矍鑠的普通老者。
真正引人注目的,是白沉香。
一個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卻穿著一身與她年齡和體型完全不符的,樣式古怪的黑色金屬負重。
她的小臉因為長途跋涉而略顯風霜,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冷靜而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沒有半分孩童該有的怯懦。
更讓那些老江湖們感到驚奇的是,這小女孩背著沉重的負重,走在崎嶇不平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穩如磐石,呼吸均勻,絲毫不見吃力之色。
這副奇異的組合,一個返璞歸真的老者,一個深不可測的女孩,讓許多原本想上來搭訕或是探探底細的魂師,都下意識地打消了念頭。
直覺告訴他們,這對爺孫,不好惹。
白鶴沒有理會周圍的目光,徑直帶著孫女,走進了一家鎮上規模最大,也最嘈雜的酒館。
“砰!”
他們剛一進門,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壯漢就被人從里面一腳踹了出來,摔在他們腳邊,人事不省。
酒館里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
濃烈的酒氣和喧嘩聲撲面而來,白沉香的小鼻子忍不住皺了皺。
白鶴卻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地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隨手丟出一枚銀魂幣在桌上,對著聞聲而來的侍者說道:
“兩杯清水,再來四盤肉,要最好的穿山甲后腿肉,多放香料。”
侍者看到那枚銀魂幣,眼睛一亮,臉上的笑容頓時熱情了百倍,點頭哈腰地去了。
“爺爺,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白沉香有些不解。在她看來,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是麻煩的滋生地。
“打探消息。”
白鶴壓低了聲音,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酒館里的每一個人,
“落日森林里的門道,比你想象的要深。”
“哪片區域最近出現了什么厲害的魂獸,哪個地方有魂師團隊覆沒,又或者有什么天材地寶出世的消息,在這種地方,最容易聽到風聲。”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繼續道:“記住,香香。情報,永遠是戰斗勝利的第一要素。”
“它比你拳頭上的‘流星’,比你腳下的速度,都要重要。”
“一個錯誤的情報,足以讓一名封號斗羅都飲恨收場。”
白沉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爺爺的話記在心里。
她也學著爺爺的樣子,豎起耳朵,過濾著周圍嘈雜的聲音,捕捉著那些有用的信息。
“聽說了嗎?北邊那片雷鳴沼澤,紫電家族的人又來了,看那架勢,是沖著那頭狼王去的。”
“可不是嘛!都說那畜生至少有兩千年的修為,而且智慧極高,懂得利用沼澤的地形打游擊。紫電家族這次要是再拿不下來,怕是要成為整個落日鎮的笑柄了。”
“噓……小聲點!紫電家族的人就在那邊!”
白沉香順著那人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酒館的另一頭,坐著一伙七八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年紀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身華貴的紫色勁裝,腰間佩著一柄鑲嵌著寶石的長劍,臉上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
他的武魂氣息毫不掩飾地外放著,隱約能看到一條紫色電蛇的虛影在他背后盤旋,顯然是出身于某個以雷屬性武魂聞名的家族。
他的修為不弱,至少也是個大魂師。
而在他身后,還站著一名神情冷峻的中年人,氣息沉凝如山,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一名魂王級別的強者。
這伙人,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紫電家族了。
白沉香和白鶴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了然。
看來,他們要找的風雷魔狼,已經有主了,而且還是塊硬骨頭。
“哼,一群只敢在背后嚼舌根的廢物。”
那紫衣少年顯然也聽到了周圍的議論,冷哼一聲,目光不屑地掃過全場,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威壓。
酒館里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
就在這時,那紫衣少年的目光,落在了白沉香和白鶴這一桌。
準確地說,是落在了白沉香身上那套奇特的負重裝備上。
眼中閃過一絲好奇,隨即又變成了輕蔑。他站起身,端著酒杯,徑直走了過來。
他身后的那名魂王眉頭微皺,似乎想阻止,但最終還是沒有動,只是眼神變得更加警惕。
“老頭兒,”
紫衣少年走到桌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白鶴,語氣輕佻,
“你這孫女,練的是什么邪門歪道?敏之一族都落魄到要學力量系魂師玩負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