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軍營,中軍大帳。
帳下立著十幾位將士,皆是甲胄在身,盔纓微顫。
帥位上,李世民一身玄黑蛟袍,指尖輕叩著攤開的輿圖。
他鳳目微瞇,龍瞳深邃,燭光斜映在瞳仁里,映出張欒的所見所聞。
從她西坡悍不畏死被擒,到王庭初遇大薩滿,直至三言兩語調撥離間,一切都被李世民看在眼中。
至于為何能借用張欒的身體,便是第一次相遇打入對方眉心的那頭金鳳。
金鳳乃是李世民道果所化,卻非死物,而是他神魂的一縷延伸。
金鳳潛入張欒體內后,如同一枚無形的耳目,雖然不能讀取心聲,卻能將她周遭的一切動靜反饋。
更奇的是這金鳳化形之術,能化出一位擁有五品武師的武道金身來,只要不被打散便能一直存在。
李世民見時機成熟,起身下達軍令。
“程知節、羅成、秦叔寶,命你們三人各率五位五品斥候,前往阿史那部營救張欒!”
程咬金率先上前一步,咧著個大嘴笑道:“陛下放心!末將定將阿史那部攪個天翻地覆,把張姑娘給您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羅成聲音沉穩些:“陛下,末將以為,六人一小隊,目標太大,分散開比較好!”
秦叔寶撫著腰間的銅锏,沉聲道:“羅成所言極是,此行接應衛昭,越分散攪的便越亂,帶出張姑娘的機會就越大!”
李世民指尖在輿圖上的阿史那部位置輕點,鳳目微抬:“幾位將軍所言有理。”
“記住,本王的一道五品金身會纏住突厥大薩滿。你們只需突破外圍,接應衛昭即可。”
“末將領命!”三人齊聲應道,聲震帳頂。
待三人領命離去,帳內稍靜。
李世民望向帳外沉沉夜色,龍瞳中似有金芒一閃。
突厥前任大薩滿那張人臉皮一直是他心頭大患,隋亡中原大亂,突厥都不敢南,下正是因為沒有二品術師。
楊茁雖承諾手下九位弟子,只能為大唐效力,可他若偷偷教出第十位弟子,要當如何?
與其夜長夢多,不如主動出擊,將那張人皮剝下,握在自己手中。
地牢深處。
張欒這次學聰明,來來回回與對方拉扯數回合,最后情不甘情不愿的答應:“教你縫尸術可以,但剝皮得我來。”
大薩滿欣然答應,無論是誰剝皮還是縫尸,甚至天下所有的術法,只要看一次,便能完全記住!
他要的就是現場觀摹,只要學會了便立馬宰了她。
至于先前說的,不過是安撫住對方的謊言罷了。
真以為是楊茁的弟子自己就不敢殺?他如今都自身難保,能出得了長安再說。
又走了大約死五百米的路,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
一間丈許的石室中央,立著個半人高的石臺,臺上鋪著整張泛黃的人皮。
正是前任大薩滿的整張人皮,如今被細麻繩撐,五官輪廓依稀可辨。
大薩滿緩步走到石臺前,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那人皮的臉頰,像是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師父!”
他開口時,聲音竟帶著幾分少年人的孺慕,與先前的狠戾判若兩人。
“弟子找來了楊茁傳人,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漠北的旗幟插滿整個中原,比您當年做得更好。”
指尖滑過那人皮緊閉的眼瞼,喉間溢出寒笑:“您總說我太急,可這天下,本就該是能者居之。”
他低下頭,鼻尖幾乎要貼上那人皮的臉頰:“到那時,李二?楊茁?都得跪在我面前!師父,您看著吧,您干不成的事,弟子替您做完!”
張欒站在一旁,只覺得后背的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
瘋子,果然不是正常人!
從對方一開始神神叨叨,就推斷這家伙腦回路不行,現在與人皮都能攀談起來,看來不出自己所料。
這要是真信了他的話,哼哼,恐怕就和眼前的人皮一樣,被剝下來晾干…
想想就覺得惡心!
至于二鳳對傳音能救自己,還真猜不出怎么個救法,此地是突厥人老巢,總不成能憑空變出來吧。
事到如今考慮這些也無用,貌似唯一能靠的就是二鳳,想不出第二人能救自己。
石室內的燭火明明滅滅,將大薩滿的影子拉得極長,像個扭曲的鬼魅。
張欒站在角落,足足熬過半個時辰,對方終于是停下了對人皮的嘮叨。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張欒身上,臉上擠出笑意:“可以開始了。”
張欒點頭上前,打量了一番這張完整的人臉皮。
光從外表,完全看不出是兩張人臉皮縫合在一起,這種技藝手法,實在是太高明了。
縫人皮難,拆剝人皮卻簡單,只要找準縫制時最后一針的位置,反方向剝線,便能完整卸下。
張欒蹲在石臺前,指尖順著人皮的輪廓一寸寸摸索。
從額頭到下頜,再到耳后那道細微的褶皺,連鼻翼兩側的紋路都沒放過。
可別說針線痕跡,就連一絲拼接的縫隙都找不到。
大薩滿候在一旁倒也不著急,將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謹記于心,這些都是自己學習的模板,未來只能單獨摸索。
張欒的指尖在人皮邊緣反復摩挲,靠著【心靈手巧】,終于在人臉皮左側感知到一縷靈氣。
她算是明白了,這哪是什么凡俗針線縫合,分明是用靈氣搓成線,生生將兩張臉皮縫作一體。
師傅的手法!
張欒立馬反應過來,能擁有此等手法的也只有自己師傅了。
她捏著銀針的指尖驟然用力,順著那縷細微靈氣,精準刺入人皮縫合處。
“嗤——”
整張人皮瞬間泛起微光,那些肉眼難辨的靈線,如活物般在張欒感知里扭動。
見此場景,大薩滿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錯過了什么細節。
“嘩啦!”
靈線崩解的瞬間,人皮如被利刃劃開,露出內里另一張半透明的殘舊臉皮,前任大薩滿真正的容貌。
這一舉動讓大薩滿看的渾身止不住顫抖起來,激動中摻雜著興奮。
他邁步上前,伸手去抓那張心心念念的人臉皮。
張欒同樣震驚,隨著縫上去的人臉皮被剝下,整張人皮竟開始發生變化。
這便是縫人皮的最高境界——改頭換面!
大薩滿眼瞅著手就要碰到人臉皮,滿腦子都是傳承,壓根沒去防備張欒。
張欒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同時把整張人皮往自己懷里一捂,順勢就往衣襟里塞。
“你敢!”大薩滿瞬間炸毛,跟被搶了骨頭的惡犬似的,抬手就甩出道術符文,直奔張欒面門。
張欒躲避不及,心說要完,便見其眉頭正中,一頭拇指大小的金鳳竄出,將額頭處烏黑的“封”字沖散。
石室內,陡然響起一聲龍吟:
“阿史那·瑾,見到本王怎么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