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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老娘不侍候了!

第五章(第1節-第5節)

第五章

第1節:褥瘡里的蟲與賬本上的血

天還沒亮透,那股味兒就鉆進我鼻孔里了——像爛肉拌著臭雞蛋,還摻了消毒水,熏得人腦仁疼。是趙伯的褥瘡又流膿了。我摸索著爬起來,膏藥黏在腰上撕扯著皮肉也顧不上,端了溫水往他屋里走。

“輕點!老梆子嚎喪呢!”隔壁屋傳來護工劉胖子的咒罵,接著是“咚”一聲悶響,像什么重物砸在棉花上。趙伯的咳嗽聲立刻憋了回去,只剩下破風箱似的“嗬嗬”喘氣。我推門的手一抖,熱水潑了大半在鞋面上。

屋里沒開燈,趙伯蜷在窄床上,被子拱起一小團。我掀開被角,一股更濃的惡臭直沖天靈蓋。借著窗外一點灰蒙蒙的光,我看見他后腰那塊褥瘡,爛得像個發霉的柿子,黃綠色的膿液混著血絲,把墊著的舊床單黏得死緊。

“趙伯,忍忍,給您擦擦?!蔽覕Q了熱毛巾,還沒挨著皮肉,他枯柴似的手猛地抓住我手腕,指甲摳進我肉里:“蟲…蟲子又在爬…”

我心里咯噔一下。昨天換藥就看見那爛肉里有東西在蠕動,白生生細得像線頭。劉胖子當時叼著煙進來瞅了一眼,嗤笑:“眼花了吧老太太?褥瘡爛深了都這樣,肉芽!”說著抓起碘酒瓶子就往傷口上倒,趙伯疼得渾身抽搐,他反倒罵得更歡:“嚎什么嚎!老子伺候爹都沒這么上心!”

我屏住呼吸,湊近了仔細看。膿血底下,果然有幾條白絲在扭!不是肉芽,是活的!正往爛肉深處鉆!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這哪是養老院?分明是蛆蟲窩!

“藥…桂蘭…藥…”趙伯疼得哆嗦,手指哆嗦著指向床頭柜。那上面擺著幾個小藥瓶,標簽都被撕了,只剩光禿禿的塑料殼。劉胖子昨天塞過來的,說是進口特效藥,一天三頓不能停。我倒了水,摳出兩粒喂他。藥片剛下肚沒幾分鐘,趙伯突然瞪大眼,喉嚨里“咯咯”響,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身子繃得像張弓!

“趙伯!”我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拍他背。他猛地咳出一大口黑乎乎的東西,濺在床單上,腥臭撲鼻。我拿毛巾去擦,指尖卻摸到里面硬邦邦的顆粒——是藥片!根本沒化開!這“特效藥”,壓根兒就是面粉搓的丸子!

我氣得渾身發抖,抓起藥瓶就往外沖。走廊盡頭,劉胖子正把幾個老人的藥分到小紙杯里,嘴里還哼著跑調的小曲。我一把將藥瓶摔在他腳下:“姓劉的!你給老人喂的什么玩意兒?!”

塑料瓶“啪”地炸開,白花花的假藥丸滾了一地。劉胖子先是一愣,看清是我,三角眼立刻吊起來:“老不死的,大清早裹什么亂!”他抬腳就碾碎幾粒藥丸,“怎么著?嫌養老院伙食差,想給你家老梆子開小灶?”

“這是藥嗎?這他媽是面粉!”我指著地上狼藉,“還有趙伯的褥瘡!里面都生蛆了!你們拿老人當牲口養啊?”

“生蛆?嗬!”劉胖子怪笑一聲,肥手指幾乎戳到我鼻尖,“張桂蘭,別以為捐了間破房就是個人物了!在這兒,是龍你給我盤著,是虎你給我臥著!再他媽多管閑事,信不信我讓你家老梆子褥瘡爛穿腰子?!”他身后兩個流里流氣的護工也圍上來,抱著胳膊冷笑。

我氣得眼前發黑,腰上的舊傷針扎似的疼。硬碰硬肯定吃虧。我死死攥著拳,指甲掐進掌心,轉身回了屋。趙伯還蜷著,疼得直抽抽。我擰了干凈毛巾,一點點擦掉膿血。那幾條白蟲還在爛肉里鉆,看得我牙根發酸。這鬼地方,必須得想法子!

早飯的點兒,餐廳里死氣沉沉。長條桌上擺著幾盆清湯寡水的稀粥,飄著幾片爛菜葉。饅頭又冷又硬,能當磚頭砸核桃。我扶著趙伯剛坐下,斜對面“哐當”一聲響——一個坐輪椅的老爺子連人帶椅翻倒在地,半碗粥全扣在自己身上!

“媽的!老廢物!眼瞎??!”劉胖子沖過來,看都不看老人摔沒摔傷,揪著后領子就往起拽。老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被他扯得直翻白眼。

“你輕點!”我忍無可忍沖過去。旁邊突然伸出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搶在我前面穩穩托住了老人的腋窩。“起開!老子來!”聲音洪亮得像口鐘。我抬頭,是個剃著板寸、穿著舊軍綠汗衫的老頭,左袖管空蕩蕩地晃著——是退伍老兵孫鐵頭。他僅剩的右臂肌肉虬結,輕輕一托就把人扶正了。

“謝…謝謝老孫…”摔跤的老人喘著粗氣。

劉胖子被孫鐵頭的氣勢震住,罵罵咧咧走了。孫鐵頭冷冷掃了眼周圍瑟縮的老人,低聲罵了句:“操!當年打鬼子也沒這么窩囊!”他端起自己那碗能照見人影的粥,重重頓在桌上:“喂豬呢這是!”

“就是!天天稀湯寡水,肉星子都見不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小聲附和,她叫吳彩鳳,以前是紡織廠勞模。

“藥也不對勁!我高血壓,吃了他們發的藥,這兩天暈得下不了床!”另一個戴眼鏡的老爺子捂著胸口說,他叫老周,退休教師。

壓抑的怨氣像火星子,被孫鐵頭一句話點著了。我趁機把趙伯褥瘡生蟲、假藥的事說了。老人們聽得臉都白了,有人嚇得直哆嗦。

“媽的!這是養老院還是閻王殿!”孫鐵頭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碗筷亂跳,“張大姐捐房是給咱養老,不是送咱們來受罪的!咱得抱團!跟他們干!”

“怎么干???”吳彩鳳愁眉苦臉,“院長是王麗她姑父,護工都是他們的人…”

“明的不行來暗的!”我壓低聲音,心跳得飛快,“咱們得抓證據!劉胖子克扣伙食,偷換藥品,虐待老人,樁樁件件都給他記下來!賬本!錄音!錄像!攢夠了捅出去!”我腦子里閃過沈阿婆那本染血的賬本,那團墨漬下的“三號密碼”像根刺扎在心里。這養老院的黑,恐怕比沈阿婆經歷的還深!

老人們渾濁的眼睛里,慢慢燃起一點光。孫鐵頭第一個伸出粗糙的大手:“算我一個!”吳彩鳳顫巍巍地也把手搭上來:“我…我也受夠了!”老周推了推眼鏡,用力點頭。一只只布滿老年斑、青筋凸起的手,像枯枝一樣,卻帶著孤注一擲的力量,疊在了一起。一個無聲的“老人維權團”,在這散發著餿味的餐廳角落,悄悄立了旗。

半夜,趙伯又燒起來了,渾身滾燙。我摸黑去值班室找退燒藥。門虛掩著,里面傳來壓低的爭吵聲。

“…這個月‘營養液’回扣才兩萬?王會計,你蒙誰呢?”是劉胖子的聲音!

“賬上就這么多!你愛信不信!”另一個女聲又急又氣——這聲音燒成灰我都認得!是王麗!

我渾身血都涼了,屏住呼吸從門縫往里看。王麗穿著廉價的會計制服,臉色蠟黃,正把一個厚厚的賬本往懷里藏。劉胖子堵在門口,一臉獰笑:“少他媽裝蒜!院長說了,那‘營養液’是上頭特供的,成本高,回扣最少這個數!”他伸出三根肥手指。

“上面撥的錢就那么多!錢院長拿走大頭,剩下的…剩下的還要打點…”王麗聲音發虛。

“打點個屁!老子天天給那群老不死的灌那玩意兒,惡心得好幾天吃不下飯!這點錢就想打發我?”劉胖子猛地搶過賬本,“我倒要看看,你這賬做得有多干凈!”

“還給我!”王麗尖叫著撲上去撕扯。賬本“嘩啦”掉在地上,攤開的一頁正好對著門縫!我一眼掃過去,密密麻麻的數字里,“營養液采購支出”后面赫然跟著一串嚇人的金額!而備注欄潦草地寫著:“特殊渠道(西塘衛生院三號…)”

后面的字被劉胖子的肥腿擋住了。但“三號”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進我眼里!沈阿婆賬本上那個被墨團吞掉的“三號密碼”!

劉胖子已經揪住了王麗的頭發,把她往墻上撞:“臭婊子!敢在賬上動手腳?信不信老子把你跟那批‘貨’關一塊兒!”王麗疼得眼淚直流,突然瞥見門縫外的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尖聲嘶喊:“媽!媽救我!”

劉胖子猛地回頭,三角眼里兇光畢露!我轉身就跑,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慌不擇路沖進樓梯間。身后沉重的腳步聲緊追不舍!

“老東西!站??!”

我拼命往下跑,腰疼得像要斷掉。黑暗里,只有“安全出口”的綠光幽幽照著。下面一層?不是!樓梯拐角處,一扇厚重的、我從沒注意過的鐵門擋住了去路。門上有密碼鎖,屏幕幽幽閃著紅光。劉胖子的獰笑從上面傳來:“跑?。〗又馨。】茨隳茔@哪去!”

絕望中,我猛地想起沈阿婆賬本最后那頁,墨漬旁還有一行幾乎被忽略的鉛筆小字:“…鑰匙在‘地’字下…”

地?地下?!這鐵門后面是…地下二層?!

我撲到鐵門前,手指發顫地在密碼鍵盤上胡亂按下“地”字拼音對應的數字“3”、“4”——“滴!錯誤!”刺耳的警報聲響起!劉胖子沉重的腳步已經踏上了這層樓梯!

“滴答…滴答…”

密碼鎖冰冷的讀秒聲,混著我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的樓梯間里,催命般炸響。

第2節:暴雨里的活體密碼

大雨砸在衛生院后門的鐵皮棚頂上,跟打鼓似的。我癱在濕透的垃圾堆里,腰疼得快斷了,劉胖子那雙厚底膠鞋踩在雨水里的噗嗤聲就在巷子口晃蕩。

“老不死的,爬??!怎么不爬了?”手電光柱跟探照燈似的掃過來。我抓起把餿菜葉子抹臉上,縮進油污桶后頭。他皮鞋踩過流臭水的陰溝,濺起的臟點子崩我耳朵上,我咬死了后槽牙才沒動。等他罵罵咧咧的步子朝著前頭跑遠了,我才敢大喘氣兒,一口接一口,肺管子都扯著疼。

剛爬起身,一道車燈突然劈開雨幕,直直打過來!刺得我睜不開眼,只聽見輪胎碾過水洼,急剎在衛生院后門邊上。是輛外殼都銹爛了的小面包車,看著眼生。

“快快快!還沒斷氣兒呢吧?”車門被里頭一把拉開,有人壓著嗓子催,聲音跟漏風的風箱一樣難聽。

車廂里兩個穿著衛生院藍條服的人(可那衣服新得扎眼)抬著副擔架往外挪。擔架上蜷著個人,瘦得剩把骨頭,身上就裹了件沒系帶子的條紋病號服,被大雨澆得透濕?;野咨念^發打著綹貼在蠟黃的臉上,眼睛死死閉著,嘴角還沾著點白沫子。

趙伯!

抬腿那小子一腳滑,趙伯半個身子栽到濕漉漉的水泥地上,胳膊軟趴趴地甩出來,擦在地上直接蹭掉塊皮。那幫孫子看都沒看一眼,撈死狗似的拽著胳膊就給他拖回去。我指甲死死摳進垃圾桶發黏的鐵皮里,劃拉出一道鐵銹紅的口子。冷靜張桂蘭,得沉住氣!我心里跟自己吼,眼睛死死盯著那扇虛掩的后門。門縫里飄出來一股子消毒水都蓋不住的腥味兒,像菜市場殺魚攤子混著鐵銹的怪味。

眼瞅著趙伯快被拖進去了,我抓起半塊碎磚頭朝對面垃圾堆狠砸過去!

“咣當!”

響動不小,抬人的兩個立刻頓住了,慌里慌張往黑漆漆的垃圾堆那邊看。

“操!誰?!”

我趁機貓著腰,像道影子似的貼著墻根溜過去,縮在后門邊上那輛停歪了的破救護車后面。后門“哐當”一聲撞開了,里面泄出的燈光慘白慘白的。趙伯被扔在個帶滑輪的鐵架床上,那幾個藍條服推著他就往里沖。我咬著牙,趁門還沒合死,從門縫里硬擠了進去!

一股陰冷裹著濃烈的福爾馬林味狠狠拍了我一臉。這兒是條又窄又長的走道,墻皮就跟得了牛皮癬似的,東一塊西一塊往下掉,天花板上的燈管忽閃忽滅,滋滋啦啦響個沒完。我踩著冰涼的、粘腳的水磨石地面,跟在那輛吱呀作響的鐵床后面。過道兩邊堆滿了雜物,破椅子爛柜子快壘到天花板了。趙伯耷拉著的手腕從鐵架子旁邊垂下來,隨著顛簸一晃一晃的。

那幾個人推著床,腳底下快得跟抹了油似的,嘩啦嘩啦沖過幾個拐角。我貼著陰影跟上,心跳得撞得我肋骨疼。拐彎的時候,最后面一個小子像是聽到了動靜,猛地一回頭!我瞬間縮進旁邊一個半人高的藍色塑料垃圾桶后面,屏住氣,能聽到自己耳朵里血流奔涌的轟鳴。

“咋了禿子?”前面人問。

“媽的……老覺得有尾巴……”那小子嘴里嘟囔著,又看了兩眼。前面催得急:“快點兒!三號手術室等著下刀呢!晚了肝兒就不新鮮了!”

三號手術室?!

這三個字像燒紅的鐵烙猛地燙了我一下!沈阿婆賬本上那團像黑洞一樣把“三號密碼”吞掉的墨漬,又在眼前晃……難道這里頭……

一股寒氣順著我脊椎往下爬。我攥緊了口袋里那塊早被捂出汗的碎磚,繼續跟。鐵床碾過一地散落的針頭膠管,叮叮咣咣地響進了一間敞著門的屋子。

屋門頂上的紅燈拼出幾個字:“準備間-3”。慘白的燈光從門縫里溢出來,像蛇的信子。屋里冷得跟冰窖似的,冰柜低沉的嗡鳴像潛伏的野獸。那倆藍條服把趙伯連人帶床推進去,轉身就咣當一聲帶上了那扇厚重的金屬門。

我靠在冰冷刺骨的墻上,手心里的磚頭棱角硌得生疼。剛才推門的瞬間,我瞟見一眼——屋子里頭正中間擺著張不銹鋼的臺子,锃亮的臺面能照出天花板上冰冷的燈管,冷白的光照著臺子邊掛的一排刀子剪子鉗子,寒光閃閃??拷鼔堑谋耖T上,鮮紅的數字“3”像一灘沒擦干的血印在那兒。

三號密碼……三號手術室……

汗水混著雨水滑進我眼角,刺得生疼。我摸索著褲兜,手指碰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是之前給趙伯剪藥片的指甲剪!這玩意兒太小,在走廊慘白的光下掰得咔吧作響,連金屬摩擦那點微小動靜都讓我心驚肉跳。

耳朵死死貼在冰冷的金屬門上,里面傳來雜亂的碰撞聲、壓抑的咒罵,還有某種……持續不斷的、低沉如老牛喘氣般的嗡嗡聲?不對勁。趙伯那半死不活的樣兒,他們折騰什么?

指甲剪頭實在太細,撬不動厚重的門縫。我心一橫,掄起碎磚塊朝著門把手旁邊墻上那個“緊急呼叫”的紅塑料按鈕砸過去!

“哐!”

塑料殼子瞬間稀碎,刺耳的蜂鳴警報毫無預兆地炸響,像一千根針扎進耳朵!整個走廊被刺眼的紅光瘋狂吞噬!

“操!誰按的!”準備間的門猛地被撞開,一個戴藍帽子的罵罵咧咧沖出來,差點跟我撞個滿懷。他抬頭看到我,那張臉因驚怒徹底扭曲——是禿子!

“是那個老棺材瓤子!”他眼睛瞪得像銅鈴,嗓子都喊劈了,伸手就要抓我衣服領子。

就在他那臟爪子快碰到我脖子的瞬間——

“嗚汪——?。。 ?/p>

一道黑影帶著腥風從禿子頭頂的廢棄藥品紙箱堆里直撲下來,狠狠撞在他肩膀上!禿子慘叫一聲摔倒在地,那黑影落地打了個滾兒,渾身黑毛濕漉漉地往下滴水,齜著白牙,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是條脫了鎖鏈的大狼狗!

禿子嚇得嗷嗷直叫,手腳并用地往后縮。那黑狗卻不追他,炸著毛,扭頭一口咬住旁邊滅火器的拉環,死命往后扯!

“咔嚓!咔嚓!”

滅火器保險栓竟然被狗扯開了!嗤——!一股白色的干粉煙霧猛地噴射出來,糊了剛沖出門口的另一個藍條服滿臉滿身!那人捂著臉撕心裂肺地慘叫,在原地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亂撞!

整個“準備間-3”門口被濃濃的干粉煙霧籠罩了?;靵y中我瞥見那條黑狗沖我咧了咧嘴,搖晃著尾巴掉頭就鉆進了旁邊一條堆滿廢棄醫療器械的狹窄走道。

是它?!垃圾堆里那條被劉胖子打得奄奄一息的黑狗?

沒時間細想!趁門口那倆混蛋還在干粉煙霧里嗆得跟要斷氣兒似的,我咬著牙,腰像要斷開一樣疼,硬是側著身子從門縫里擠進了“準備間-3”。

冷!像一頭扎進了冰窟窿!白霧彌漫中,隱約看到那個不銹鋼臺子上空無一人,趙伯不見了!禿子和另一個倒霉蛋捂著眼睛沖外面瘋喊:“來人!快他媽來人!里面那個要跑!”

嗡——嗡——!

那低沉如老牛喘氣的聲音更清晰了,似乎就來自屋子最里面的角落。一臺帶玻璃罩子的巨大機器杵在角落里,綠瑩瑩的指示燈像鬼火一閃一閃。機器側面幾個噴漆大字:“組織冷凍復蘇儀”。里面橫七豎八插著些細長的、裹了層白霜的玻璃管。

“吱嘎……”

機器側面不起眼的地方,一個原本封死的檢修門突然從里面被推開條縫!一只枯瘦發青、指甲縫里全是泥垢的手抖抖索索地從里面伸了出來!趙伯?!

他整個人卡在狹小的檢修口里,半個身子在外扭著,眼神渙散,嘴唇哆嗦著,像是在拼命喊著什么,可我耳朵里全是警報聲和狗叫,什么也聽不清!他拼命地朝我揮舞著那條沒完全伸出來的手臂,然后顫抖地伸出一根枯枝般的手指——

沒指向那臺嗡嗡作響的冷凍機,也沒指向煙霧外面追來的禿子他們。

而是顫抖著,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戳向他之前被扔上去躺著的——

那個冰冷的、光可鑒人的不銹鋼臺面!

刺眼的應急燈紅光瘋狂跳躍,把金屬臺面照得如同燒紅的烙鐵,也照亮了臺面上那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那是趙伯最后掙扎留下的印記?還是……他拼死留下的線索?

我撲過去,指尖顫抖著拂過冰冷的臺面。模糊、凌亂的劃痕深處,似乎隱藏著幾個刻意留下的淺坑,彼此間隔……像某種規律!像……像保險箱按鍵那種九宮格數字排列!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這冰冷的臺面……難道藏著開啟“三號”地獄的密碼盤?!趙伯拼死指向這個,是告訴我……真正的“三號密碼”,就藏在這死神的手術臺上?!那禿子和他那個被干粉糊住眼的同伙,此刻就在煙霧外面不到三米的地方咒罵摸索,腳步聲和鐵器的碰撞聲越來越近……

第3節:配電房里的生死賬

劉胖子那雙厚底膠鞋踩在樓梯上的“咚咚”聲,像催命鼓槌砸在我天靈蓋上。手電光柱在鐵門密碼鎖上亂晃,他喘著粗氣的咒罵帶著血腥味:“老棺材瓤子!等老子抓到你,把你塞冰柜里凍成人干!”

我后背死死抵著冰冷的鐵門,指甲摳著密碼鍵盤的縫隙。碘酒味混著鐵銹味往鼻子里鉆——剛才被劉胖子撕扯時,腰上的膏藥邊角掀開了,汗水和血水把舊傷泡得火辣辣地疼。阿芳縫在我內兜里的沈阿婆賬本硌著肋骨,硬殼封面被汗浸得發軟。

“滴答…滴答…”

密碼鎖的讀秒聲和冷汗滴在鍵盤上的聲音疊在一起。我哆嗦著手指按“地”字拼音的“3”“4”——“滴!錯誤!”紅燈瘋閃!劉胖子已經沖到樓梯拐角,肥碩的影子在墻上張牙舞爪!

“汪!嗚——!”

一道黑影突然從樓梯扶手缺口撲下來!是垃圾堆那條大黑狗!它像道黑色閃電撞在劉胖子后腰,犬齒狠狠咬住他皮帶!劉胖子慘叫一聲滾下臺階,手電筒“哐當”砸在墻上爆出火花!

“操你娘的畜生!”劉胖子掄起消防斧亂劈。黑狗敏捷地跳開,綠眼睛在黑暗里像兩團鬼火。趁這空檔,我瞥見鐵門右下角有個糊滿油污的“地”字警示牌,底下螺絲釘銹得發紅——

是“地”不是“地”!是地下二層的“地”!

手指猛地戳向數字鍵“2”“0”(地下拼音首字母)!鐵門“咔噠”彈開條縫!我泥鰍似的鉆進去,反手插上門栓的瞬間,斧頭“哐”地劈在門板上,震得我牙根發酸!

濃重的機油味嗆得人睜不開眼。借著應急燈綠光,我看見成排配電箱像鋼鐵墓碑矗立在黑暗里,電纜像巨蟒盤踞在地面。墻角蜷著個穿電工服的人影,花白頭發蓋著臉,懷里抱著個鐵皮餅干盒。

“老師傅?”我輕輕碰他肩膀。那人應聲倒地,露出青灰色的臉——是養老院失蹤半年的老電工!尸體早已僵硬,右手卻死死攥著盒蓋,指甲縫里全是黑油泥。掰開他手指時,半張合影從盒里滑出來:年輕電工抱著穿碎花裙的姑娘站在油菜花田里,背后電線桿上刷著“西塘鎮電管所”。

盒底壓著本深藍色工作日志。翻開最后一頁,血字歪歪扭扭爬滿紙縫:

“王院長逼我改太平間電路…冷藏柜丙-07到丙-12接備用電源…說停尸費結清就放我走…我看見了…疤護士把沈老太推進去時還有氣…他們抽骨髓的機器聲…和二十年前衛生院地下室一樣…”

“配電柜丙號第三格…鑰匙在…”

字跡戛然而止。我瘋了一樣撲向標著“丙-3”的配電柜。生銹鎖孔里赫然插著半截鑰匙——正是老電工中指斷掉的那截!用力一擰,柜門彈開,霉味撲面而來!

柜底堆著泛黃的電路圖,底下壓著本裹塑料布的“特殊設備養護記錄”。翻開第一頁,我全身血液都凍住了——

西塘鎮衛生院;陽光康樂養老院聯合項目

超低溫器官儲存設備運行日志(絕密)

日期欄密密麻麻填滿近十年的記錄。最近一條赫然是昨天:

2023年10月23日22:17

存入:肝臟(供體編號NS-2023-087)

匹配受體:王麗(移植編號RH-2023-015)

備注:活體摘取,趙建國,呼吸機維持至23:05

操作員:劉彪(疤臂護士監督)

趙伯的肝!他們趁他還有氣就活剖了!

我胃里翻江倒海,指甲摳進日志封皮。再往前翻,紙頁突然黏住——是干涸的血漿粘住了兩頁紙。用力撕開時,一張夾在中間的器官移植登記表飄落在地。

受捐者姓名欄讓我如遭雷擊:

王文山(李桂蘭公公)

心臟移植(2018年9月)

供體來源那行小字像毒針扎進眼球:

沈金娣(死因:心梗,供體編號NS-2021-033)

“沈阿姐的心臟…在我公公身子里跳了五年?”我癱坐在電纜溝里,日志從手中滑落。賬本里那團墨漬下的血字賬號在腦中燃燒——621788***8819!李墻的卡!原來賣命錢早進了親兒子口袋!

門外突然傳來液壓鉗的切割聲!鐵門螺栓“嘣嘣”炸裂!劉胖子扭曲的臉從門縫擠進來:“找到你了老不死——”

黑狗像道黑色旋風從通風管撲下,犬齒精準咬住劉胖子舉液壓鉗的手腕!慘叫聲中,我抓起配電柜里的高壓絕緣棒捅進電纜井!火花“噼啪”炸成藍網,整個地下二層瞬間陷入黑暗!

混亂中我摸到老電工的餅干盒,底部有塊硬物——是纏著膠布的錄音筆。按下播放鍵,劉胖子和王院長的對話在爆裂火花中炸響:

“…沈老太的骨髓抽干就扔冷庫…陳總那邊要的‘三號密碼’問出來沒?”

“老東西嘴硬…不過她賬本在張桂蘭手里…”

“廢物!陳國棟催第三次了!那密碼關系著…”

錄音突然被巨大爆炸聲吞沒。備用電源過載燒毀的焦臭味彌漫開來,黑暗中只聽見劉胖子的咒罵和黑狗的低吼。

應急燈忽明滅的綠光里,我抖開沈阿婆賬本。碘酒抹過墨漬覆蓋的“三號密碼”處,新顯的字跡混著血水蜿蜒:

密碼是燒不掉的

看丙-07冰柜

找王翠花要鑰匙

冷氣突然從腳底竄起。通風管傳來女人帶笑的耳語,甜得像毒蛇吐信:

“媽,您翻我爸的遺物…問過我了嗎?”

手電光刺破黑暗。王麗踩著高跟鞋站在電纜堆上,裙擺下露出纏著繃帶的腳踝——正是橋上拽走沈阿婆的卷發胖女人!她身后,疤護士的鋼鉤假手閃著寒光。

第4節:冰柜里的“女兒債”

丙-07冷柜的寒氣像毒蛇信子舔上我脖子時,王麗高跟鞋敲地的聲音正在停尸間外頭“咔噠咔噠”響,每一聲都像踩在我心尖上。疤護士的鋼鉤假手還卡在冷凍柜門縫里,膿血順著墨綠的蛇紋胎記往下淌,凝在地上的“償命”兩個字還冒著熱氣。

“媽真是屬蟑螂的呀?這都沒弄死您!”王麗的笑聲甜得發膩,裙擺下那條纏繃帶的胖腿往前一邁,正好踩在“償命”的血字上,“二十三年冷藏費十萬塊,現結還是打欠條?”她腳尖碾著血漬,手里晃著串黃銅鑰匙——正是沈阿婆賬本里“王翠花”簽收死胎的保管鑰匙!

我攥緊保溫桶豁口的鐵皮,嗓子眼全是米非司酮的苦味:“當年調包墮胎藥的是你親娘!你們娘倆一個剖活人,一個賣死胎,不怕天打雷劈?”

“喲,現在裝慈母啦?”王麗突然彎腰湊近,呼出的氣噴在我臉上,“當年您流掉的女胎臍帶上拴的長命鎖……可是純金的!”她猛地把鑰匙插進丙-07鎖孔,“咔吧”一擰,“要不您親自跟閨女討債?”

柜門彈開的瞬間,白霧裹著腐臭味劈頭蓋臉砸過來。透明密封袋蜷在冰格子最上層,巴掌大的死胎泡在渾濁液里,臍帶斷口處那半塊長命鎖銹成了青黑色??傻紫履菍訓|西讓我渾身血都凍住了——

三排玻璃罐整整齊齊碼著,泡著紫黑色的腎臟標本!標簽被碘酒洇花的字跡針一樣扎眼:“供體2003-06(孕20周)→受體王麗(移植)”。

“驚喜不?”王麗指甲敲著玻璃罐,“您親閨女的腎,在我肚子里活了二十二年呢!”她突然撩起病號服,下腹蜈蚣似的縫合疤橫在慘白皮膚上,“排異反應折騰我十年了,好不容易等到新鮮肝源……”她下巴往旁邊冷柜一努,“趙老頭的肝今晚就給我換上,至于您——”

保溫桶殘骸帶著風聲掄過去!王麗尖叫著躲開,桶里殘余的藥粉潑了她滿臉。她瘋了一樣抓撓喉嚨:“老毒婦你又下藥!”

“墮胎藥滋味好吧?”我趁機撲向冰柜,手指插進死胎密封袋的裂縫狠命一撕!

“刺啦——”

福爾馬林混著組織液淌了滿手,半塊長命鎖“當啷”掉在血泊里。鎖芯根本不是實心的!鏤空的夾層里掉出卷發黃的油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藍墨水字——

西塘鎮衛生院器官交易網絡(2003-2023)

牽頭人:陳國棟(副院長)

賬房:王翠花(代號“蛇姑”)

密鑰:三號密碼=供體死亡時間×冷藏編號

最后一行小字讓我頭皮炸開:“注:2003年6月供體存活率99.9%(活體摘取)”

“還給我!”王麗滿臉藥粉混著膿血撲上來。我攥著油紙往冷凍車后躲,她一頭撞在推車上。罩著趙伯病肝的玻璃罐“哐當”砸下來,紫黑的肝臟拍在她臉上,腫瘤結節黏住她糊滿藥粉的眼睛!

趁她慘叫,我撲向墻角配電箱。沈阿婆賬本里血染的賬號在腦子里燒——621788*8819!李墻的卡!賣命錢全填了黑窟窿!

“強子!”我沖著通風管道嘶吼,“你媳婦的命和你爹的肝都在這兒!你要當一輩子倀鬼嗎!”

鐵門“轟”地被撞開。李墻舉著鐵鍬沖進來,眼睛紅得像滴血:“媽!爸肝癌晚期了!他存折是空的!錢全被麗麗轉走投什么‘養老項目’了!”他鐵鍬猛地指向王麗,“那項目法人是陳國棟!”

王麗突然爆發出癲狂的笑:“現在裝孝子?你爹三年前簽的遺體捐贈書誰逼的?是你拿刀架他脖子上說‘死了也得給兒子賺套房’!”她臉上黏著的病肝啪嗒掉在地上,“冷藏丙-07的死胎……可是你親手從產科抱到停尸間的!”

李墻手里的鐵鍬“哐當”砸在腳背上。

死寂中,冷柜突然發出蜂鳴警報!丙-07柜門內側的顯示屏瘋狂閃爍,紅光映亮一行不斷跳動的數字:23:05:47…23:05:48…

——正是趙伯被活摘肝臟的死亡時間!

“三號密碼是動態的……”我攥緊油紙的手直抖,“它關聯著所有黑心肝的死亡倒計時!”

王麗的笑聲戛然而止。她脖頸上墨綠蛇紋突然爆開更大的血洞,黑色線蟲洪水般涌出來!蟲群像接到指令,猛地撲向角落的備用電源閘——

“咔嚓!”

總閘被蟲群壓下的瞬間,整個停尸間墮入漆黑。只有丙-07柜門的紅光還在跳:

23:06:03

冷藏編號×死亡時間……

冰冷的機械音從通風口飄下來,帶著電子雜音的冷笑:

“密碼正確。”

“歡迎訪問‘新生計劃’核心數據庫——”

“正在傳輸證據至云端——”

黑暗中,一只黏膩的手突然攥住我腳踝。疤護士爛掉半邊的嘴貼著地板蠕動:

“蛇姑…要清理門戶了…”

“快跑…陳國棟在…”

她的假手“滋啦”冒出電火花,鋼鉤直插我小腿!

第5節:客棧焚書夜

鋼鉤刮過小腿骨的火星子還沒滅呢,后腰猛的被人踹了一腳!我連人帶懷里的油紙賬本砸進餿水桶,惡臭的黑水嗆進口鼻。疤護士那只爛得只剩骨架的假手還掛在我褲腿上,鋼鉤“滋啦”冒著的電火花,在黑黢黢的停尸間里一閃一閃,照著她半張臉上瘋狂扭動的黑線蟲。

“快…跑…”她爛穿的喉嚨里擠出最后兩個字,腦袋一歪,徹底沒氣了。蟲群從她眼眶、鼻孔里瀑布似的往外涌,黑壓壓一片,發出細碎急促的“沙沙”聲,像無數條小舌頭在舔。

“操!”我甩開那死人手,攥緊被餿水浸透的油紙賬本,手腳并用往后爬。冰涼的污水貼著皮膚往下淌,凍得我直哆嗦。那些線蟲組成的“黑潮”沒往我這里追,反而像被火燒著了尾巴,直直撲向躺在角落血泊里的王麗!

王麗的慘嚎能掀翻屋頂!她臉上還粘著趙伯那顆腫大的病肝,無數細小的黑色線蟲正瘋狂往她鼻孔、耳朵眼、還有她下腹那道猙獰的手術刀疤里鉆!藥粉混著膿血糊在她臉上,她像條被丟進滾油里的魚,在地上瘋狂地扭動、拍打。

“強…強子救我??!”她尖利的指甲在地上刮出一道道白印子。

李墻攥著那把剛才掉地上的鐵鍬,兩條腿抖得像篩糠,眼珠子瞪得要掉出來,死死盯著他媳婦身上那層越裹越厚、不斷蠕動的黑蟲,臉上的表情活見了鬼。

“陳總…陳總救命?。?!”王麗的聲音已經變形了,充滿了絕望的恐懼。

陳總?我心頭咯噔一下!就在這時,停尸間天花板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紅色指示燈無聲地點亮了,像一只突然睜開的惡魔之眼。一個冰冷的、帶著刺耳電流雜音的男聲,從不知藏在哪里的喇叭飄了出來,每個字都像帶著冰碴子:

“‘新生計劃’數據庫傳輸完畢。丙-07冰柜清理程序啟動?,F場污染等級:高危。執行命令:焚毀。”

焚毀?!

嗡——

頭頂所有慘白的大燈瞬間滅了,只剩下緊急備用燈發出幽幽的、仿佛來自地獄的綠光,勉強勾勒出停尸間里扭曲的輪廓。緊接著,更恐怖的嗡鳴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是墻腳縫隙里噴涌而出的白霧!冰寒刺骨,濃得化不開,帶著一股濃烈的、能把人嗓子眼都燒壞的消毒劑味,迅速吞沒了一切。

是液氮!這幫畜生要凍死所有人滅口!

“不——!”王麗的尖叫已經不成人聲,她被黑色線蟲幾乎裹成了一個蠕動的繭。李強像是被這一聲尖叫驚醒,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拖著鐵鍬扭頭就跑!

我肺里吸進一口那冰涼刺骨的白霧,瞬間像被無數根冰針扎透!劇痛!我幾乎喘不過氣,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跑!一定要把懷里的東西帶出去!這是沈阿姐她們拿命換來的!

我咬碎了牙把油紙賬本和那半塊銹死的長命鎖死死揣進懷里最貼身的暗袋,弓著腰,頂著能凍掉骨頭的液氮白霧,憑著記憶跌跌撞撞往鐵門方向摸。那扇被李墻強撞開的大鐵門就在前面影影綽綽的綠光里,像個黑洞洞的出口。

就在我手指快要夠到冰涼的門框時,身后濃霧里突然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液體噴濺聲,還有骨頭碎裂的“咔嚓”聲!是王麗!緊接著就是李墻驚破天的慘叫,像被生生掐斷了脖子!

我后背一緊,哪還敢回頭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出了停尸間,反手用盡全身力氣去拉那扇厚重的鐵門!

“哐當——!”

門關死的瞬間,鋼制門板上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和讓人頭皮發麻的抓撓聲!是線蟲!它們追到門口了!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安全出口標識散發著微弱的綠光。我扶著濕滑冰冷的墻壁,拖著那條被鋼鉤劃拉開一道深口子的小腿,一步一個血腳印,朝記憶中的貨運電梯摸去。腿上傷口的劇痛混著失血的眩暈,好幾次差點栽倒。

電梯像頭奄奄一息的鐵獸,在角落里發出瀕死的呻吟。我顫抖著拍下向下鍵,老舊的指示燈艱難地亮起一個紅色的“B2”。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長。終于,“?!钡囊宦曒p響,電梯門吱吱嘎嘎地滑開了一條縫。

沒等我擠進去,里面一個干瘦的人影就像片破布似的倒了出來,“噗通”一聲砸在我腳邊。

花白的頭發,佝僂的身體……是趙伯?!

我魂兒都快嚇飛了!這老頭不是應該已經在冰冷的丙-07里……不是已經……

“咳…咳咳咳……”趙伯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聲咳嗽都帶出黑紫色的血塊,濺在我鞋面上。他的身體像篩糠一樣抖,但那雙渾濁的眼睛竟然睜著,死死地盯著我懷里的位置——那本油紙賬本和長命鎖隔著衣服透出堅硬的輪廓。

“沈…沈…”他喉嚨里嗬嗬作響,枯柴一樣的手指死死摳住我褲腿,“…阿姐…書…燒…不能燒……”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指向電梯斜對面那扇不起眼的、布滿油污的小門——門上的牌子寫著:鍋爐房燃料倉卸料口。

我心里轟然一炸!火燒?燒什么?燒客棧?!

電梯門在我背后徹底打開,但我沒進去。我拖著傷腿,幾乎是撲到了那扇小門跟前。門上掛著的銹跡斑斑的U型鎖像個巨大的枷鎖。

“鑰匙…找鑰匙…”我急得快瘋了,手在地上胡亂摸索,摸到一根冰冷的、彎曲的鐵棍——是疤護士那只斷掉的假手殘骸!

噗!

我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把那斷手的鋼鉤當撬棍,狠狠插進U型鎖的縫隙!

“嘎吱——嘣!”

鎖扣應聲崩開!我拉開沉重的鐵門,一股濃烈刺鼻的燃油味混雜著灰塵撲面而來!里面是個堆放雜物的狹小空間,角落里摞著半人高的、沾滿油污的舊麻袋。借著電梯間綠光,我看見其中幾個破開的麻袋里露出的東西——

竟然是撕下來的書頁、燒焦的賬本碎片,還有一些褪了色的、蓋著公章的文件殘片!像被人當成廢紙塞進了這里!

油!麻袋下面淌出的黑色粘稠液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蜿蜒流淌!是鍋爐用的重油!這整個小隔間就是個燃料預備倉!

趙伯癱在冰冷的墻角,身體微微抽搐著,眼神死死鎖在我身上,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完了,完了!這老頭的眼神像是一切的終結預告!一股寒氣猛地從腳底板直沖頭頂!這幫天殺的,他們不僅要在醫院毀尸滅跡,連我們最后藏身的客棧都要付之一炬!

不行!不能讓沈阿姐和那么多老人的血白流!

“跑…”趙伯喉嚨里最后滾出一個含混的音節,眼睛里的光像被吹滅的蠟燭,緩緩黯淡下去。

我猛地轉身,拖著那條幾乎要麻木的傷腿,撲向那架老破電梯!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把癱倒的趙伯拽了進去,瘋狂按下一樓的按鍵!

電梯像個病入膏肓的老牛,吭哧吭哧,慢得令人絕望。狹小空間里的血腥味混雜著燃油的惡臭,還有死亡的氣息,逼得我快要窒息。

終于,“?!钡囊宦暣囗?,一樓的微弱光線透了進來。門剛打開一半,凄厲的夜風就像裹著無數尖刀般刮了進來,夾雜著令人膽寒的——

“嘩啦!噼啪!轟!!”

是火焰燃燒木料和瓦片爆裂的巨響!還有滾滾濃煙,辛辣灼熱!

客棧!火光已經映紅了半邊天!

客棧的大門洞開,里面火焰翻騰,濃煙滾滾。門口,一個穿著考究藏青色風衣、戴著金絲眼鏡的身影,被火光拉得極長極扭曲,正背對著燃燒的客棧,好整以暇地……欣賞?

他身后站著幾個穿黑西裝、像柱子一樣沉默的手下,腳邊橫七豎八倒著幾個人影——是客棧里那幾個可憐的老伙計!孫鐵頭、吳彩鳳……那個穿會計制服的人也在里面!旁邊扔著一桶刺鼻的汽油!

阿芳呢?!我心頭猛地一沉!

陳國棟緩緩轉過身,鏡片在火光下反射著冰冷的紅光,臉上帶著一絲遺憾的假笑,聲音里那股骨子里的虛偽和陰冷隔著喧囂的火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桂蘭,賬本燒了多干凈?非要我把這‘晚晴客?!惨黄馃o你陪葬嗎?”

他的皮鞋尖踢了踢腳邊一個滴著油、還在微微冒著黑煙的鐵桶。

憫心如水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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