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全捏著手里三張單子,顫著嘴唇看沈從英。
他續弦沈氏,是出于多方面的考量。
一是因為,不愿汴京各方再指個來,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害了他和趙景翊的性命;二是因為,看中沈家在禹州的勢力。官家屬意的太子人選在邕王兗王之間,他已全無希望,余生都要在禹州度過,少不得與本土勢力交好。
與其說他選定了沈從英,倒不如說是選定了沈家。
他心里最愛重的,始終是青梅竹馬的發妻滔滔。
可是滔滔芳魂遠逝,再不會回返,他所能做的,唯有憐取眼前人。
他與沈從英成婚多年,夫妻之間,也并非全無情誼。她美麗柔順、大方得體,待翊兒視若親生,又為他生了策英,他從未想過,也沒想到,她會去動滔滔的嫁妝!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沈從英,說不出話來。
沈從英被他的目光籠罩,坐立不安卻又不知所為何事。
高予琰看著趙宗全的神色,面上不韞,一拍桌子:“都啞巴啦?”
這賊婦人竟然私盜他姐姐的嫁妝,趙宗全這個混賬還在這和她眉來眼去的,簡直氣煞了他!
趙宗全深吸一口氣,將單子遞給沈從英。
“你自己好好看看,此事是否有什么誤會?”
沈從英低頭看去,最上頭一張是她上月剛隨車附送汴京的聘禮單子,上頭羅列了高氏遺留給趙景翊的聘禮,和她用公中的錢按例為趙景翊置辦的東西,一條條寫的清清楚楚。
“這是咱們為翊兒準備的聘禮單子,我這里還留了一份記賬?!鄙驈挠⒚H粏柕溃骸笆浅隽耸裁醇劼﹩??”
高予琰嗤嗤冷笑,如今都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裝的如此賢惠。
沈從英面上有些掛不住,“親家舅兄,可是有什么不妥嗎?”
家里就這么多錢,孩子們成親都是按定例走的,她又沒克扣趙景翊,就是將來策英成婚,也是一樣的。
沈從英不是烈性的女子,為人還有些懦弱,她心里委屈,見趙宗全不言語,也不敢自己和高予琰嗆聲,正要忍著憋悶繼續往下看,廳外忽然有人進來。
“哎喲,可是我們來的不巧?姐夫這里有貴客呢?!?/p>
大鄒氏笑言盈盈的,目光在高予琰身上輕輕一帶,拉著小姑子的手就要到沈從英身邊去。
高予琰聽見她叫趙宗全“姐夫”,就知道這是沈氏的娘家人,來撐腰來了。
高予琰當即冷了臉,揚聲便斥:“好不規矩的婦人!既知道來的不巧,還不快快滾出去!自己家里沒男人了?見著個男人堆就悶頭往里扎!”
三個女眷都沒料到他說話這么不留情面,全都氣紅了臉。
大鄒氏道:“這位老爺,何必這般疾言厲色?我家官人是團練使的妻弟,兩家更都是常來常往的正經親戚,并不講究那些繁文辱節。”
高予琰冷笑。“是不是正經親戚不知道,總歸不是什么正經婦人。趙宗全正在這里會見外客,你是姓趙啊,還是趙家門里的人?直愣愣得干杵在這,想給他做二房???”
這話屬實難聽,沈從英和大鄒氏面上都有些掛不住了,沈從英更是紅了眼眶,看了看趙宗全,沈從英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趙宗全見狀,心中不忍,沈從英雖然不是他的發妻,但這些年來她對家里的付出和對翊兒的疼愛,他是看在眼里的。
趙宗全輕輕握住沈從英的手,以示安慰,然后轉向高予琰,用堅定的語氣說:“予琰,此事必有誤會。沈氏雖非我發妻,但她的為人我信得過。滔滔的嫁妝之事,我會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p>
高予琰見趙宗全的態度堅決,心中的怒火更盛,冷哼一聲:“我就看你如何交代。若是我姐姐的嫁妝少了一分一毫,我高家絕不會善罷甘休?!?/p>
沈玉珍怒道:“你算哪號人?你滿嘴噴什么糞!”
高予琰哼笑:“不是她,那就是你了?怎么,原來是你想給姐夫做二房?”
趙宗全坐不住了,低聲道:“予琰!”
高士遜冷眼瞪他,沒再理會氣得跳腳的毛丫頭:“我原是看著翊兒的面子上,給你留了情面在,既然你家給臉不要臉,那我這便告辭回京,去敲登聞鼓,讓官家來評這個理?!?/p>
此事又不是高家理虧,他怕個屁!
趙宗全變了臉色,高家不怕,他怕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