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德,把克里斯那個廢物叫到沃勒克比待命。”蒂爾斯說。
“殿下,您...”
“馬上去辦。”
收到這個消息的克里斯心花怒放,他巴不得現在長出翅膀飛到沃勒克比去,他估計自己再晚一秒,就會在萊弗倫亞尸首分離。
“大人,克里斯到了。”莫里德輕敲那扇門,這次他可不敢再隨便闖進去。
他玩味地把弄著桌子上的寶石,那顆清澈的紫水晶,陽光從中透過,風鈴紫與光線交織,劃過他上揚的嘴角。
“你讓他在大堂里等吧,告訴他我很快就來。”蒂爾斯慵懶地回道。
沃勒克比,藏著最野生的魔法。這座森嚴的古堡,訴說著他過去的輝煌。但是沃勒克比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它了。生長在邊境的野荊棘,能夠刺傷敵人,也能夠孕育瘋狂的生命。
從白天坐到夜晚,雖然已經沒有了生死的脅迫,但他心中總有些不安。“大哥,能不能告訴我,艾弗里陛下什么時候來?”他彎下腰,向守衛投去諂媚的笑。已經是晚上了,天模糊地黑了,古堡更顯現出他的可怖。外頭的草叢被風吹出悲響,好像有什么在之間穿梭,是毛發擦過草面的響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只狼從門前鉆出,在克里斯露出恐慌的面前嚎叫著。他急忙地站起身來,像是馬上識破了這場戲劇。他丟下他的包袱,向著邊門闖去,可是一只只聽見呼喚前來的狼堵住了他的去路。克里斯被狼群包圍,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著大喊求饒。
在狼口要咬斷他的脖頸的時刻,一陣戲謔的笑聲打斷了他的生命倒計時,狼群被叫停了。
“克里斯,我為你準備的歡迎儀式,怎么樣?”
克里斯被嚇破了魂,他的冷汗直直地淌過古堡的地板。他急忙站起行禮。
“陛下...陛下...您來了。”
蒂爾斯手握權杖,站在階梯上看著他狼狽的樣子。
“怎么樣,我一到沃勒克比就著手布置城堡了,還不錯吧?”
“很好很好...很配您高貴的氣質。”他咧開嘴笑笑。
“我這么勤勉,父王讓我到沃勒克比我就馬上到了,可是你呢?克里斯大使。”
他的權杖直指克里斯的鼻子。
“你來的路上,還去見我的父王了。”
“蒂爾斯王子,您在說什么?”他不自覺地搓了搓手。
“克里斯,你知道背叛我是什么結局嗎?”
“王子,您究竟在說什么?”他又故作鎮定地理了理他的衣袖。
他拋下權杖,拔出腰間的利刃。“父親派你來監視我。你是他的近臣,我說的對吧?”
“讓我和盧恩反目成仇的計謀,也是你出的吧?”
“哦?原來您都知道了。”
“你故意沒有告訴我已經成功營救盧恩,想置我于死地對吧?”他執劍一步步向克里斯逼近。
“是,你的存在讓國王困擾。”
“什么垃圾王位,我一點都不稀罕。”
“誰在權力面前不會動搖呢?”
“現在只要殺了你,我和盧恩過去的誤會都可以解開了。”
“你想殺我?”
“我要殺了你。你只是個外人,并不重要。”
“誰是外人?你這個魔種,不會不知道吧。”克里斯笑出聲來。
“你的血,是骯臟的。”他咬咬牙。
利劍被這刻薄的言語打落在地。
“你要是殺了我,我的人會把你的魔種血脈告訴你父王的。”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說到時候你的父王會不會把你當作他的兒子。”
“嗤。”蒂爾斯忍不住笑出聲來。
“吃吧。”
原本異常乖順的狼群此刻像迸發的箭向克里斯撲去,他沒有防備,被撲倒在地。
“蒂爾斯?艾弗里!你瘋了!我是你父王的近臣。”
“你知道嗎,克里斯。我根本不想看那個老家伙的臉色。你們的命在我眼里,一樣不值錢。”
他在狼群的撕咬中掙扎,卻怎么也起不了身。他聽著自己身上的肉一塊塊被撕裂,疼得直求饒,血液讓這個古堡更加豐滿了它的履歷。
“記得把頭給我留下。”他提醒狼群。
果不其然,在第二周,奧圖普斯就收到了被裝在寶箱里的克里斯。那場景讓他有些反胃,雖然他已經久經沙場,但不得不說,他的年紀已經在提醒著他的退場了。他憤怒地把箱子合上。他生氣的并不是自己器重的近臣被他這么毫不留情地殺死,而是感到被自己控制了這么多年的孩子挑釁,這讓他很沒威嚴。
這時盧恩敲響了他的門。
“父親。您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了。”
“什么事情?”
“把大臣們都安定下來。”
他的眉際展開,恍然大悟,用力眨了眨眼,很疲憊的樣子。看著親生骨肉那雙像自己一樣的棕色眼瞳,一個想法像泉似的噴出。
“盧恩,你想贏過你哥哥嗎?”
“哥哥,一直都比我強。無論我怎么做。”他思考了一會,慢慢地吐出這句話。
“怎么了,父親?”
“我有一個新的任務要交給你。”
他看向飄向窗外的雪花,原來在不覺間冬天已經降臨。雪花輪流地坐在地上,宣告了寒冬的到來,原本繁茂的樹也變得枯敗。雨滴凝成的冰晶墜入他的眸,他紫風鈴般的眼睛,像是收藏了這冬夜。在恍惚間春天就已經被冬天取代,一切改變都那么的快,就像他們不再是他們。
他一只手托著腮,一只手隨意地搭放在那張獸皮做的長椅上,他眼睛呆愣地盯著那桌上的點心。他又在幻想著那個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他放肆地拽著哥哥的衣領,怒吼著質問他,“你真的恨我嗎?”可是這個問題得不到答案。
“沃勒克比,冷嗎?”他終于在掙扎后望向窗外,因為他隔著城堡的石塊就已經被寒意滲透,他感受到了冬天的靠近,來不及顧及自己,他只想知道,哥哥是否會像從前那樣為他蓋上毛毯或者說在他的房間幫他升起爐火。哥哥,永遠是那個在乎他的哥哥,對嗎?
只有遠在荒蕪之地的哥哥才知道。沃勒克比的冬天,遠遠沒有父親的心那樣冷。父親為什么要這么做?父親說的是真的嗎?他多希望,自己的血液不屬于奧圖普斯。
盧恩看著那個精致雕花的盤子,圓滾滾的風鈴花狀的點心,內陷是蘋果蜂蜜,哥哥最喜歡吃的味道,小時候一直如此,他總會把那塊蜂蜜最多的給盧恩吃。他拿起一塊送進嘴里,一口咬下那塊酥皮,還是一樣的甜,蘋果的香味讓他流連,喚起了他心中珍藏的回憶。他慢慢地咀嚼著,期盼能夠再現更多,與哥哥的瞬間。他忍不住走出那扇隔絕了他們的門,城堡里的燭光照在他還有未治愈的傷痕的臉上,寬闊且綿長的走廊印證了他的富有,吊燈上精心雕刻的水晶張揚出他的權力。他看向比自己矮上一大截的空氣,空氣里竟然長出了跟那時的哥哥一樣的人,灰溜溜的幻像卻有著真正孩童般的活力,他踩著那走廊的紅色長毯,向著那個昏暗的角落奔去。盧恩一刻也不能等,他想抓住那個灰影,再看看哥哥的模樣,可落了空。他追去。
在那段漫長又不漫長的追逐中,他好像看到了童年時哥哥牽他玩耍的回憶。那道灰影消失在一扇門前。他看著這古樸的楠木做的門,已經有些年頭了,舊得突出。他伸手推開,是哥哥的房間,可是那灰影卻不在里頭。哥哥的房間很簡單,一張床,一個書架,一個裝下他所有簡單衣服的小衣櫥,還有一張書桌。再好的木制品,他們都被歲月雕刻出了蟲洞,擁有了老去的痕跡,他很難想象,在多年以前,他們是何等的豪華,才會被放進哥哥的房里。他在這小小的房間里打轉。再過幾天,他就是奧圖普斯的國王了,他在想,也許在那時候,彩旗紛飛時,群眾歡呼時,哥哥也會看到他的長大吧。到那時候,塵埃落定,一切的過去都可以被抹去了,哥哥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像兒時那樣親昵。
打轉間,他走到那張書桌前,桌案上平鋪的沃勒克比的地圖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的指尖劃過羊皮紙,頓時反應出房間那種看不見的空蕩。
“哥哥要沃勒克比的地圖做什么?他要離開奧圖普斯?”一想到這里,他的內心遏制不住地擔憂起來,“為什么要離開?”盧恩的心快速地顫抖著,身體的力量像是要指引他去某個地方...
盧恩笨拙地收起這張地圖,沖出房門,隨意地騎了一匹戰馬,踏著被烏云籠罩的月光出發。
而在另一邊,萊弗倫亞的議兵室。
“你是說那天,你看到克里斯大使在北邊打開了城門?”諾恩撫了撫他的白胡子。
“是的,是的...我一定沒有看錯。”哨兵連連點頭。
“你知道要打開城門只有軍統處的命令才可以吧?”
“知道...知道...”哨兵冷汗直冒。
“那你發現他打開城門為什么沒有及時報告?”
“我...我...”哨兵一下子好像心理防線被擊破般跪在地上。淚水兇猛地灌出。
“求您,求您不要殺我。是克里斯大使他...他跟我說,他從城外鄉村采購的草藥要從北門進,他買來分給城那頭瘟疫的災民的。”
“你那晚明知軍統處下達了鎖死城門的命令,他克里斯運個草藥,有什么可著急的?”諾恩聽到哨兵這無力的理由,大發雷霆,他一下一下地拍打著桌子。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跟克里斯有什么交易?”他著急地站起質問,手指直直地指著哨兵的鼻頭,他的眼睛瞪圓了,嘴唇在顫抖著。
“不...不,諾恩將軍,我...是...是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就是在瘟疫...瘟疫死去的,我知道那草藥對那些人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你!立刻下令,處死所有那天守衛北門的士兵。”
“諾恩將軍!您冷靜一點。”德克插話道。
“夠了!德克,你不用再為他們辯解了。”
“諾恩將軍,城堡內的士兵已經不多了,要是再處死這些士兵,我們就抵擋不了下一次的攻擊了。”
諾恩被德克這番話扼住了,思考著,他皺了皺眉頭,深深嘆了一口氣。
“利瓦頓,他們由你來處理吧。”他捏了捏他的鼻梁,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又快步離去。
德克被他留在原地,與那些士兵們面面相覷。
黛安坐在窗前,接住跌落的雪花,她的下巴抵在手臂,呆望著眼前的黑夜,她的眼睫眨動似深夜中貓頭鷹扇動翅膀,另一旁的火光照暖她的身側,她蜷縮在窗臺,冷暖交織的時刻,讓她少有的感到了溫暖,可她卻不能容許自己這樣貪戀這感受,暖紅的唇溜出水珠聚成的綿霧,黛安像孩童時那樣,在窗前刻下她心中所念。
“母親她...是怎么做到的。從猛獸嘴里搶到肥肉。”
她盯著在爐子里躍動的火苗,吹起了灰燼,借助腳下的木頭生長。她被這景象觸動,光著腳丫走到那燒的正旺的火爐跟前,那種熾熱與溫暖涌向她,她的手無法觸碰的火光,光點落在她的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