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精堅持一起去,兩人沒拒絕,撇了眼古樹緊跟他身后。
繞過有陣法的怪異古樹,又往深山幾百米,灌木叢中起落藏著一個個用竹子搭建的簡陋木屋,頂上古樹數(shù)十丈高,土地貧瘠,想要耕種只能東辟一小塊地,西辟一小塊地,林子陽光不足,又是時值初春,寸草不生,盡顯荒涼。
家家戶戶屋檐下都晾曬草藥,澀口野菜,以及能吃的蕨根,屋內燃煙驅蚊蟲,細數(shù)有百戶之多。
天色還早,百姓們沒歇息,屋里不時傳出談論聲。
“轉眼都出來三年了,時間過得真快,聽說今年祈福節(jié)辦得以往都隆重,真想親眼進去瞧瞧。”
“別做夢了,你忘了前年徐家的小兒子,非要混進去,結果被陳家捉到活活打死,尸體丟出城外,身上沒一塊好肉,徐家老兩口當場就被氣昏,現(xiàn)在都沒緩過來。”
“妖真沒心,狼心狗肺!”
“對了,城里來了新縣令,京城來的,剛上任第二天就頒布新稅政,人人都能做生意,收的稅比之前少一大半呢。”
“那都是為妖頒的律法,跟咱們有什么關系,朝廷真不是東西,下這樣害人的東西,咱青鄉(xiāng)縣歷來都人妖共處,從來沒有說誰比誰高貴,要不是這律法也不會鬧成今天的局面。”
“要我說,當初就不該留下妖!”
“青鄉(xiāng)縣的繁榮是先祖拼搏來,但妖在其中也有不可磨滅的貢獻,要怪只能怪咱們沒妖有用,要是咱也會術法,能給朝廷帶來利益,他們肯定就重視咱們了。”
“不提這些傷心事罷,早些睡,明日還要進山采野菜。”
屋中燭光滅去,冷風晃蕩檐下野菜,沙沙作響,吹去屋內人不甘與脊梁,吹起屋外人的怒火。
千年前,先祖將荒地建成巍峨城池,為的就是后輩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可千年后,后輩被妖驅逐出縣,重頭開始熬。
農夫好心救蛇,反被蛇噬,怎能不恨!
“兩位大人,三娃家在后面,咱們悄悄過去。”老鼠精緊著臉龐,緊攥的手無奈放下,快步往前。
他沒能力護所有百姓,三娃,豁出命也要讓他平安。
三娃家在里面,潺潺溪水從他家后面流淌而過,流至山下匯入祈福河中,想來他就是沿溪朝下潛水進城內。
河中暗流眾多,初春,雪山融水,冰得嚇人,他有這個毅力讓人敬佩。
花這么大功夫進城看一具尸體,或許,他知道藏在尸體上的秘密。
幾人躲在屋外的灌木叢里,等了很久,屋內都沒有三娃的蹤影,只有他娘和奶奶兩人。
至夜深也沒睡下,一直在碎碎念等孩子回家。
三娃娘好幾次出后門看溪水,盼望有個腦袋從水中冒出來,或是從下游走上來,望眼欲穿,除了泉水叮咚,以及濺起的水花,什么也沒有。
這孩子沒回家,那是還在城中?
在河邊,三娃行事張揚明顯,謝微寧看到,人群中的老鼠精也看到。
不排除陳家人也知道三娃的存在,暗中對他下死手。
苦等在這里沒用,謝微寧和衛(wèi)澍返回府衙出動護衛(wèi),去城中搜尋,老鼠精不肯走,說要留下保護三娃家人。
回到府衙,天已經亮。
嚴福昌步履焦急,在門口來來回回,看到兩人,焦急道,“拳兒昨夜同大人,夫人出門一夜未歸,可是出了什么事?”
拳兒乖巧,滿足了嚴福昌沒有孩子,想養(yǎng)著孩子的心,對她十分上心,親自教導拳兒認字。
瘋婆子留在破廟里的陣法書籍都搬回拳兒廂房,從前有瘋婆子口口相傳,作法時一步步給她講解,現(xiàn)在瘋婆子不在,拳兒想繼續(xù)學,只能先認字,再研究里頭的內容。
謝微寧一愣,想起昨夜走得急,將拳兒托付給柳迎兒,許是天晚,在柳家睡下了。
“拳兒在柳家,一會就回來。”
知道拳兒沒事,嚴福昌放心下來,“那我一會去接她,玩歸玩,功課不能落下。”
正說著,仵作老吳匆匆跑過來,“大人,夫人,尸體有疑!”
尸體有疑???
是死因有疑,還是身份有疑!
兩人隨即同老吳趕去殮房。
殮房內跪一地禁軍,二皇子遺體躺在木床上,驗過的地方都已經縫合上,嚴絲合縫,只剩一根根似蜈蚣的線痕,尸體美觀,青紫慘白的臉仍是滲人得緊,在河邊風大,草藥味淡。
如今放置屋內一夜,整個屋子都飄著濃郁的草藥味,這么濃烈,尸體曾被大量草藥腌制,防腐,還是別有所圖?
衛(wèi)澍問,“何處存疑?”
老吳撲通跪地,頭朝二皇子,與禁軍們一塊恭敬過著,才敢吭聲,“二皇子殿下年僅十四,這具尸體骨齡高達三四十歲,身上有大量臃腫肥肉,是個肥胖之人,看二皇子身材瘦勁,肌肉緊實,若不是樣貌與二皇子一模一樣,這具尸體不能算是二皇子。”
衛(wèi)澍眼眸一暗,“什么死因?”
仵作道,“勞累過度,身體不堪重負而亡,簡單來說,就是累死的。”
謝微寧沒說話,一直盯著身體看,內心起伏澎湃。
這具尸體極有可能不是二皇子,可外貌一模一樣。
難道這世間,真有能將一個人幻化成另外一個人的術法?
如果尸體不是二皇子,那三娃的怪異舉動有了合理解釋,他認識尸體,或是親眼撞見了什么,所以才會受凍也要游向尸體。
如果不是府衙來得快,將尸體打撈上岸,說不定這孩子會把尸體拖走。
可現(xiàn)在,三娃下落不明。
看來,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里頭發(fā)生了什么。
衛(wèi)澍喊來官差,“去查近半個月縣內的失蹤人口,重點查,男性,年齡三十歲以上,身材肥胖,有肚腩,還有分一部分人去找一個叫三娃的孩子,人,五歲,昨夜在城中失蹤。”
“是,大人。”官差抱拳應下。
“若是縣內找不到合適的失蹤人口,可將范圍擴大至晉州。”
謝微寧的話,引來屋內所有人的目光,禁軍自她進來,目光沒從她身上挪開,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