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劃破凌晨的寂靜。

鐘子瑜從值班室的折疊床上彈起來，防護服都沒來得及系好就沖了出去。護士站的電話響個不停，小林握著聽筒，臉色煞白。

“西區隔離帶有人沖卡，梁警官受傷了！“

鐘子瑜耳邊嗡的一聲。西區收治的都是重癥確診患者，梁宇軒今晚應該在南門執勤才對。

“他怎么會去西區？“

“聽說是幫歐律師送資料...“小林話還沒說完，鐘子瑜已經抓起急救箱沖向污染區。

穿過三道隔離門，刺眼的燈光下，她看到梁宇軒靠在墻邊，左臂制服被血浸透，防護面罩裂了一道縫。兩個同事正試圖扶他起來，他卻掙扎著指向隔離區：“先確認那個人...沒跑出去...“

“別動！“鐘子瑜跪在他身邊，快速檢查傷口。一道十厘米長的撕裂傷橫貫前臂，隱約可見肌腱。“需要馬上縫合。“她抬頭看向護目鏡后那雙熟悉的眼睛，“你面罩破了，得做全套排查。“

梁宇軒虛弱地笑笑：“沒事，不疼。“

“誰問你這個了！“鐘子瑜聲音發抖，手上的動作卻異常利落。剪開袖子時，她發現他手腕上戴著一根紅繩——是她上周隨手在便利店買的情侶款。

消毒液淋在傷口上，梁宇軒肌肉猛地繃緊，另一只手握住了鐘子瑜的肩膀。透過防護服，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那個人...說老婆在里面快死了...“梁宇軒咬著牙解釋，“我想著就幫他問問情況...“

“就你熱心！“鐘子瑜聲音哽咽，縫合針在傷口間快速穿梭，“知不知道西區多危險？面罩破了還待在這！“

“這不是...有你在嘛...“

鐘子瑜抬頭瞪他，卻撞上一雙含笑的眼睛。梁宇軒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卻還在努力對她笑。那一刻，她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縫合結束，護士們推來轉運床。梁宇軒突然抓住鐘子瑜的手：“等等。“他艱難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兩張票，“市交響樂團...下個月復工首演...一起去？“

票面上印著《梁祝》的劇照。鐘子瑜想起上周隨口提過想聽現場版。

“現在說這個？“她眼淚終于掉下來。

“總得...有點盼頭...“梁宇軒的聲音越來越弱，麻醉開始起效了。

轉運車推走后，鐘子瑜才發現自己雙腿發軟。回到更衣室，她看到梁宇軒落在地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是一條未發送的微信：“晴晴，資料送到了，但...“

通知欄顯示上一條已發送的消息：「明天請你吃飯，別告訴子瑜，給她個驚喜」

鐘子瑜手指懸在屏幕上。理智告訴她不該看，但那個“別告訴子瑜“像根刺扎在心里。她點開了聊天記錄。

往上滑動，大部分是工作交流——歐晴晴幫梁宇軒表哥咨詢租房糾紛，梁宇軒介紹派出所同事找她辦離婚協議。但最近幾天，話題漸漸變了味。

「今天那家咖啡館你肯定喜歡，文藝得要命」

「比子瑜帶你去的那家還好？」

「完全不一樣的感覺，適合你」

最后一條是昨晚發的：

「你穿白大褂的樣子，比法學院畢業照還好看」

鐘子瑜胸口發悶。這已經超出了普通朋友聊天的界限。她想起社區排查那天梁宇軒背歐晴晴的畫面，胃里一陣翻騰。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新消息彈出：

「傷得重不重？我馬上過來！子瑜知道了嗎？」

鐘子瑜像被燙到一樣鎖上屏幕。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交給值班護士：“等梁警官醒了還給他。“

三天后，梁宇軒出院。鐘子瑜以工作忙為由沒去接他，卻在下班時看到他和歐晴晴并肩站在醫院門口。歐晴晴手里拎著一個蛋糕盒，正笑著說什么，梁宇軒則低頭湊近她耳邊回應。

鐘子瑜轉身想走，卻被眼尖的梁宇軒叫住。

“子瑜！“他小跑過來，左臂還吊著繃帶，“這幾天怎么都不回我消息？“

歐晴晴也跟過來，舉起蛋糕盒：“我烤了紅絲絨蛋糕，慶祝宇軒出院。“

“宇軒？“鐘子瑜挑眉。

“啊，順口了。“歐晴晴吐吐舌頭，“梁警官非說要等你一起切蛋糕。“

梁宇軒接過蛋糕盒：“我訂了川菜館包間，你最愛吃的那家。“

鐘子瑜看著兩人期待的表情，拒絕的話卡在喉嚨里。也許真是自己想多了？那些聊天記錄可以解釋為朋友間的玩笑，而今天的聚會也可能是為了感謝歐晴晴幫忙處理法律事務。

川菜館包廂里，梁宇軒殷勤地給鐘子瑜夾菜：“多吃點，你都瘦了。“

“我自己來。“她躲開他的筷子，注意到他手腕上還戴著那根紅繩。

歐晴晴似乎察覺到氣氛不對，主動講起律所的趣事。說到某個奇葩客戶時，梁宇軒笑得前仰后合，很自然地夾了塊水煮魚放到她碗里：“這個不辣，你嘗嘗。“

鐘子瑜盯著那塊魚。梁宇軒記得歐晴晴不吃辣，卻忘了她自己最愛吃辣。上周視頻時，她還特意展示新買的辣椒醬。

“我去下洗手間。“她突然站起來。

洗手臺前，鐘子瑜用冷水拍打發燙的臉頰。鏡子里的自己眼圈發紅，像個可笑的怨婦。就因為一塊水煮魚？就因為幾句曖昧的聊天？她和梁宇軒甚至還沒正式確定關系。

回到包廂，歐晴晴正在接電話：“...對，就是那個勞動仲裁案...好的，我馬上回所里。“她掛斷電話，滿臉歉意，“有個緊急案子，得先走了。“

“我送你。“梁宇軒立刻站起來。

“不用，你陪子瑜。“歐晴晴拎起包，沖鐘子瑜眨眨眼，“蛋糕記得吃，放冰箱能存三天。“

包廂門關上后，氣氛驟然尷尬。梁宇軒清了清嗓子：“晴晴最近幫了我不少忙，我表哥那個案子...“

“我們是什么關系？“鐘子瑜突然問。

梁宇軒愣住了。

“同事？朋友？還是...“她聲音越來越小。

梁宇軒繞過桌子，用沒受傷的右手握住她的手指：“我以為很明顯了。“他低頭湊近，“我喜歡你，子瑜。從半年前在醫院第一次見面就喜歡。“

鐘子瑜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的真誠讓她動搖。也許那些疑慮都是自己的臆想？

“那歐晴晴...“

“她是你閨蜜，也就是我朋友。“梁宇軒語氣坦然，“但只有你，才是我想一起聽《梁祝》的人。“

他的唇輕輕貼上來，帶著川椒的微麻和一絲蛋糕的甜膩。鐘子瑜閉上眼，暫時把那些聊天記錄拋到腦后。

當晚，鐘子瑜在宿舍樓下碰到歐晴晴。

“案子處理完了？“她有些意外。

歐晴晴晃了晃文件袋：“拿個材料而已。你們...和好了？“

“我們沒吵架。“

“得了吧。“歐晴晴笑著撞她肩膀，“梁宇軒都跟我說了，你吃醋了？“

鐘子瑜身體一僵：“他跟你說什么了？“

“說你因為他背我生氣嘛。“歐晴晴挽住她胳膊，“放心啦，我對他沒興趣。我喜歡的類型你知道的——成熟穩重，最好是律師或法官。“

鐘子瑜稍稍放松：“那你還跟他聊那么嗨？“

“他找我咨詢法律問題，總不能不理吧？“歐晴晴掏出手機，“不信你看。“

聊天記錄確實大多是工作往來，但鐘子瑜注意到，那些曖昧消息都不見了。是刪除了，還是自己當時看錯了？

“對了，“歐晴晴突然壓低聲音，“梁宇軒讓我別告訴你，他準備公務員考試呢。說想給你個驚喜。“

“公務員？“

“是啊，他說想配得上我們鐘大醫生。“歐晴晴眨眨眼，“挺有上進心的，對吧？“

鐘子瑜心頭一暖。如果梁宇軒真能考上公務員，父母那邊的阻力會小很多。也許他那些反常舉動，只是想在事業有起色后再正式表白？

回到宿舍，鐘子瑜把紅絲絨蛋糕放進冰箱。盒子上貼著一張便條：「給我最愛的兩個人——早日康復&天天開心」

她盯著“兩個人“看了很久，最終嘆了口氣，挖了一勺蛋糕送進嘴里。太甜了，甜得發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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