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阿姨就是那時候到顧曼家的，這一帶就把小航帶到了整三歲。
誰想到上個月，小林阿姨突然提出自己的女兒也大了，每天念叨著想媽媽，自己也想孩子想的不行，她不干了，要回老家找份工作。
顧曼是真心舍不得小林阿姨，這年頭，要找個合得來的阿姨有多難啊。
顧曼提出來漲工資，小林阿姨說，曼曼，你想哪去了，這幾年我們相處得像姐妹一樣好，我都把小航當(dāng)我親兒子一樣帶。
我真是因?yàn)橄肱畠?，不是要和你漲工資。
顧曼知道留不住小林阿姨了，臨走，她給小林阿姨買了兩大包沈城的土特產(chǎn)，還給她女兒買了一件漂亮的裙子。
“林姐，你啥時候愿意回來，我們家隨時歡迎。”顧曼這是真心話。
顧曼長這么大，第一次對一個人這么依依不舍。當(dāng)年上大學(xué)離開家，對爸媽都沒有這么多離愁別緒。
如果你家里有一個不到三歲的男孩，你就知道一個滿意的育兒嫂的含金量！
“我要一手牽著媽媽，一只手牽著奶奶。”小航的聲音把顧曼的思緒拉了回來。
雖然中間隔著小航，顧曼依舊覺得這種親昵讓她十分不適。
“小航，你牽著奶奶就行，我們這樣牽手會妨礙其他人走路的?！鳖櫬@句話其實(shí)是解釋給婆婆聽的。
顧曼松開小航的手，走到了祖孫倆身后。
“晚上秦川和林慧也來吃飯。秦安跟你說沒？”張頌蓮說。
“我知道，林慧昨天就告訴我了。”
秦川是秦安的親弟弟，林慧是秦安的女朋友，同時，也是顧曼的大學(xué)閨蜜。
秦川在顧曼的一個飯局上看見了林慧，一見鐘情。
苦苦追求了半年，終于把林慧這位漂亮姐姐追到了手。
三人走到樓下的時候，秦川和林慧已經(jīng)等在單元門口了。
手里大包小包，拎滿了吃的，還有給小航的玩具。
“小叔！”一看見秦川，小航立刻掙脫開張頌蓮的手。小航和秦川關(guān)系最好。
“你們這么早就到了，難得兩個大忙人不用加班?！鳖櫬贿呎f一遍伸手去接秦川手里的東西。
“不用嫂子，我拿就行。走嘍，回家！”秦川騰不出手，就低頭在小航的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
“阿姨。”林慧乖巧的和張頌蓮打招呼。
身份不同，顧曼已經(jīng)是兒媳婦了，而林慧是未過門的兒媳婦。
在一定意義上，顧曼是自己人了，林慧還得算客人。
晚飯是顧曼做的，西紅柿炒雞蛋，小鹵肉，炸蘑菇、一個熟食拼盤、一只外賣的烤鴨再加上一盤涼拌菜。
都是簡單的家常菜，顧曼的廚藝能張羅出來六個菜已經(jīng)不容易了。
飯錢，張頌蓮聽說顧曼已經(jīng)備好菜了，也沒敢太張羅下廚房。
張頌蓮始終覺得，顧曼和林慧都是城里人，而自己是農(nóng)村人，她方方面面都有種小心和謹(jǐn)慎。擔(dān)心自己的農(nóng)村習(xí)慣招來兒媳婦們的鄙夷。
“怎么樣媽，顧曼手藝不錯吧?！鼻匕矄枏堩炆?。
“不錯，正經(jīng)不錯呢。但是這個鹵肉多少膩點(diǎn)，我就吃一塊還行，我看你們都吃挺香。”張頌蓮說。
“這個肉偏瘦，不肥?！鳖櫬f。
“不膩，一點(diǎn)不膩。媽，那你多吃點(diǎn)西紅柿雞蛋。”秦安是矛盾避免大師。
吃完飯，顧曼和林慧幫著張頌蓮一起收拾碗筷。
“你們?nèi)フf話吧，我刷就行?！睆堩炆徴f。
“那行?！?/p>
“那辛苦你了，阿姨”
顧曼和林慧本來也只是客氣一下，順?biāo)浦鄹吒吲d興去沙發(fā)上聊天。
一扭頭，顧曼看見張頌蓮正在用刷碗布蹭水池。
“媽！”顧曼沒控制住，驚呼一聲。
全家人齊刷刷的轉(zhuǎn)頭，包括小航。
張頌蓮沒來得及說話，秦安先喊了出來，“咋了？”
“奧，沒啥沒啥?！鳖櫬灾B(tài)，趕緊調(diào)整了一下臉色。
顧曼走進(jìn)廚房小聲說，“媽，別用刷碗布刷水池，水池里老臟啦。秦安有時候還往里吐痰?！?/p>
“哎呀，那這塊刷碗布也不要了吧?！睆堩炆徻s忙說。
“對對，不要了?！鳖櫬s緊拿出一塊新的刷碗布，同時把廚房里大大小小的不同抹布拿起來給張頌蓮看：“媽，你用這個刷水池，這個擦桌子，這個是擦廚房臺面的?！?/p>
顧曼知道，家里抹布的分類是多了點(diǎn)，但是不應(yīng)該這樣嗎？生活怎么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呢？
其實(shí)秦安并不往水池里吐痰，顧曼故意這么說，她是擔(dān)心張頌蓮陽奉陰違。
飯后聊了一會天，秦川和林慧就告辭了。
這第一天就算順利度過了吧，顧曼想。
顧曼在主臥大床旁邊加了一張拼接的小床，小航就睡在小床上。
小航已經(jīng)睡著了，打著均勻的小呼嚕。
“媳婦，今天累不累?！鼻匕矄枴?/p>
“你從來不問我累不累，你要說啥，直接說。”顧曼太了解秦安。
“你看你這個人?！?/p>
“說?！?/p>
“沒事我就不能關(guān)心你？”
“說不說？”
“說說說?！?/p>
臥室已經(jīng)關(guān)了燈，顧曼只能看的清秦安的輪廓。
黑暗中，她能從秦安的呼吸感受到他做了一下心理建設(shè)。
“就是，你和咱媽說話注意態(tài)度。”秦安終于說了出來。
“?。拷裉靻?？哪句話？”其實(shí)顧曼知道，八成是指廚房抹布事。但她要先試探一下秦安。
“刷碗的時候?！?/p>
“我當(dāng)時聲音很大嗎？”
“嗯，很大，小航都嚇了一跳?！?/p>
“好好好，我下次注意。我當(dāng)時確實(shí)本能反應(yīng)了，你知道水池里有多臟嗎！各種廚余垃圾，黏糊糊的，媽用的抹布可是刷碗的！咱們吃飯的飯碗！”顧曼回憶起來這件事，還是覺得很恐怖。
“那也沒多大事?！?/p>
秦安最后這句話顧曼就不愛聽了。什么事叫大事？
顧曼不再說話。
“咋不說話了，生氣了？”秦安問。
“沒有，困了，睡覺。”顧曼說完不一會兒，倒真的迷迷糊糊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今天她屬實(shí)是累了。
六點(diǎn)半鬧鐘響。
顧曼走出臥室的時候，張頌蓮正在往餐桌上端早餐。
小米粥，油條，包子和豆?jié){。
“小米粥是我熬的，其他那些都是我下樓買的。不知道你們早晨習(xí)慣吃什么。我和你爸在家每天早晨就是稀粥咸菜。”顧曼總覺得張頌蓮說話的姿態(tài)，像一個傭人。
“我們也吃這些，挺好的，媽。”顧曼心想，可能昨天自己是有點(diǎn)過分了。婆婆看起來拘禁且緊張。
其實(shí)顧曼和秦安從來不喝粥，顧曼最討厭喝粥。
沒關(guān)系，還有豆?jié){和油條呢。這兩樣是顧曼喜愛的。
頭一天晚上，顧曼已經(jīng)事無巨細(xì)的交代了小航的生活習(xí)慣。
今天張頌蓮就算正式上崗了。
出租車上顧曼閉目養(yǎng)神，電話響了。
顧曼瞅了一眼，是簡欣。
“這么早，咋的了？”顧曼問。
“姐，我要離婚?！?/p>
簡欣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哭。
顧曼一下睜開了眼睛，身體也坐直了。
“啥？你倆結(jié)婚剛半年啊，因?yàn)樯栋?？?/p>
“他在外邊有人。”簡欣哭腔更濃了。
“電話里也說不清楚，這樣吧，你中午到我單位來。咱倆一起吃午飯，邊吃邊說?！?/p>
一上午的工作顧曼都是心不在焉，采訪對象站在對面，她看著人家的嘴巴在動，說什么卻是一句沒聽見。
“你今天有點(diǎn)不在狀態(tài)啊?！睌z像亮子哥說。
“別提了，家里有點(diǎn)事?！鳖櫬笱芰艘痪洹?/p>
電視臺門口有一家特別好吃的麻辣拌，顧曼和簡欣每次都約在這里。
簡欣看起來確實(shí)有點(diǎn)憔悴。
“怎么了，說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