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張符紙您的嗎?”
“啊,您好,叫我緣平就好。是我的是我的,快請進快請進……”
符紙在空中轉了個圈跳上緣平的腦袋,伸出兩縷金色的絲線把楝千念拽進門。
緣平朝著身后的那幾人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那幾人對著他行了一禮。緣平慢慢關上了門。
屋內的楝千念對此毫無察覺,她只想盡快從夢魘里逃出去。
剛開始楝千念以為是一些客戶糾纏不清導致自己頻繁噩夢。可到這里來的觸感告訴她這不像是在做夢。
她回憶前幾天的夢境,并沒有像今天一樣這么逼真。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她真實,像是讓她一點一點沉寂其中,然后消化掉她。
屋里的緣安原本伏在案上練習描字,抬頭看見楝千念的一瞬間和緣平對上了眼。
緣平朝他點了點頭,緣安立馬去高柜上拿了一疊黃紙。來不及自我介紹,拾筆就開始畫符。
毛筆浸透了鮮紅的墨水,仿佛已經準備良久,只等候有緣人推門而入。
緣安非常迅速的在一張張紙上畫出一串串讓人眼花繚亂的符號,短短一會就畫了十幾張。
楝千念慢慢的放松下來。這個環境和氣場仿佛有一種說不清的魔力,讓她在這里感受到自己被一股暖意包圍,渾身都透著暖融融的舒坦。她從心里生起一股令人愉悅的活力,這股活力烘干了她的冷汗。
一瞬間她很想要說點什么。
“他在畫什么?”
身心放松下來的楝千念少了幾分拘謹,她倚靠在門上,眼看著緣安下筆如有神助,一會兒的功夫就畫好了一疊,實在沒忍住問道。
“那是給您的。您需要這些符紙來傍身。”
緣安還在畫著,書桌一側已經慢慢的摞起了一小沓。緣平一把抄起這沓直接硬塞進楝千念懷里。
窗外日頭正盛,昏黃的日光順著窗欞爬進屋內,映照出一條渾濁的虛無空寂,無端的平添一股子燥熱。
符紙坐在桌沿,搖晃著黃色的兩個小角。
“我為什么需要它來傍身?”
“因為您被魘壓制住了力量。等到您完全失去自我被魘控制,就會被魘徹底吞噬。符紙能庇護您在一段時間內不被魘控制。”
緣平說著手上動作不停,一張接一張的符紙被塞進楝千念的懷里。楝千念看著懷里不斷增加的符紙,腦袋有一瞬間的卡殼。
不知道是不是剛被嚇過的原因,楝千念的大腦還處在一個比較朦朧的狀態里,有些無法處理這種明顯超綱的問題。
緣安手上的速度不斷加快,
還沒等她醞釀著開口說些什么,忽然聽見不知道哪里響起一陣劇烈的敲門聲。
她感覺后脖頸子一熱,夢醒了。
楝千念睜開眼睛,有些迷糊的看著大亮的天光。她揉了揉睡的有些酸痛的脖頸,看了眼手機,9:30。
伴隨著她低頭看手機,一道符文在脖頸處亮了一下,然后緩緩隱入皮肉之中消失不見。楝千念沒有察覺,只是走到客廳踮起腳朝著外面張望了幾眼,并沒有見到有人。
可能是誰敲錯門了。
臥室的手機響起來,楝千念又折回去拿起手機。
來電是一個很久之前的客戶。這個客戶住在山里,上次找她還是看房子,并沒有什么太多的交集。
哦,還是有的,客戶一開始覺得覺得楝千念太小了,是個騙子,后面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沒有完全信任。楝千念是有些生氣的,想著反正自己也沒有多看好他。
楝千念叼著根黑色頭繩,坐在床邊微微低頭,用手捋順著頭發,給自己扎了個高馬尾,然后才在電話連環call里慢吞吞的接通。
隨著楝千念手指在屏幕上的滑動,對面熱情的客套聲就一下子跑出來充斥著整個臥室。楝千念不聽客套,把手機聲音調低放到一邊,等對方嘰里咕嚕的說完一長串寒暄詞后才重新拿起手機調大音量。
“……喂,喂?您在聽嘛?哎呦不是我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厲害,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修為。您上次讓我改的那兩間屋子可真是幫了我大忙了!現在我閨女和兒子呀都可好了……”
楝千念又把手機放回桌上,點開了免提,再次把聲音調小:“……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誒誒,對對對,有的有的,上次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這次主要是想請您來看個風水……”
“……嗯?”楝千念把聲音放大一些。
“規矩我都懂,情況我待會發到您手機上,您要是來的話跟我說一聲,我好給您安排上車。”
楝千念一手撐著床面,兩只腳擦著地面晃了晃,應了一聲后道:“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沒有了,就不打擾您了,記得回消息給我。”
對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楝千念長舒一口氣,又倒頭躺進被子里。
好他媽的舒服啊。自從前一段時間被一些奇怪的客戶搞得有些焦慮之后,就再也沒有這么神清氣爽過了。
楝千念洗漱完按照慣例照了照鏡子,抬頭的一瞬間看見鏡子上有一些水漬。楝千念低頭去拿了紙巾沾水一點一點擦干凈,再抬頭的一瞬間想起夢里那個人的話。
“因為您被魘壓制住了力量。等到您完全失去自我被魘控制,就會被魘徹底吞噬。”
魘會吞噬掉人類嗎?楝千念不知道。她把紙巾沾濕,擦完了整面鏡子。
“什么魘不魘的,聽起來也太嚴重了。肯定是因為上一個客戶家陰氣太重。”
楝千念面上不信,心里卻隱隱畫下一個勾。因為她知道,這種東西可能真的存在,只是她之前沒有接觸過。
那個人的話像是帶著某種含義,一路連火花帶閃電噼里啪啦地炸開在楝千念的腦海里。她把這句話和前段時間糟糕狀態聯系到一起,好像明白了點什么,但是又好像摸到了一片濃重的霧。
風水,相面,這二者之間是相通的。而學會它的基礎除了天賦之外,還有哲學,譬如天地人三才,譬如陰陽五行相生相克。
在學習這些哲學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涉及到一些陰性的事物,譬如鬼怪。“魘”明顯不屬于陽物。
霧里看花,總是相看不清。這種感覺讓她輕微有些煩躁,但是很快就煩躁不起來了。
因為一直低著頭走路,還是在分神思考問題,她一頭撞在了電線桿上。
這一撞把她之前所有的思路都撞斷了,不僅如此,她感覺自己腦袋那塊迅速火熱起來,火熱的有些發燙。這下子是真的火花帶閃電一路直往肉里鉆。
正當她以為平淡的人生不會有什么人圍觀的時候,一陣無比囂張的笑聲傳進了她的耳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讓你走路不看路。”
她有些狼狽的捂著頭,疼痛讓她暫時有些睜不開眼抬不起頭來。但是她還是堅強的抬眼剜了那人一眼。
是個男的,雖然聽聲音就能聽出來。
體型正好,長得不錯。眼睛明亮有神,臥蠶干凈飽滿,眉眼間距適當,眉頭之間目測有二指寬,鼻如懸膽唇如朱點,臉色潤而白皙,乍一是個運氣很不錯的人,仔細再一看還真是個健康且氣運很不錯的人。
“所以你這個看起來健康而且運氣不錯的人到底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態,在看到路人受傷的時候不僅不趕快幫忙,還在一邊幸災樂禍的?你在現實生活里真的沒有人和你有什么語言肢體上的沖突嗎?”
楝千念百思不得其解,并且發出靈魂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