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一吻后，祁明月連續三日沒見到李瑄。小翠偷偷送來口信，說李瑄被父親嚴加看管，籌備詩社的事宜也被暫時擱置。
第四天清晨，祁明月正在客棧后院研究時空裝置的能量數據，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她迅速收起設備，轉身看到李瑄站在晨光中，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疲憊。
“瑄兒！“祁明月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差點就要擁抱她，又硬生生剎住——李瑄身后跟著兩個陌生的侍女。
“祁娘子。“李瑄行了一個標準的禮，聲音刻意保持距離，“玉真公主命我籌備'蘭臺詩社'，特來請教娘子一些海外詩作風格。“
祁明月會意，同樣正式地回禮：“榮幸之至，李小姐里面請。“
進了房間，李瑄對侍女們說：“你們在門外候著。“待房門關上，她立刻撲進祁明月懷中。
“想死我了...“李瑄的聲音悶在祁明月肩頭，“父親派了人日夜監視，我連給小翠遞信都難。“
祁明月緊緊抱住她，嗅著她發間淡淡的桂花香。“你瘦了。“她心疼地撫過李瑄的背脊，能清晰地感覺到骨節的輪廓。
李瑄退開一點，從袖中抽出一卷紙：“看，公主給我的手諭，特許我每月在崇仁觀舉辦詩社，邀請長安城中有才學的女子參加。“她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是第一步，祁明月。通過詩社，我們可以慢慢傳播新思想...“
祁明月接過手諭，上面玉真公主的印鑒鮮紅醒目。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自己正在幫助改變歷史。作為時空旅行者，這違背了所有基本原則。但看著李瑄期待的眼神，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太棒了。“她擠出一個微笑，“需要我做什么？“
李瑄拉著她坐下，滔滔不絕地講述計劃：第一次聚會定在十日后，主題是“女子才學“，她準備了一篇大膽的文章，主張女子應當與男子一樣接受教育...
“等等，“祁明月打斷她，“這么激進的內容，會不會太冒險？“
“有公主支持，父親不敢說什么。“李瑄自信地說，但眉頭微蹙，暴露了她內心的不確定。
祁明月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在這個時代，這種思想...“
“正因為在這個時代，才更需要有人說出來。“李瑄直視她的眼睛，“是你讓我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如果女子連讀書識字的權利都沒有，又如何改變命運？“
祁明月胸口一陣發熱。這正是她愛上李瑄的原因——那種不顧世俗眼光的勇氣。她輕輕吻了吻李瑄的指尖：“我會幫你。不過...我們得策略一些，不要一開始就太過激進。“
兩人頭碰頭地討論起來，將現代漸進式改革的思路融入詩社計劃。先以無害的詩詞歌賦吸引參與者，再慢慢引入新思想；先用歷史上有才學的女子為例，再逐步過渡到女子教育權的討論...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侍女驚慌的聲音：“老爺！小姐她...“
房門被猛地推開，李昀陰沉著臉站在門口。李瑄像觸電般從祁明月身邊彈開，臉色煞白。
“父親！您怎么...“
“我早該料到。“李昀的聲音冷得像冰，“趙德才說你來見這妖女，我還不信。“他銳利的目光掃過房間，停在案幾上攤開的詩社計劃上，“這是什么？“
李瑄下意識擋住紙張：“是...是公主交代的詩社籌備...“
李昀一把推開女兒，抓起紙張快速瀏覽。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論女子才學'？'女子當與男子同受教化'？荒謬！“他將紙張狠狠摔在地上，“我就知道是這妖女蠱惑了你！“
祁明月站起身：“李公，請聽我解釋...“
“閉嘴！“李昀厲聲喝道，“我查過你的底細。長安城中根本沒人認識你，所謂的'海外歸僑'純屬謊言！“他轉向李瑄，“立刻跟我回府。從今日起，你不得踏出閨閣一步，直到完婚！“
“完婚？“李瑄的聲音變了調，“父親，您在說什么？“
李昀冷笑：“我已接受崔家的提親。下月初八，你與崔公子完婚。“
這個消息如晴天霹靂。祁明月雙腿發軟，扶住案幾才沒有跌倒。李瑄更是面如死灰，搖搖欲墜。
“不...“李瑄搖著頭，淚水奪眶而出，“我不會嫁的...“
“由不得你！“李昀一把抓住女兒的手腕，“來人，帶小姐回府！“
兩個健壯的仆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李瑄。李瑄掙扎著，向祁明月伸出手：“明月！救我...“
祁明月本能地沖上前，卻被李昀攔住。
“祁明月是吧？“李昀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像刀鋒般冰冷，“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法迷惑我女兒，但從今日起，若你再靠近她半步，我就報官抓你。長安縣令是我故交，處置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易如反掌。“
說完，他甩袖而去。仆婦們半拖半抱地將哭喊的李瑄帶走，只留下祁明月一人呆立原地，耳邊回蕩著李瑄的呼救聲。
不知過了多久，祁明月才從震驚中恢復思考能力。她機械地收拾起地上的詩社計劃，突然注意到窗外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趙管家！他正躲在院角的樹后，臉上帶著陰險的得意。
原來是他告的密！祁明月怒火中燒，但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她必須想辦法救李瑄，阻止這場強迫婚姻。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形：私奔。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揮之不去。祁明月迅速盤點自己的資源：時空裝置能量還剩37%，勉強夠一次短途時空跳躍；她有少量未來藥品和工具，可以換取盤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終南山中有幾處隱秘的道觀，玉真公主的勢力范圍，或許能提供庇護...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李瑄愿意放棄家族和現有生活，與她一起逃亡。
夜幕降臨后，小翠偷偷來到客棧，眼睛紅腫如桃。
“祁娘子，小姐被關在閨房，門外有婆子日夜看守。老爺下令，大婚前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小翠抽泣著遞過一封信，“小姐讓我帶給您的。“
祁明月急切地拆開信。紙上只有寥寥數字：
“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七哀詩》“
這是曹植的詩句，表達寧愿化為風也要與愛人相會的決心。祁明月眼眶一熱，明白了李瑄的選擇。
“告訴李瑄，三日后子時，我會在李府后門等她。“祁明月堅定地說，“我們一起離開長安。“
小翠驚恐地瞪大眼睛：“私奔？這...這太危險了！如果被抓到...“
“所以我們只有一次機會。“祁明月從腰包中取出一個小瓶，“這是安眠藥，無色無味。想辦法讓看守的人喝下。“
小翠猶豫良久，最終點點頭：“為了小姐的幸福...我試試。“
送走小翠，祁明月立即開始準備。她變賣了剩下的未來物品——一支鋼筆換得二十兩銀子，一個小型太陽能手電筒竟然賣到了五十兩。這些錢足夠兩人生活一段時間。
最困難的是時空裝置。祁明月仔細檢查了能量讀數，發現一個嚴峻的問題：裝置的能量正在緩慢泄漏。按照這個速度，最多三個月就會耗盡。而在唐代，根本沒有補充量子能源的可能。
這意味著，如果她選擇留下，就永遠無法回到未來了。
祁明月坐在窗前，望著長安城的萬家燈火，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科研事業、現代生活、家人朋友...與李瑄相比，孰輕孰重？
“滴答。“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祁明月這才發現自己哭了。在做出最終決定前，她至少要先救出李瑄。
第三日黃昏，祁明月正在做最后的行裝準備，房門突然被撞開。李琨帶著幾個衙役沖了進來！
“就是她！“李琨指著祁明月，“這個妖女意圖拐帶良家女子！“
衙役們不由分說，將祁明月按倒在地。其中一人粗暴地翻檢她的行李，很快發現了時空裝置。
“大人，找到妖器！“衙役舉起裝置，眼中充滿恐懼。
祁明月心頭一緊。裝置若被損壞，她就永遠回不去了！“那只是...海外奇器，不是什么妖器！“
李琨獰笑著湊近她：“李瑄注定是我的。至于你...“他壓低聲音，“叔父對你很感興趣。一個會妖法的女子，正好用來對付那些不聽話的朝臣。“
祁明月這才明白，李琨背后是權傾朝野的李林甫！她必須逃走，否則不僅自己性命堪憂，李瑄也會被迫嫁給這個惡棍。
趁衙役不注意，祁明月猛地撞向李琨，同時按下腰帶上的隱蔽按鈕——這是她預先設置的小型煙霧彈。濃煙瞬間充滿房間，引發一片混亂。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祁明月憑借對客棧地形的熟悉，在煙霧掩護下沖出房門，直奔后院。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近，她翻過后墻，落入一條臭水溝。污水浸透了衣裙，但她顧不得這些，爬起來繼續狂奔。
穿過幾條小巷后，祁明月確認甩掉了追兵，這才停下來喘氣。夜幕已經降臨，距離約定接應李瑄的時間還有兩個時辰。她必須找個地方躲藏，然后按計劃行動。
城南一處廢棄的祠堂成了臨時藏身之所。祁明月檢查了隨身物品：腰包里還有多功能工具刀、急救包、記錄儀和幾片抗生素。最慶幸的是，她習慣將時空裝置的核心部件隨身攜帶，衙役搶走的只是外殼和部分配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祁明月的心跳隨著子時的臨近越來越快。成敗在此一舉。
子時將至，祁明月潛行至李府后門。這里果然如小翠所說，只有一名老仆看守，而且正在打盹。她學了兩聲貓叫，這是約定的信號。
片刻后，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側墻翻出——是小翠！
祁明月心頭一沉，迎上去：“李瑄呢？“
小翠急得直跺腳：“計劃有變！老爺突然加派了人手，安眠藥只放倒了一個婆子。小姐讓我告訴你，明日午時，她會借去崇仁觀上香的機會脫身。“
“明日？“祁明月皺眉，“太遲了！李琨和李林甫的人正在抓我...“
“小姐說無論如何都要等。“小翠塞給她一個包袱，“這里有銀兩和換洗衣裳。小姐讓你先去終南山清虛觀等她，那里是玉真公主的地盤，沒人敢搜。“
祁明月接過包袱，心中忐忑不安。拖延意味著更多變數，但她別無選擇。
“告訴李瑄，我會在清虛觀等她。如果三日內她不到...“祁明月咬了咬唇，“我就回來找她。“
小翠匆匆離去后，祁明月再次隱入夜色。終南山在長安城南二十里，她必須在天亮前趕到。
黎明時分，衣衫襤褸、滿身泥污的祁明月終于看到了清虛觀的匾額。這座隱藏在深山中的小道觀看起來破舊不堪，卻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
叩響觀門后，一個睡眼惺忪的小道童探出頭來。
“無量天尊...女施主何事？“
祁明月啞著嗓子說：“玉真公主遣我來此。“
小道童立刻清醒了，恭敬地引她入內。穿過幾重院落，祁明月被帶到一間干凈的廂房。
“請女施主稍候，觀主即刻就到。“
祁明月癱坐在蒲團上，渾身酸痛。短短一夜之間，她從受人尊敬的“海外才女“變成了朝廷通緝的“妖女“。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唐代女子。
值得嗎？祁明月摩挲著李瑄送她的香囊，答案不言自明。
“祁娘子別來無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祁明月抬頭，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站在門口的竟是玉真公主！她依舊一身道姑打扮，但眉宇間的威嚴更勝從前。
“公主？您怎么...“
“我每月此時都會來清虛觀修行。“公主步入房內，示意道童退下，“李瑄的事，我已知道了。“
祁明月撲通跪下：“求公主救救李瑄！她父親要強迫她嫁人...“
“起來。“公主扶起她，“李瑄才華橫溢，我豈會坐視不理？“她意味深長地看著祁明月，“問題是...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祁明月心跳加速。公主似乎早已看透她們的關系。“我會...帶她離開大唐。“
“去你的'海外'？“公主輕笑，“或者說...去未來？“
祁明月如遭雷擊，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公主怎么會知道？
“不必驚訝。“公主從袖中取出一物，“認識這個嗎？“
那是一個小巧的金屬裝置，與祁明月的時空裝置核心極為相似！
“這...這是...“
“五十年前，另一位'時空異客'留下的。“公主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遙遠，“他本可以選擇回去，卻為了一個唐代女子留下...最終老死異鄉。“
祁明月腦中嗡嗡作響。難道在她之前，還有其他人穿越到唐代？
“祁明月，你必須明白。“公主罕見地嚴肅起來，“一旦選擇留下，就再也回不去了。你愿意為李瑄放棄整個未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