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千念看著，在他撤回金線的一瞬間，楝千念靈光一閃，一句“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脫口而出，與此同時她使勁一掙向后退了幾步，一手比劍從天空劃向面前的鬼怪。

那鬼只是看著她，并沒有做什么動作。

不過瞬息，一道紫色的光電閃了下來，緊接著不多時，一道驚雷也順勢劈在了那鬼面前。

楝千念不敢多看，趁亂抄起那個不做聲的孩子就一路狂奔，挑著近道往家趕。懷里的孩子不知為何變得愈發沉重，楝千念也顧不上思考。但就在距離小區還有幾百米之隔的時候，楝千念幾乎寸步難行。

她低頭看向懷里的小孩，之前瘦骨伶仃模樣的小孩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尚在襁褓中的幼子，碩大的腦袋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楝千念心急如焚，不知道為什么好好的孩子幾乎只剩下了一個這樣大的頭。

但那顆腦袋從襁褓里跳出來，而后慢慢生出四肢，朝著楝千念揮了揮手。

“我們還會再見的。”

楝千念的回憶到此戛然而止，夢境中到這里就已經結束了。

知曉了她整個夢境后的老頭深深嘆了口氣，而后偷偷瞄了眼發呆的楝千念。見她沒什么反應，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你嘆啥氣啊？”楝千念扭頭，有些不解道。

“我教你的你當真不記得了?”老頭捋了捋胡須，像是頗為遺憾一般搖了搖頭：“為師教你撒豆成兵，你忘了?”

“啥豆啊，成不成的也沒有用，十萬個兵也沒有用。當時他拿了根會飛還能發光的金繩捆的我，撒豆成兵好不好使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擒賊先擒王，群龍無首易投降。”

楝千念看著面前一片濁黃的天，也學著老頭的樣子嘆了口氣，氣的老頭在旁邊直念叨“孺子不可教”。

“你說你天天呆在這不會無聊嗎？我都沒見你去過別的地方。”

楝千念感覺有點百無聊賴。

“……你才來見我幾面啊，你怎么知道我不去別的地方?”老頭說完一甩衣袖，哼了一聲道:“萬千世界皆在吾心，萬千法脈亦在吾心。吾心滅種種法皆滅，吾心生種種法亦生。吾心不染萬塵，則吾不染萬塵。”

楝千念看著他忽然慷慨激昂的輸出，整的好像什么得道高僧似的，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在她的印象里，這個老頭是個非常善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渾水摸魚的人。忽然輸出這么一頓子頗具正法的肺腑之言，乍一下還讓她有些沒法接受。

老頭說完斜睨著看向楝千念，看到她震驚的反應心下有些暗爽。

“怎么樣，被老夫迷倒了吧？沒想到我居然是一個這么牛逼的人吧？”

“……”

楝千念收回震驚，收回目光，又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著面前黃綠冗雜的大地。

“……你好掃興啊二徒弟。這樣吧，為師帶你看點別的。”

老頭說完從兜里掏出一把綠豆來，握在手心念了幾句向外一拋，綠豆落地的剎那就變成了一群穿著各式各樣衣服的人。他們有的穿著迷你短裙，有的渾身臟污，還有的西裝革履……各式各樣著裝的人滿目茫然的站在那片土地上，隨后開始慢悠悠的探索起世界來。

那些小人一開始還在地上肆意奔跑逐鬧，甚至有一些開始談起了戀愛，互相擁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后面情景開始慢慢變化。

小人們餓了開始在地上找吃食，可這里的空間環境只有成片的荒蕪，根本沒有食物可言。老頭又撒下了一把豆子，那群小人歡呼雀躍，一擁而上將豆子分而食之。

沒有一個人留種。

于是一系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畫面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出現。

因為沒有食物，先是一對情侶小人互相推搡，然后背對背誰也不搭理誰，接著又一個餓急了的小人遍尋不到食物，于是一口咬上了身邊另一個正在尋找食物的小人的脖子。

剎那間他脖子處的鮮血如同一個小型噴泉一般噴涌而出，濺到了周圍三三兩兩正在找食物的小人身上。

周圍小人先是看著這一幕發愣，而后慢慢朝著他的位置靠攏。互相推搡的情侶小人一抖，溫熱的血液幾乎要將他倆澆透。

只見最開始的那個小人狠狠咬下另一個小人脖子上的皮肉，急急嚼了幾下便吞入腹中。緊接著那個小人像是開了閘一般，用蠻力撕扯開另一個小人的肢體軀干，狠狠啃食著他的血肉和內臟。

血腥殘暴的畫面刺激的楝千念眼前發紅，她一點一點如同機械般扭頭看向一邊看的津津有味的老頭，不可置信道:“你喊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他們自相殘殺??”

“我是為了讓你學習。”老頭聞言，頭也不抬道。

“?”楝千念又扭頭看去，那個小人已經吃飽喝足揚長而去，剩下的小人仍舊站在原地沉默。不知誰先動了一下，緊接著那群小人一窩蜂涌上前去，瘋狂的啃食著那個被吃剩的小人的殘肢。

楝千念看著面前混亂不堪而又血腥滿目的畫面一時有些不忍。

“……好殘忍。”

“殘忍?哼，這就是人性和世道。”老頭學著楝千念的模樣蹲下來，蹲的時候還攏了攏衣角。

“你為什么不救他們?”

“救?我要怎么救?”老頭托著腮，看著那群爭食的小人。過了一會輕嘆了一口氣，那群綠豆小人兒如飛灰一般堙滅。“他們遵循最原始的動物一般的欲望，卻又在這之中摻雜進人性的懶惰和貪欲。就像明珠放了幾百年，蒙了厚厚的塵埃，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明珠了。”

“那為什么不把那層塵埃掃去呢？”

“掃去?怎么掃?”

“找個人掃啊。”楝千念撓了撓頭道。

“找個人掃?說的倒容易！之前也有個人跟你一模一樣的想法，結果怎么了？被分而食之。還給他們掃，這種東西怎么可能是被掃除的呢？自己不掃，那就活該只能永生永世蒙塵。”

老頭氣的一甩袖子，摻雜著憤怒的聲音在楝千念的耳畔變得越來越遙遠。楝千念蹙眉，還想再說點什么，但那老頭絲毫不給她機會，她眼睜睜看著老頭的背影越來越遠，眼前越來越亮，自己居然也沒法再開口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