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月抱著剛提交完的圖紙從主管辦公室出來，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她低頭看了眼表，已經快到午休時間，肚子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她這才想起早上太緊張，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
她緩步走向茶水間，腳步有些沉重。自從上次評審會之后，她的工作節奏變得格外緊湊，幾乎每天都在修改、調整、重新計算數據中度過。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選擇這條路是否太過理想化，現實遠比她想象中艱難得多。
推開茶水間的門，一股咖啡香撲面而來，讓她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些。里面已經有幾個同事在聊天，聲音輕快，氣氛輕松。
“哎喲，這不是咱們最近大放異彩的小蘇嗎？”一個聲音調侃道:“聽說你昨晚又熬夜改圖？”
蘇挽月笑了笑，沒接話，走到飲水機旁倒了一杯溫水。她確實熬了夜，但不是為了“大放異彩”，而是因為一次又一次地推翻自己的方案，直到滿意為止。
“別理她，”另一個女同事擺擺手:“人家現在可是陳總監都點名表揚過的新人呢。”
蘇挽月聽到這話，心里微微一動。她知道那句“表揚”其實只是陳總監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觀，并不代表什么真正的認可。但她還是忍不住嘴角微揚，至少，她在一點點靠近那個目標。
“哎，說真的，你們聽說了嗎？”剛才那個打圓場的女同事忽然壓低聲音:“設計部那邊好像要籌備一個高定系列的新項目，據說規格很高，連顧總都會親自過問。”
這句話像是一顆小石子投入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蘇挽月的手指輕輕握住了杯子，眼神不經意地掃向角落里那張貼著進度表的紙——雖然已經被風吹得有點模糊，但“高定系列籌備中”的字樣依舊清晰可見。
她努力讓語氣聽起來隨意：“哦？誰負責這個項目啊？”
“好像是陳總監牽頭。”那位女同事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具體人選還沒公布，估計得從現有設計師里挑。”
蘇挽月點點頭，沒有再追問。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還遠遠夠不上參與這種項目的資格，但她的心里卻忍不住泛起一陣小小的不甘。
“你該不會也想去吧？”旁邊一個年紀稍長的男同事嗤笑一聲:“你現在還不是天天復印資料、整理會議記錄？別說核心組了，能接觸正經設計稿就不錯了。”
蘇挽月的笑容僵了一下，低頭假裝整理包里的文件，掩飾住臉上的尷尬。
“行啦，別打擊人。”先前那位女同事趕緊打圓場:“誰不是從這些瑣事做起的？我記得我剛來的時候，連打印機都不會用呢。”
蘇挽月抬起頭，沖她笑了笑，心里卻清楚，自己不想永遠只是個“助理”。
她抿了一口溫水，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就在她準備離開時，一句無心的話又飄進了耳朵。
“聽說這次新項目要調人進核心組……”
她猛地轉頭看向說話的人，卻發現對方已經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刻閉口不談。
“好了好了，大家快回去吧，午休時間不多了。”有人催促道。
蘇挽月沒有再多說什么，默默地拿起包，轉身走出了茶水間。
走廊上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暖洋洋的，可她的心情卻復雜得很。
她想參與那個項目，想真正站在設計的第一線，而不是永遠在幕后默默修補別人的設計稿。
可她也知道，自己現在還不夠格。
她嘆了口氣，正要往工位走，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響動。
她下意識回頭，只看到茶水間門口的地磚有一塊微微翹起，像是被人踩到了邊緣。
沒人。
她皺了皺眉，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而此時，在茶水間門外不遠處，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緩緩收起手機，目光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顧霆深站了一會兒，才邁步離開。
他剛才本來是打算去技術部查看一份報表，路過茶水間時卻被里面的聲音吸引住了。
原本只是無意停留，卻聽到了那句帶著幾分委屈和不甘的低聲抱怨:
“我只是個打雜的。”
他沒有進去，也沒有回應，只是站在那里，靜靜地聽完她說的每一句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多聽了幾秒，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對一個普通助理設計師的抱怨產生興趣。
但他確確實實記住了她那句“我想參與真正的設計項目”。
……
回到辦公室后，蘇挽月坐在座位上發了一會兒呆。
她打開筆記本，翻到空白頁，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寫下了兩個字：
機會。
她知道，自己不能總是被動等待，也不能一直活在別人的評價里。她必須主動爭取，哪怕只是從最基礎的工作做起。
她抬頭看向窗外，陽光正好，風也不燥。
她深吸一口氣，把那些情緒壓進心底，然后打開電腦，開始處理新的任務。
她相信，只要她不斷進步，總會有一天，她也能站在那個高定項目的名單上。
哪怕現在，她只是個助理設計師。
……
當天下午，她照常完成手頭的工作，忙到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直到快下班時，她才想起一件事——
她忘記帶那份關于立體剪裁的教材回資料室了。
她翻了翻桌面，沒找到書，只好起身往資料室走去。
穿過走廊時，她經過茶水間，門口那塊翹起的地磚還在原處，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她沒多想，徑直走向資料室。
而此刻，茶水間內，一位清潔阿姨正在收拾桌上的杯子，順手將那張模糊的“項目進度公示”紙張撕了下來。
她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這紙都翹邊了，早該換新的了。”
說完，隨手一揉，扔進了垃圾桶。
窗外的夕陽剛好灑進來，映出一張空蕩蕩的墻角。
一切都恢復如初。
除了蘇挽月心中那一絲悄然萌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