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物柜的陰影里，林小諾屏住呼吸，指尖摩挲著課桌邊緣那抹未干的紅色墨水印。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未接來電的震動早已停止，但掌心仍殘留著按壓靜音鍵時的微涼觸感。教室里的燈光驟然熄滅后，她的視線陷入一片模糊的昏暗中，只有陸沉跪在座位前的身影隱約可見。

她咬緊牙關，試圖平復心跳。幾分鐘前，周予白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溫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學生會需要幫忙整理資料，你來一趟吧。”背景音里夾雜著父親公司熟悉的傳真機運轉聲，像是一根細針，在她耳膜上輕輕刺了一下。

黑暗中，陸沉的動作頓了片刻，隨即繼續用橡皮擦擦拭桌面。他的手腕穩得很，仿佛沒有察覺到燈滅帶來的異樣。林小諾瞇起眼睛，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看見他指尖沾染的墨水已經暈開了一部分，顏色深淺不一，像是某種未愈合的傷痕。

“你在干什么？”她終于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被夜風吞沒。

陸沉的手頓了一下，卻沒有抬頭。“我以為你走了。”

他的聲音依舊冷淡，卻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林小諾盯著他的背影，心底涌上復雜的情緒：憤怒、疑惑、還有一點難言的柔軟。她知道，他剛才擦掉的是那些涂鴉——那些侮辱性的字句，那些讓她每天早晨坐進教室時都感到窒息的東西。

“為什么要幫我？”她問，語氣比預想中更尖銳。

陸沉緩緩站起身，將橡皮擦放進口袋。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眼神深邃得讓人無法直視。“因為這是我的責任。”

這句話讓林小諾的心猛地一沉。責任？他究竟把自己擺在什么位置？是守護者，還是贖罪者？她張了張嘴，卻發現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了腳步聲。急促而凌亂，伴隨著輕微的喘息聲，像是有人正在奔跑。陸沉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迅速拉起林小諾的手腕，將她拽向教室角落的儲物柜。柜門打開的一剎那，一股陳舊的灰塵味撲面而來，但她來不及抗拒，就被推了進去。

“別出聲。”陸沉低聲叮囑，隨后關上了柜門。

狹小的空間里，林小諾只能勉強靠在他身上保持平衡。透過柜門的縫隙，她看到一道人影匆匆掠過教室門口，腳步聲逐漸遠去。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連呼吸都顯得格外清晰。

“誰？”她輕聲問，嗓音因壓抑而略顯沙啞。

陸沉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溫暖且干燥，與之前擦拭桌面時的冰冷卻截然不同。這種微妙的變化讓林小諾心中泛起漣漪，她忍不住偏頭看向他模糊的側臉。

“你害怕嗎？”他突然問道，語氣平靜得不像在問一個如此敏感的問題。

“怕什么？”她反問，聲音里帶著倔強。

“怕我。”他說完這三個字后，沉默了許久。

林小諾愣住了。她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地提及兩人之間的隔閡。她試圖掙脫他的手，卻被他牢牢握住。“我不是怕你，”她最終說道，“我只是……不知道該相信誰。”

話音剛落，儲物柜外忽然響起了敲擊聲。一下，兩下，節奏緩慢卻充滿威懾力。林小諾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陸沉的身體微微前傾，擋在她面前，右手悄悄摸向褲袋，似乎準備拿出什么。

“出來吧，我知道你們在里面。”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厚重的木板，帶著幾分戲謔。

是周予白。

林小諾的心臟猛地收縮。他怎么會找到這里？難道剛才的未接來電并非偶然？

“別動。”陸沉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但他傳遞過來的力度卻異常堅定。

敲擊聲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周予白悠揚的哼歌旋律。那首曲子優美卻詭異，與白天籃球場上他爽朗的笑容形成鮮明對比。林小諾感覺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緊了陸沉的衣袖。

“你們躲也沒用，”周予白繼續說道，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聊天，“今晚學校要檢修電路，很快就會斷電。到時候，可就真的黑得什么都看不見了哦。”

他的聲音漸漸遠去，但留下的威脅意味卻揮之不去。林小諾松了一口氣，卻聽到陸沉低聲咒罵了一句。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教學樓的燈光再次閃爍了一下，然后徹底熄滅。

黑暗如潮水般涌來，吞噬了一切。林小諾感覺到陸沉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肩膀，將她護在懷里。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校服傳遞過來，讓她想起那個裝滿溫牛奶的瓶子。

“我們得離開這里。”他說，語氣里多了一絲焦慮。

“可是……”林小諾猶豫著，腦海中不斷浮現周予白嘴角揚起的弧度，以及他剛才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別擔心，有我在。”陸沉打斷了她的思緒，聲音低沉卻堅定。

就在他們準備推開柜門時，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某個金屬物體砸在地上。緊接著，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更加急促，也更加接近。

林小諾屏住呼吸，心臟狂跳不止。她不知道等待他們的究竟是什么，但她清楚一點——無論選擇哪條路，都無法再回到最初的平靜了。

陸沉的手指輕輕扣住柜門的把手，用力一拉。刺耳的吱呀聲劃破寂靜，下一秒，一道手電筒的光束猛然射了過來，直直照向儲物柜的方向。

“找到了。”周予白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難以掩飾的笑意。

手電筒的光束晃動著，映出了三個人交錯的目光。林小諾看著陸沉的臉色驟然陰沉，而周予白則站在光影交界處，笑容燦爛得刺眼。

“游戲才剛剛開始呢，”他說，語氣輕快得令人毛骨悚然，“接下來，輪到你們選邊站了。”

話音未落，教學樓的廣播系統突然啟動，一陣尖銳的電流聲充斥著整個空間。林小諾捂住耳朵，耳邊卻依稀聽見一個機械般的聲音重復著同一句話：“實驗體7號，請前往B區實驗室……”

她的瞳孔猛然收縮，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陸沉抓住她的手腕，低聲喊道：“別聽！那是催眠指令！”

然而，為時已晚。周予白手中的手電筒光束開始劇烈閃爍，伴隨著廣播聲的頻率，形成了一種詭異的節奏。林小諾的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景象如同碎裂的鏡面般四分五裂。

最后一刻，她看到陸沉的臉近在咫尺，眼中滿是焦急與痛苦。他張口說了什么，但聲音已被電流聲淹沒。

隨后，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