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疾馳,半日無言。直到日頭西沉,將天邊染成一片倦怠的橘紅,兩人才在官道旁尋得一處簡陋驛站,勒馬停下。
男人利落地翻身下馬,轉過身,自然而然地朝馬背上的向桃花伸出手臂,說道:“小心些。”
向桃花早已被這半日的顛簸折磨得筋骨酸軟,頭暈目眩。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騎馬,便是如此長途奔襲,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兩條腿更是酸痛得不似自己的。她幾乎是咬著牙,借著男人手臂的支撐,笨拙地往下挪動。
誰知腳尖剛一落地,一陣鉆心的酸麻瞬間從腳踝竄上小腿,膝蓋一軟,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蹌撲倒!
“當心!”男人反應極快,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胳膊和腰側,將她牢牢穩住。
向桃花驚魂未定,心跳如鼓,低垂著頭,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多謝。”
向桃花無意間抬起頭,卻在視線觸及的瞬間,發現男人極其迅速地將目光偏向了一旁,驛站旁的馬棚里還拴著一只棕色的馬。
向桃花此刻身心俱疲,也沒心思去想為什么他目光閃躲,只當是他對那匹馬感興趣吧。
活動活動了手腳,感覺恢復了一些,向桃花便坐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杯水。連喝了三杯,向桃花才感覺口渴有些緩解。
正好男人也栓好馬過來坐到了向桃花對面,點了幾個菜。
“大哥哥,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向桃花給他也倒了杯茶水,問道。
“江沉。”他接過茶水,低眸輕聞了一下才抿了一口。
“早晨的晨?還是星辰的辰?”
“沉睡的沉。”
“真怪,江沉,沉江,大哥哥你以后要小心不要坐船。”向桃花想了想說道。
江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好像想明白了向桃花的意思,但是什么也沒說。
很快小二就端上了兩三盤菜。雖然一路奔波向桃花已經是饑腸轆轆,只不過卻還是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兩三口便放下了筷子。
“不合胃口?”江沉看到后,便問道。
向桃花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吃飽了。江沉哥哥,我先回房間休息了。”
說罷,她便起身回到房間休息。原本趕路時兩個人在一起,即便不說話倒也沒那么孤獨,現在就一個人,向桃花又想起了爹娘,抱起身體不住的小聲哭泣著,直到哭累了,才睡著。
月上樹梢,微風陣陣,帶走白日的炎熱。
“咚咚咚”幾聲敲門聲,驚醒了向桃花。
“誰啊?”向桃花迷糊糊的從床上爬起來,揉揉眼睛問道。
“江沉。”
房間內一片漆黑,唯有向桃花剛捻亮的蠟燭,在桌上投下一團昏黃搖曳的光暈。
她舉著燭臺,走到門邊,門樞發出一聲輕響,她只拉開一道窄窄的縫隙。這么晚了,江沉找她何事?莫非……要連夜趕路?
“怎么了,大哥哥?”向桃花的聲音微啞,又有些許疑惑,從門縫里傳出。
江沉的身影立在門外昏暗的光線里,輪廓顯得有些模糊。
他抬起手遞過來一個包裹給她,“給你的,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情叫我我能聽到。”說完,便轉身進了隔壁的房間。
向桃花不明所以,下意識地關上門,走回桌邊。燭光下,她解開細繩打開油紙包裹,竟然是幾塊散發著淡淡清香的綠豆糕。
他方才……是特意去買的?可這荒郊野嶺的驛站,離最近的城鎮……少說也有二三十里地啊……
她拿起一塊,指尖能感受到那糕點的軟糯。送到唇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軟糯的糕體幾乎不用咀嚼,便在舌尖化開,一股若有似無的清甜絲絲縷縷地彌漫開來,沖淡了口中揮之不去的苦澀。
第二日清晨,又是江沉的敲門聲喚醒了向桃花。
還沒睡醒的向桃花迷迷糊糊的跟著江沉胡亂吃了點東西,也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反正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馬上了。
“大哥哥,我們還要趕多久的路才能到啊。”向桃花忍不住問道,主要是她的屁股實在是受不了了,坐在馬上實在是顛的屁股太痛了。
“還要一天吧。”江沉看了看頭頂的太陽,說道,隨后便找了一處樹蔭停下來休息。
江沉遞給向桃花水壺,說道:“今天沿路就不再有驛站了。”
向桃花喝了口水,看了看江沉,點了點頭。心想終究是要體驗一把風餐露宿的生活,江湖人士也是不容易啊。
匆匆用過午飯,稍事休整,兩人便又踏上行程。一路疾馳,直到暮色四合,天光盡斂,才在尋得一處稍有遮擋的巖洞落腳歇息。
洞內昏暗微涼。江沉將馬拴好,對向桃花道:“去附近撿些干柴來,生個火堆,夜里可驅野獸。”
向桃花應了聲,便乖乖去尋柴禾。
“不要走遠。”江沉又囑咐了一聲,才離開。
不多時,她便抱回一小捆枯枝。只是,對著那堆木柴,她卻犯了難。她從未在野外生過火。想起小時候爹爹娘親帶她在野外玩時,爹爹還表演過鉆木起火給她看,向桃花便拿起兩根木棍,拼命搓轉。
細嫩的手心很快被磨得通紅發燙,火辣辣地疼,折騰了半晌,半顆火星也無。
正焦灼間,江沉提著一只野兔回來了。
他瞥了一眼那堆木柴和對他尷尬傻笑的向桃花,并未多言,只默默蹲下,接過她手中的工具。
只見江沉換上引火絨,快速轉動手中的木棍,不過片刻功夫,一簇溫暖明亮的火焰便“噗”地一聲騰躍起來,瞬間照亮了整個巖洞。
向桃花拿根長木棍搗搗那火堆,火舌舔舐著木柴,發出“噼啪、噼啪”的細碎爆響,跳躍的火光映著她有些出神的臉龐。
江沉在一旁也不做聲,只默默地轉動著烤兔,油脂滴落,滋滋作響,誘人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
“大哥哥,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向桃花一整天都想問他,卻一直沒找到機會,她捏緊了手中的木棍,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