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控燈在再次亮起時,袁信牽起她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溫暖,指腹的薄繭蹭過她手腕內側的皮膚,像極了手術臺上遞器械時的穩妥力道。徐元溪任由他牽著走上頂樓露臺,夜風裹著消毒水味撲面而來,卻在觸到他白大褂的瞬間,化作了溫柔的屏障。
“看那邊。”袁信指向醫院后花園,月光下,幾株晚開的茉莉在灌木從里若隱若現。他從白大褂口袋掏出個玻璃小瓶,擰開瓶蓋時溢出熟悉的甜香——是她常喝的茉莉蜜茶,被他小心地灌進了便攜分裝瓶。
“那年你過敏,”他將小瓶塞進她手心,瓶身還帶著他的體溫,“我守在急診室看你打點滴,聽見你夢囈說想喝樓下小賣部的茉莉蜜茶。”他頓了頓,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后來每次路過小賣部,都會買一瓶,想著萬一你需要呢。”
徐元溪看著瓶中晃動的琥珀色液體,忽然想起無數個加班的夜晚,護士站總會莫名出現一瓶三塊錢的的茉莉蜜茶,
“袁信,”她抬起頭,月光落在他睫毛上,碎成點點銀霜,“你是什么時候……”
“從你把解剖圖譜畫成繪本那天起。”他打斷她,眼里映著遠處的燈火,“你在扉頁畫了戴護士帽的哆啦A夢,旁邊寫『加油,徐元溪』。那天我就想,怎么會有這么可愛又倔強的姑娘。”
露臺的風忽然大了些,袁信脫下白大褂披在她肩上。布料帶著他身上特有的白檀香氣,袖口還留著她縫補時的細密針腳。她看見他內襯口袋露出一角藍白格子布料,是她落在值班室的發帶。
“其實我早就知道,」她忽然開口,指尖摩挲著玻璃小瓶的紋路,「知道你不是馮成爍,也不是沈文燁。”她抬起眼,目光終于不再躲閃,“只是我害怕,害怕習慣了溫暖后,才發現那只是錯覺。”
袁信沒說話,只是輕輕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胸口。隔著薄薄的襯衫,她能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沉穩而有力,像極了監護儀上規律的波形。
“這里面,”他看著她的眼睛,語氣認真得像在宣讀希波克拉底誓言,“沒有別人的影子,只有徐元溪。是圖書館里哭鼻子的你,是手術臺上冷靜的你,是現在站在我面前、被風吹亂頭發的你。”
遠處傳來跨年的鐘聲,十二聲鐘響落盡時,袁信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他的唇帶著牙膏的清爽氣息,落在她眉心時,像片羽毛輕輕拂過。徐元溪閉上眼睛,聞到他發間混著的茉莉香,忽然想起高中時偷偷藏起的草莓糖紙,原來所有的錯過,都是為了遇見此刻的他。
“袁醫生,”她埋在他懷里,聲音悶悶的,“你的白大褂,以后只能給我穿了。”
袁信低笑出聲,手臂將她攬得更緊。白大褂的下擺被風吹起,像展開的翅膀,將兩人包裹在帶著茉莉香的月光里。
露臺下的茉莉在夜色里悄然綻放,甜香混著消毒水味,釀成了獨屬于他們的、最溫柔的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