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月坐在工位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鍵盤，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屏幕上的某一行字上，久久沒有輸入新的內容。
她已經連續三次檢查了這份面料目錄的編號和分類，確保每一種顏色、質地都標注得清清楚楚。可即便如此，她的手心還是有些微微出汗，心跳也比平時快了一拍。
今天早上，她在打印會議資料時，無意間翻到了一份帶有“顧霆深”簽名的文件。那是一份關于設計部績效考核的內部備忘錄，批注欄里用黑色鋼筆寫著幾行字——字跡剛勁有力，語氣嚴厲，仿佛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在傳達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她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很久，直到打印機發出“咔噠”一聲，才回過神來。
自從知道那天晚上撞到的人是星耀時尚的新任CEO后，她就一直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雖然他當時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下次注意”，但那雙眼睛，那副神情，像是一道無形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小蘇，你發什么呆呢？”林薇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挽月一驚，迅速抬頭，看到林薇薇正倚在她的辦公桌旁，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手里端著一杯熱拿鐵。
“哦，沒……沒什么。”她勉強笑了笑，低頭繼續整理手中的文檔。
林薇薇順勢坐下來，把咖啡輕輕放在桌上，語氣關切：“你最近是不是壓力有點大？我看你這幾天都沒怎么吃午飯。”
蘇挽月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還好吧，就是任務多了一點。”
“也是，聽說這次秋冬系列的匯報會提前了，你們這邊肯定忙瘋了吧？”林薇薇頓了頓，聲音輕了幾分:“對了，聽說前兩天總部那邊出了點事……好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顧總。”
蘇挽月的手指猛地一頓。
她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誰說的？我怎么沒聽說過？”
“公司哪有不傳八卦的？”林薇薇笑著聳肩:“不過據說那位撞人的人運氣還不錯，顧總沒說什么重話，只讓她以后注意。”
蘇挽月干笑了一聲：“那還挺幸運的。”
林薇薇看著她，忽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說，那個人會不會是我們認識的？”
“應該不是吧。”蘇挽月低著頭，快速點擊鼠標，試圖掩飾自己略微僵硬的表情:“咱們部門也沒幾個人去過總部。”
“也是。”林薇薇點點頭，卻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反而靠得更近了些:“不過啊，你要小心一點。顧總這個人，表面上冷，其實心里最在意細節了。尤其是設計稿……聽說他以前在國外學的就是視覺藝術。”
蘇挽月心中一緊，面上卻強作鎮定：“嗯，我會注意的。”
林薇薇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才起身離開。走之前，她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挽月一眼，像是在試探什么。
等她走遠后，蘇挽月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一般，癱坐在椅子上。
她開始懷疑，林薇薇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什么。
……
上午十點整，陳總監召集設計部開了個臨時會議，主要是針對即將提交的秋冬系列初稿進行討論。
蘇挽月站在投影儀旁，一邊操作電腦，一邊聽著大家的意見。她的任務是協助整理反饋意見，并將修改建議匯總成文檔。
會議持續了一個半小時，氣氛緊張而有序。就在她準備收尾時，會議室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所有人下意識地安靜下來。
蘇挽月轉頭一看，是顧霆深。
他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裝，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夾，神情一如往常般冷靜淡漠。他掃視了一圈會議室，在眾人略帶敬畏的目光中點了點頭，然后徑直走到主位坐下。
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蘇挽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迅速低下頭，假裝專注于手中的工作，不敢多看他一眼。
會議繼續進行，但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內容上了。每當顧霆深開口說話，她都會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他的語氣是否帶著不滿，或者有沒有提到她負責的部分。
可他一次都沒有提她。
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這種被徹底忽視的感覺，比當初被他斥責還要難受。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才會讓他連一個眼神都不愿意施舍。
……
下午兩點，她終于完成了當天的最后一項任務——將樣衣送至三樓的展示廳。
她抱著箱子走在走廊上，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落在她的肩膀上，暖洋洋的，卻照不進她此刻的心情。
她一邊走一邊想著剛才會議上顧霆深的態度，越想越覺得自己像是被刻意忽略了。
“難道我真的惹惱了他？”
她喃喃自語。
“你在說什么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蘇挽月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沈妍。
“你怎么來了？”她驚訝地問。
“我這不是來看你嘛。”沈妍挑眉:“你最近狀態不對，我擔心你。”
“我沒事。”蘇挽月勉強一笑:“只是有點累。”
“別騙我。”沈妍拉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怕顧霆深還記得你撞他的事，對吧？”
蘇挽月沉默了。
“你知道嗎？”沈妍嘆了口氣:“有時候你太敏感了。人家可能早就忘了這件事，是你自己一直揪著不放。”
“可我不是那種能輕易放下的人。”蘇挽月低聲說:“我害怕失敗，更害怕因為一次失誤就毀掉所有努力。”
沈妍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你總是這樣，明明很優秀，卻總覺得自己不夠好。”
蘇挽月沒有說話。
她們一起走進電梯，鏡面映出兩個女孩的身影，一個疲憊，一個擔憂。
電梯門緩緩合上，光影交錯間，蘇挽月忽然想起昨晚寫在設計本上的話。
“我要成為頂尖設計師。”
她咬了咬嘴唇，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是啊，她還有夢想，還有目標。
她不能因為一次意外，就讓自己陷入自我懷疑的泥沼。
她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變得更強大。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三樓，門緩緩打開。
蘇挽月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抱著箱子邁步而出。
陽光正好，風也溫柔。
她相信，只要堅持下去，終有一天，她會站在屬于自己的舞臺上。
哪怕那個人，曾讓她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