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是,不能讓她和你表弟成了,我就這一小小的心愿。”
“你有病吧?”我仰著臉問道,“她沒招你沒惹你,跟你也沒仇沒恨,你為什么非要這么做呢?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你為什么非要和她過不去呢?”
“因為我討厭她!”楊波大聲回敬,“一個姑娘家,離家出走,她想干什么呀?就憑她離家出走,她就不是什么好姑娘!”
“但是她也沒怎么著你呀?”我還是不明白,“你真的沒必要這樣。”
“林小賤,”楊新海搭言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楊波還有我和高山青都討厭江馨顏,一個討厭兩字還不夠嗎?”
“不夠!”我大聲道,“討厭一個人就去陷害嗎?你們吃飽了撐的?”
“我們還真的是吃飽了撐的,”楊波嘻嘻一笑,“我閑得慌,不整出點事來我渾身就癢癢,就仿佛有無數只蟲子在我身上爬來爬去。”
“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導致她和我表弟的事散了,我跟你沒完!”我正色道,“姑奶奶我也不是好惹的!。”
這時江馨顏輕輕走了進來,三個男子冷冷斜睨她一眼,扭頭回大燙車間了,江馨顏心無城府地說:“見我來了,他們三個就都走了,是大燙的活兒多了吧?他們忙著干活兒去了?”我很想說,他們三個在忙于害你,但我最終沒有說出口,我不能說,千萬不能說,萬一他們在逗我,只是說著玩兒玩兒呢?這三個人一向愛逗,幾時說過正經話?一旦說與江馨顏,而他們又沒有實施任何一種陷害,那我成什么人了?
見她端坐在機器前,我忙上前笑問道:“怎么樣?我表弟怎么樣?”
“還行,”她簡短地回答。
我立刻高興了,歡喜了,眼看這回媒人就做成了,我立刻追問:“那什么時候定親?”
她看了看我,小聲道:“這么快?剛相完親就定親?”
“快什么呀?”我催促,“既然沒意見就定了唄,別人也都是這樣。”我心想,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事呀?明天就結婚才好呢,三個男子在合伙算計你,我多擔心他們三個把我表弟的事攪黃了呀?
“那你讓我想一想。”江馨顏說,“訂婚是大事,你總得給我時間考慮吧?”我還能說什么呢?我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這時上班鈴聲已經拉響,工人各就各位干起活兒來,我抱了一堆成衣開始釘扣,釘了幾件,云珠就風是風火是火地找我來了,只見她怒視著我,陰沉著臉道:“林小賤,我和你有話要說。”
我按了按怦怦亂跳的胸口,努力讓自己淡定,“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走,咱們去外面說。”云珠雙眼直視著我,一眨也不眨。
“就在這兒說吧,”我推諉,“這兒沒別人。”
“不,不能在這兒說,”云珠一本正經道,“一定得去外面說,你懂得。”
我定定看了看她,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兒,和她一起向外走去。
江馨顏納悶地看了看我倆,天真地說:“你們倆怎么神神秘秘的?沒發生什么事吧?”
“沒事沒事,”我擺了擺手,“你忙你的,我們倆只是說幾句悄悄話。”
“悄悄話?”江馨顏輕輕搖了搖頭,小聲咕噥,“是閨閣話吧?”
我和云珠來到外面,院子里空蕩蕩的,工人們都在奮力干活兒,云珠輕輕咳了一聲,臉上布滿了烏云,低聲質問:“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
我撫了撫胸脯,那兒已不怎么跳了,我定了定神,開口道:“你打我吧,罵我吧,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
“你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你豁出去了,是嗎?你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是嗎?從始至終你也沒把我放在眼里,是嗎?你見江馨顏長得比我好,你就立刻移花接木,把我清除出去,你這是干的什么事呀?”
“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雙手一攤,“你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你就這態度嗎?”她的雙眼忽然淚蒙蒙的,“全長人都知道,咱倆有多好,如果讓人知道是因為這事不好的,豈不惹人恥笑?”
我定睛看了看她,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不想和我鬧掰,她依然想和我保持表面上的友好。說實話,我還真的看不起她,一個膽小鬼,怕跟我不好了讓人恥笑,我看她還真的惹人恥笑。
“那你想怎樣?”我揚了揚下巴,“你想干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想干,”她的雙眼里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爍,“我只覺得,我只覺得你應該對我說些什么。”
“說什么?”我拂了拂自己并不凌亂的頭發,“你想讓我說什么?”
“不是我想讓你說什么,”云珠有些急了,“是你應該對我說些什么,你欠我一個解釋,一聲對不起。”
我靜靜地看了看她,輕聲說道:“看來你不了解我,你想讓我給你道歉?告訴你,我活了這么大,沒給誰道過歉,對不起這三個字我從來也沒有說過,我還告訴你,我不欠你什么,什么都不欠,不欠給你解釋,更沒有對不起你,我對得起你,你們家這么骯臟,你知道我每吃一口你家的飯有多惡心嗎?惡心得想吐,但是哪天我沒吃呀?我給足了你面子,我寧可自己難受也要讓你高興,我哪兒來的欠你的?”
“你你——”她忽然渾身顫栗起來,眼里亮晶晶的東西一顆一顆地掉落,她哽咽道:“你怎么這樣說話?你怎么這樣渾濁?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我瞪視著她,挺了挺背脊,硬生生道:“你剛知道嗎?我本來就這么渾濁,我討厭老實,老實就是傻,我本來就是壞坯子,本來就是!有什么轍你使翻去吧!我?著!”說完我扔下她扭頭往回走。尖利的北風吹過來,我滿不在乎地深吸一口氣,北風你吹吧,吹吧,吹不去我一塊肉,也吹不去我一滴血,我該咋活著咋活著,你能耐我何?
我若無其事地大步回到車間,透過玻璃窗,我看見云珠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冷風里一動不動,我冷冷一哼,不怕凍,就在那兒站著吧,別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