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講的是林凡的故事。他的故事要從他九歲那年講起。
林凡九歲的時候,父親得了肝癌,在手術化療等一系列處理一年之后,病情還是急劇惡化,撒手人寰了。林媽媽又要照顧丈夫又要上班又要照顧林凡,一年多的時間里奔波于醫院、單位和家之間,累得幾乎脫形。因為如此,其實林凡是被疏于照顧和疏于管教的。
那時候林凡經常被寄養在鄰居家吃飯睡覺。鄰居家有個兒子和女兒,女兒是林凡同學,兒子高兩屆。奇妙的是鄰居家女兒對林凡很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偷偷留給林凡。兒子卻對林凡很不友善,經常找茬,還暗地里推搡林凡。
這天,鄰居家兒子又針對林凡,還在放學路上約了幾個他的同學哥們攔住林凡,準備狠狠揍林凡一頓。林凡像發瘋的獅子嘶吼著跟他大打出手,他的幾個同伴圍上來,對著林凡拳打腳踢。林凡被打得鼻青臉腫之際,鄰居家女兒出現了,大喊大叫起來。她哥哥怕她把事情鬧到父母那里去,于是趕緊阻止她,帶著幾個同伙跑了。
那天回到鄰居家吃飯,鄰居問林凡發生了什么,身上這么多傷。林凡沒說什么,鄰居家的一雙兒女也沉默不語。
后來,林凡再也不去鄰居家吃飯了。他寧愿放學跑幾公里去醫院里陪父母。林媽媽顧不上太多,并沒有細問林凡發生了什么,只當他是想念父母了而已。
從那以后,林凡除了放學跑去醫院幫忙照顧爸爸,還開始了鍛煉身體。林凡父親去世了,只剩下林凡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母親是個相對嚴肅不茍言笑又有幾分淡漠疏離的人,林凡平日里有什么心事,無法跟母親訴說。久而久之,林凡變成了那種不太說話,眼神憂郁,戾氣外泄,身體強壯的男孩子。這時候,酷酷的又長相好看的林凡已經開始吸引女同學了,學校有很多女孩子寫信或者紙條給林凡。林凡看到那些信,總是拆也不拆就扔了。他的行為惹怒了那些女孩子們的追求者,他們開始孤立林凡。男生之間的孤立都是劍拔弩張的,所以林凡經常和他們打架,越打越兇。
直到有一天,林凡和一個同學都打進了醫院,林媽媽和老師家長們都被這兩個孩子的兇殘驚嚇到了。老師讓林媽媽好好管教林凡。林媽媽意識到了林凡的問題很嚴重,于是開始嘗試和林凡談心。一開始,林媽媽和林凡之間感情是很難流動的,兩個人無論怎么溝通,都是長時間彼此沉默不語。直到有一天,林媽媽突然在林凡面前痛哭失聲,說想念他父親,說以前他父親活著,林凡是多么活潑可愛的孩子。他走了,把孩子的靈魂也帶走了。
當時的林凡,按他自己的話來說,就像是瀕死的人臨死前回光返照看見了自己的一生。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早就不記得的往事。看到父親把他扛在肩膀上給他當馬騎,看到早已經沒有笑容的母親對著父親溫柔地笑,看到父母一起用手給他搭轎子坐。他甚至聽到了父親的聲音,聽到父親沖著他喊:林凡,林凡,快上來,你可以的,你是最棒的男子漢,是爸爸媽媽的大英雄!
林凡當時僵在那里,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快死了才看到這些。眼前哭訴的母親那么近又那么遙遠。
林凡的父親是個溫和的陪伴型的父親。他永遠溫潤如玉,永遠微微笑著,讓人如沐春風。林媽媽那么優秀的女性,卻在看到林爸爸的第一眼就情根深種了。林凡是他們愛的結晶。他們一家,原本是有點小資的幸福家庭。無奈天不遂人愿,林爸爸就這樣被病魔奪走了。而林爸爸走后,林爸爸的家人居然為了他的一點點遺產跟林媽媽爭得不可開交。林媽媽對林家失望透了,自己一個人帶著林凡,心力交瘁,很久很久都沒有過一絲絲笑容了。
林媽媽的這一哭訴,或許是把林凡的靈魂從林爸爸那里要回來了。林凡突然理解了母親的痛苦,理解了自己的痛苦,也懂得了他們家的苦難需要他一個男子漢去承擔。
人的長大,有時候真的是一瞬間的。那一瞬間還有個字可以表達,叫做:悟。
林凡悟了,在他十五歲那年,他悟了。林凡接納了命運,接納了母親的情緒,接納了自己的痛苦,也開始了去面對和承擔責任。
那一年開始,林凡照常鍛煉身體,讓自己保持強大。他身上的戾氣沒有了,他開始越來越像父親,變得溫潤,變得寬厚,變得理解他人。他心里的痛都化成了對世界和未來的探索,他開始對整個世界充滿了新鮮和探索欲。
后來的林凡,和大多數人差不多,考上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畢業以后回到家鄉陪在母親身邊,成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公務員。林凡在宣傳部做一名小科員。
公務員在哪里都是擇偶的最佳對象。三姑六婆們排著隊為林凡說親。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小小的彈丸之地,居然有那么多優秀又賢惠的待嫁閨女。然而,林凡不愿意結婚。林媽媽也無能為力。林凡說:我不打算結婚了,你們不用說了。林媽媽被氣得吐血,卻也只能自己消化。
然而更氣的是,二十八歲那年,正值打拼事業大好年華的時候,林凡突然辭職了。林媽媽已經理解不了自己兒子的腦回路了。在溝通無果之后,撒手不管了。你林凡只要自己不會餓死就好了,我老了,還是過自己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