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色褪去，天邊泛起魚肚白，將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爆炸、詭異的藍光、以及一個靈魂的徹底湮滅，都暫時掩埋在了沙塵之下。

臨時營地扎在一片背風的巨大雅丹地貌背后。篝火噼啪作響，驅散著清晨的寒意，也映照著幾張疲憊卻劫后余生的面孔。肖珩帶來的親衛們沉默地處理著傷口，收斂同伴的遺體，氣氛沉重。阿史那云坐在一塊風化的巖石上，抱著膝蓋，圓圓的包子臉上失去了往日的跳脫，望著跳躍的火苗發呆，眼圈還有些紅腫，顯然還沒從“教主”林森的“回家”中完全回過神。

溫青青裹著肖珩那件寬大的、帶著濃郁血腥味和屬于他特有清冽氣息的外袍，蜷縮在離火堆稍遠的一塊相對干凈的毯子上。身體上的酸痛和脫力感還在叫囂，但更讓她抓狂的是腦子里那個剛“繼承”過來的、名為“星火通商”、卻仿佛得了帕金森綜合癥還兼有嚴重老年癡呆的破系統！

自從昨晚在肖珩懷里悲憤地“餓暈”過去，她感覺自己就像一臺被強行刷了病毒系統又塞滿垃圾文件的舊電腦，好不容易才在黎明時分勉強“開機”。

此刻，她正閉著眼睛，全副心神都沉入腦海，試圖和那個裝死半宿的系統進行“親切友好”的交流。

【喂！‘星火通商’！醒醒！別睡了！太陽曬屁股了！】溫青青在意識里沒好氣地戳著那個灰暗簡陋、仿佛隨時會死機的文字界面。

界面閃爍了幾下，像是老舊的燈泡接觸不良，慢悠悠地亮起一行歪歪扭扭、還帶點亂碼的文字：

【系統……啟動中……請稍候……(￣ω￣;)…】

【檢測到宿主強烈喚醒意愿……能量恢復1%……】

【‘星火通商’（信號微弱版）為您服務……宿主有何吩咐？（電量低，請長話短說）】

溫青青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這玩意兒現在是她腦子里的房客，趕不走只能試著溝通。

【少廢話！第一，給我看看那該死的‘負債清單’！林森那坑貨到底留了多少窟窿給我？第二，那個空間畸變點現在什么情況？第三，我的‘古今通商系統’功能還能用嗎？比如兌換個包子啥的？我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駱駝！】

系統界面卡頓了好一會兒，字符像蝸牛爬一樣緩慢刷新：

【指令接收……處理中……】

【‘負債’子菜單加載……進度5%……10%……（預計完成時間：未知）】

【空間畸變點狀態監測……能量殘留指數：37.8%（緩慢衰減中）……空間穩定性：低（建議宿主遠離該坐標至少50里）……潛在風險：低概率隨機空間漣漪（可能導致小范圍物品位移、短暫感官錯亂等無害現象）……高概率……無。】

【原‘古今通商系統’功能模塊……狀態：部分兼容……】

【生活物資兌換界面……嘗試開啟……】

【叮！開啟成功！】

【檢測到宿主強烈需求：包子。】

【檢索可兌換物品……】

【新鮮肉包（豬肉大蔥餡）：需積分10點。宿主當前積分：5點。（注：積分可通過完成系統任務、知識傳播、科技產出等途徑獲取）】

【積分不足，兌換失敗。(；′⌒`)】

【溫馨提示：檢測到附近存在可食用戈壁沙蔥，無毒，口感微辣，富含維生素。宿主可自行采集充饑。（坐標已發送至宿主感知地圖）】

溫青青：“……”

看著那個畫得極其簡陋、冒著熱氣（假想）的包子圖標旁邊刺眼的“積分不足”提示，再看看系統“貼心”推薦的沙蔥坐標，溫青青感覺一股悲憤之氣直沖天靈蓋！她一個坐擁兩個系統遺產的穿越者，居然連個肉包子都吃不起！林森！你欠的債里是不是還包括吃垮了圣火教的食堂？！

她不死心，繼續戳系統：【積分怎么賺？快發任務！簡單點的！比如……給阿史那云那小子科普一下分子原子？】

系統：【……知識傳播任務生成中……】

【任務發布：向目標人物‘阿史那云’普及基礎物質構成概念（分子/原子）。】

【任務難度：初級。】

【任務時限：1個時辰。】

【任務獎勵：積分20點。】

【失敗懲罰：無。（本系統倡導自愿學習）】

【是否接受？[是]/[否]】

接受！必須接受！為了肉包子！溫青青咬牙切齒地選擇了【是】。

剛接受任務，另一個提示框又彈了出來：

【叮！檢測到‘前輩的遺產’模塊有可領取物品！】

【‘林森的化學筆記（殘卷）’x1已準備就緒，是否現在領取？[是]/[否]】

溫青青猶豫了一下。林森那瘋子的筆記？會不會有什么危險？但好奇心最終還是戰勝了警惕。她選擇了【是】。

沒有金光閃閃的特效，也沒有實體書出現。溫青青只覺得大腦皮層微微一麻，仿佛被微弱的電流拂過，緊接著，大量雜亂無章、筆跡潦草、充斥著各種化學符號、反應方程式、以及瘋狂實驗構想的圖文信息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涌入她的意識！信息量龐大且混亂，像是被撕碎的日記本強行塞進她腦子里。

“唔……”溫青青悶哼一聲，太陽穴突突直跳。信息流沖擊帶來的眩暈感讓她身體晃了一下。

這微小的動靜立刻引起了旁邊人的注意。

肖珩正坐在火堆旁，用一塊干凈的布擦拭著他那把飲血無數的長劍。劍身寒光凜冽，映著他冷峻的側臉。溫青青那聲壓抑的痛哼傳來時，他擦拭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全神貫注于手中的劍。然而，他握著布的手指卻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指節微微泛白。篝火跳躍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滅滅，如同暗流涌動的寒潭。

阿史那云則像只受驚的兔子，猛地從巖石上跳下來，幾步沖到溫青青面前，蹲下身，圓圓的臉上滿是擔憂：“師叔！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的傷……”他對溫青青“教主師妹”的身份已經深信不疑，自動升級了稱呼。

溫青青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看著阿史那云那雙寫滿關切和純真的杏眼，再想想那價值20積分的科普任務，頓時覺得這小狼崽順眼多了。

“沒事沒事，”她擺擺手，努力擠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就是……嗯，有點知識消化不良。”她清了清嗓子，決定開始她的“知識致富”之路，“阿云啊，剛才你問我為什么知道‘二氧化硅’對吧？想不想知道更厲害的？比如……這世間萬物，無論沙石草木，還是你我血肉，其實都是由一些非常非常小、小到我們眼睛根本看不見的‘小顆粒’構成的？”

阿史那云的眼睛“噌”地亮了起來，充滿了對未知的渴望：“看不見的小顆粒？像……像沙塵一樣小嗎？”

“比最小的沙塵還要小無數倍！”溫青青開啟忽悠模式，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劃著，“我們把構成萬物的最基本、不可再分的小顆粒，叫做‘原子’。而很多原子組合在一起，就成了‘分子’。比如水，就是由兩個氫原子和一個氧原子組成的分子，叫H?O……”

她盡量用最簡單直白的語言，結合手邊能拿到的東西——水囊里的水、地上的沙子、燃燒的木柴產生的煙——進行比喻講解。阿史那云聽得如癡如醉，嘴巴微張，眼睛瞪得溜圓，時不時發出“哇！”、“原來如此！”的驚嘆，像一塊干燥的海綿瘋狂吸收著這些顛覆他世界觀的“神啟”。

“……所以，你崇拜的教主能‘憑空造琉璃’，其實并不是真的無中生有，而是用特定的材料，比如石英砂它的主要成分就是二氧化硅SiO?，在極高的溫度下，讓里面的硅原子和氧原子重新排列組合，最終形成了透明的琉璃！”溫青青做了總結陳詞。

【叮！任務‘向目標人物普及基礎物質構成概念（分子/原子）’完成！】

【任務評價：優秀！（目標人物理解度：85%，震驚度：200%）】

【任務獎勵：積分20點已發放！宿主當前積分：25點！】

【叮！檢測到知識傳播引發目標人物‘世界觀沖擊’！額外獎勵積分5點！宿主當前積分：30點！】

【溫馨提示：宿主可以兌換肉包子了！】

成了！溫青青心中狂喜，看阿史那云的眼神簡直像在看一個金光閃閃的積分提款機！

“師叔！你懂得太多了！比大祭司講的什么神火真言厲害多了！”阿史那云激動得小臉通紅，看向溫青青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崇拜，“教主……師兄他會的，你一定也會！而且更厲害！”

他猛地站起來，對著溫青青，右手撫胸，行了一個極其鄭重的突厥禮節，圓圓的臉上滿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決絕：“師叔！我阿史那云，以騰格里長生天之名起誓！從今日起，愿追隨師叔左右，鞍前馬后，效犬馬之勞！請師叔收下我這個小弟！我一定聽話！讓我往東絕不往西！讓我打狗絕不攆雞！求師叔教我真正的‘天火秘術’！”最后一句才是重點，少年的眼睛里燃燒著對知識的熊熊渴望。

溫青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正式效忠搞得一愣。收個小弟？還是個突厥貴族小狼崽？聽起來好像……還不錯？至少有人跑腿，關鍵時刻還能當個保鏢，更重要的是，這是個穩定的積分來源啊！

她正想矜持地答應下來，旁邊卻傳來一聲冷冽的輕哼。

肖珩不知何時已收劍入鞘，緩步走了過來。他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長長的影子，帶著無形的壓迫感。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阿史那云，最后落在溫青青臉上，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審視：“許夫人，此子身份敏感，乃突厥王族。圣火教雖滅，余孽猶存。帶著他，是累贅，更是麻煩。你確定要收留一個前邪教成員？”

阿史那云一聽，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炸毛道：“喂！你這個兇巴巴的王爺！什么叫前邪教成員！我是棄暗投明！是追隨師叔追求真理！我才不是累贅！我箭術很好的！我還會養馬！認路！打架也不差！”他努力挺起還略顯單薄的胸膛，試圖證明自己的價值。

溫青青看看一臉“我很兇我很有用”的阿史那云，又看看面無表情但眼神明顯寫著“你最好想清楚”的肖珩，腦瓜子飛速運轉。留下阿史那云，好處顯而易見，但肖珩的顧慮也并非全無道理。

她眼珠一轉，臉上堆起笑容，看向肖珩：“王爺，您看，這孩子本性不壞，就是被那裝神弄鬼的圣火教給忽悠瘸了。如今他迷途知返，愿意跟著我學點正經東西，這是好事啊！再說，我們不是還要繼續西行嗎？有個熟悉西域地理風俗的本地向導，總比我們兩眼一抹黑強吧？至于安全問題……”她拍了拍腰間的折疊弩，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肖珩和他身后那些殺氣騰騰的親衛，“有您在，還有這么多精銳護衛，還怕護不住我們倆弱質女流……和一個半大孩子嗎？”她刻意把阿史那云也劃入了“需要保護”的范疇。

肖珩的視線在溫青青那張寫滿“我很有道理快答應吧”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瞥了一眼梗著脖子、努力裝兇狠實則有點緊張的阿史那云。他沉默著，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就在溫青青以為他要嚴詞拒絕時，他卻只是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隨即移開目光，語氣聽不出喜怒：“隨你。只是，若他生出異心，或引來禍端……”

“我親手清理門戶！”溫青青立刻接口，語氣斬釘截鐵，還對著阿史那云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嚇得小狼崽脖子一縮。

肖珩沒再說話，算是默認了。他轉身走向正在整裝的親衛隊伍，沉聲下令：“清點完畢？即刻出發！”

“是！”親衛們齊聲應諾。

危機暫時解除！溫青青松了口氣，立刻在腦海里戳系統：【快！兌換肉包子！豬肉大蔥餡的！先來三個！哦不，五個！積分夠吧？】

系統界面歡快地閃爍：

【確認兌換：新鮮肉包（豬肉大蔥餡）x5】

【消耗積分：50點。】

【叮！兌換成功！物品已發放至系統空間，請宿主自行提取。（注：系統空間為1立方米次元儲物格，僅可存放系統兌換物品，保鮮保溫。）】

50點？！溫青青看著自己瞬間清零的積分欄，心都在滴血！奸商！絕對是奸商！但包子的誘惑戰勝了一切。好懷念以前的系統，它絕對不會給自己如此苛刻的要求！

但是當前還是要解決眼前的饑餓！她意念一動，裝作從懷里摸索，然后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油紙包。剛一打開，濃郁誘人的肉香瞬間彌漫開來！白白胖胖、還冒著熱氣的肉包子！

“哇！肉包子！”阿史那云第一個聞到，眼睛都直了，口水差點流出來。昨晚折騰一夜，又驚又怕又哭，早就饑腸轆轆了。

周圍的親衛們也忍不住偷偷咽口水，目光若有若無地飄過來。

溫青青得意地揚了揚手里的包子，先遞給眼巴巴的阿史那云一個：“喏，跟著師叔混，肉包子管夠……呃，暫時管夠！”她心虛地補充了一句。然后又拿起一個，走到正在檢查馬鞍的肖珩身邊。

“王爺，”她遞上包子，笑容燦爛，“辛苦您了，墊墊肚子？”

肖珩的動作頓住，低頭看著眼前這個散發著誘人香氣、明顯與戈壁環境格格不入的熱乎包子，再看看溫青青那張沾了點灰塵卻笑容明媚的臉。他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波瀾。他沒有立刻去接，只是看著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肉包子的表象，在審視著背后更深的東西——這憑空出現的食物，昨夜那藍光，她對“天火秘術”的解釋，還有她身上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秘密。

溫青青被他看得有點發毛，舉著包子的手都僵了。就在她以為這位冷面王爺要拒絕或者繼續拷問靈魂時，一只骨節分明、帶著薄繭和幾道新鮮傷痕的手伸了過來，默不作聲地接過了那個包子。

指尖不經意間擦過她的掌心，帶著一絲微涼的觸感。

肖珩沒有道謝，也沒有看她，只是拿著包子，轉身翻身上馬，動作干脆利落。他坐在馬背上，迎著初升的朝陽，咬了一口包子。陽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頜線，也照亮了他臉上那道尚未愈合的血痕。

溫青青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再感受著腦子里那個因為兌換包子耗光積分、再次陷入“節能休眠”狀態的破系統，還有那加載到15%就卡住不動的“負債清單”……

她默默地走回去，拿起最后一個屬于自己的肉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濃郁的肉汁在口中爆開，撫慰著饑餓的腸胃，也暫時麻痹了面對“天價債務”和“BUG系統”的愁緒。

算了，債多不愁，BUG多了……習慣就好？至少現在有包子吃，有小弟收，還有個看起來暫時靠譜（雖然冷了點）的保鏢王爺。

隊伍開始啟程，駝鈴聲和馬蹄聲再次在空曠的戈壁上響起，朝著西方未知的旅途進發。

阿史那云啃著包子，屁顛屁顛地跟在溫青青馬旁，小嘴叭叭個不停：“師叔師叔！那個原子到底有多小？比跳蚤還小嗎？師叔你會不會變出更大的肉包子？師叔你看前面那片云，像不像一個巨大的水分子H?O？……”

溫青青：“……”她開始懷疑，收這個小弟，到底是賺了積分，還是給自己找了個行走的十萬個為什么。

她一邊敷衍著阿史那云層出不窮的“學術問題”，一邊在腦海里不死心地繼續騷擾那個休眠的系統：【喂！醒醒！別裝死！給我看看‘林森的化學筆記’里有沒有什么快速致富……啊不，是快速還債的法子？比如……點石成金術？】

系統界面毫無反應。

溫青青嘆了口氣，認命地嚼著包子。戈壁的風吹在臉上，帶著干燥的沙土氣息。

前途漫漫，債臺高筑，系統靠不住，小弟太聒噪，保鏢太冷峻……溫青青覺得，自己這穿越生活，真是越來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