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亞姆的街道被夜色籠罩。

海浪、沙灘、乞丐、扒手——這座海港城市的日常景象在傅思的眼前徐徐展開。

愚者教會的布道所前，衣衫襤褸的流浪者排成長隊。傅思駐足觀望，看見幾個半巨人正在分發圣餐。

“心是好的，”傅思在心里想，“可這終究治標不治本。”

問題在于金錢。

這些來自神棄之地的城邦的半巨人，剛剛踏入處于蒸汽時代的外界不久，僅憑著質樸的良知行事。

而他們的領袖“太陽”戴里克，在詭秘之主的第一部的故事里甚至還未成年。

這樣的組合想要經營好一個教會的財政，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那么，錢從哪來？

傅思的目光掃過港口停泊的商船，掃過遠處富麗堂皇的莊園。

錢？錢不就明晃晃地擺在那里嗎？

那些信仰風暴之主的魯恩商賈們，那些盤踞在羅思德群島的大莊園主們，不正是最完美的資金來源？

這些人，十一抽殺也不會有冤枉的。他們囤積的每一枚金幣，都浸透著這片土地的血淚。

能為愚者教會的財政做貢獻，是你們三輩子修來的福分。

傅思愉快地想：現在，仁慈的我給你們兩個選擇。

第一，交出99%的財產。看在你們的神狗急跳墻，臨時抱佛腳，在詭秘之主第一部的末尾投靠愚者的份上，我會大發慈悲地給你們留下1%的船費，讓你們體面地滾回魯恩。

第二，我親自為你們開啟一扇通往南大陸的星門，讓你們親身體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膽大包天的野蠻人土著”。想必靈教團和玫瑰學派會很樂意用“肆意妄為的外來入侵者”的血肉與靈魂來取悅他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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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思德群島的獨立本就是場妥協。風暴教會賴著不走，魯恩人的產業特權照樣保留。

傅思想起第一部中對風暴教會的描述：當地人見到藍頭發的神職人員就瑟瑟發抖。

能讓民眾恐懼至此，這些風暴之主的仆從曾經在當地做過什么，不言而喻。

而更有意思的是，愚者教會的“懲戒天使”前身，正是當地那個瘋瘋癲癲的海神卡維圖瓦。

那條誤打誤撞吞下特性，僅憑動物的本能掀起海嘯、索求血食的海蛇固然可怖，但它麾下那些打著海神旗號、專門襲擊魯恩人的所謂“海神信徒”，實則不過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原住民罷了。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傅思在心里暗道，“那倒推回去，魯恩人在這片土地上干過什么，不是明擺著嗎？”

既然這些反抗軍當年專盯著魯恩人打，那么反推回去，魯恩人在這里做過什么，也就不難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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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萊·亞伯拉罕正躲在碼頭倉庫的陰影里進行著每日例行的占卜。

這位年輕的“占星人”剛收起黃銅星盤，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戰栗——有人正在注視著他。

“序列七？真不錯。”

陌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哈萊猛地轉身，看見一位褐色長發的女士正倚在貨箱上，淡藍的眼眸里隱隱閃爍著星輝。

佛爾思·沃爾。多里安的弟子。愚者教會新晉升的天使。

哈萊的喉嚨發緊，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這位“星之天使”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佛……佛爾思殿下？”

“別問廢話。”傅思用一種不由分說的語氣打斷了他，“滿月詛咒解除了，我成了天使。剛才的靈性直覺告訴我……”

她突然湊近，嚇得哈萊后退半步：“——你小子很有前途。”

哈萊還沒反應過來，傅思已經自顧自地繼續道：“收拾東西，我帶你去盡快消化魔藥。你們亞伯拉罕家族沉寂太久了，你也不想繼續當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吧？”

這一連串邏輯鏈條跳來跳去的話砸得哈萊頭暈目眩。等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鬼使神差地跟在了這位天使身后。

夜霧中，哈萊恍惚間看見佛爾思的輪廓在某一瞬間閃爍出星芒，就像某種由星光構成的投影。

真正的傅思并不在這里，年輕的哈萊眼前所見的，不過是一條星之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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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思俯瞰著這座被夜幕籠罩的城市，愚者教會的鐘樓在遠處若隱若現。而更顯眼的是那些藍頂的風暴教堂，它們像頑固的礁石般盤踞在城市的各個要沖。

“北大陸對愚者教會百般刁難：神職人員不得踏出教堂，街區的制高點架著槍炮對準教堂大門。”她的指尖輕輕敲擊著石制欄桿，心中若有所思，“——我們卻反倒要在這里跟風暴教會講禮貌？”

黑夜女神暫且不論，但風暴之主？

一個注定要被遠古太陽神吞噬的序列零，一個活著的死人，憑什么還占著羅思德群島的信仰錨點不放？

一個死到臨頭的神，就該擺出對待救命稻草的架勢來。

傅思想：主動讓出錨點給愚者，說不定克萊恩蘇醒后，看在你這么懂事的份上，還會讓那位被你背叛致死的遠古太陽神留你一條命……

當然，不識相的話。我的劍，也未嘗不鋒利！

格爾曼·斯帕羅。這個歷史投影雖然只是自動回應，然而，能夠調動源質力量的天使之王，這樣的力量，可不是在說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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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思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白銀城里。

正在愁眉苦臉批閱文件的戴里克猛地抬頭，手中的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劃出一道墨痕。

“魔術師女士？”他迷惑不解地看著自己面前忽然出現的“佛爾思”。

“時間緊迫。”傅思打斷了他的問候，“既然你能接收全城祈禱了，現在立刻通知所有教會成員，全部進入教堂警戒。”

戴里克剛張開嘴，傅思已經豎起食指：“信徒們全部留在室內，禁止外出。”

“待會我要辦點事，可能很快結束，也可能需要動用武力。”

她看了看戴里克困惑的表情：“具體內容說了你也不明白，只要守好教堂，看住封印物就行。”

“可是魔術師女士……”

傅思抬手制止：“別問。這是通知，不是商量。”

不等戴里克回應，傅思隨手劃開一扇星光璀璨的門戶，身影轉瞬間消失。戴里克只來得及看見門的另一端，赫然是風暴教會樞機主教的辦公室。

與此同時，拜亞姆行政長官府內。另一個“佛爾思”——星之蟲正將一份文件拍在辦公桌上。

“五分鐘的考慮時間。”

如果風暴教會的那位序列二的教皇真被搖了過來，今夜的拜亞姆的天空將會被星光與雷霆撕碎。

傅思當然知道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