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初霧氣，整個唐軍軍營被大霧籠罩，方圓五米之外一片朦朧。

衛昭早早就侯在張欒軍帳前，趁著天還未完全亮，倚著定點木樁閉目養神。

至于休息，他一夜未眠，整整守到日出，才離開秦王大帳。

雖然現在很困，可五品武師早便掌握簡單辟谷，恢復精力的效果是普通凡人三四倍速度。

凡人睡眠時間一般需六～七個時辰，他能壓縮至三個時辰，并且時刻都能進入深度睡眠狀態。

衛昭剛進入休眠狀態，離他相隔幾十米外，一雙金眸在大霧中亮起。

李世民一改常態，換上一身銀芒甲胄，在其身邊程咬金滋著個大牙樂著。

“秦王殿下，你看衛昭這小子，這般上心。”程咬金打趣道。

他站在李世民身旁便可借助其領域之威，透過大霧看清整個軍營。

李世民面上也帶著笑：“倒真如你所說，二人看對上了眼，真是難得。”

衛昭從小陪著他長大，對方脾氣自己一清二楚，這家伙完完全全就是個武癡，天賦不高，卻極其努力。

平日里也問過對方有沒有心儀女子，十七八的年紀也不小了，戰場上生死無常，至少要留個子嗣。

現在看來，這家伙也非榆木腦袋，只不過張欒自己還信不過，單單楊茁的弟子身份，便要多些防備了！

程咬金十分激動，一個勁的邀功：“秦王殿下，暗提議讓衛昭盯著對方沒錯吧，可要記我大功一件。”

李世民的笑意淡了幾分，眼神里多了層沉沉的憂慮：“咬金，你別忘了張欒背后站著的是誰。”

程咬金拍著胸脯保證：“殿下要相信俺的眼光，這小丫頭與楊茁其他弟子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李世民側過頭，金眸在霧中逐漸黯淡下去，言語中帶著幾分警惕：“別忘了楊茁可是楊堅的胞弟，必要時也不是殺不得！”

霧氣似乎更濃了些，將李世民銀甲上的冷光暈染得模糊。

他沒再看遠處的衛昭和張欒軍帳，轉身便往主帳方向走，甲片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

程咬金抿緊了嘴，收起玩味之色，臉上逐漸嚴肅起來，楊茁真敢造反，他手下九位弟子定是第一個被除掉。

“哎～可惜，真可惜啊！”

日上三竿時，濃霧已散得差不多。

衛昭睫毛微動，猛的從休眠狀態中醒來，就似定了個人形鬧鐘般奇特。

見時辰差不多，剛準備喚醒張欒，眼前的帳簾“嘩啦”一聲被從里掀開。

張欒換掉昨天沾滿了尸臭的衣裙，一身青色勁裝走在前面，依舊讓她的身材顯得挺拔利落。

柳巧玉今日無事，跟在她身后，經過昨夜的解釋，實在對方二人關系抱著懷疑態度，今天必須跟上看看。

幾人見面互相寒暄了幾句，便朝著堆放尸體的軍營走去。

一路上張欒神態自若，面對柳巧玉明里暗里的提問對答如流，沒有一絲難堪。

不過一旁的衛昭就完全不一樣，柳巧玉的話他自然能聽出什么意思，整個人如秋天的蘋果從里到外紅透了般。

張欒的思緒根本沒落在柳巧玉那些打趣的話上，心里頭盤算的全在【天賦值】上。

霉運被封印七成，先拿普通尸體試試，看看需要多少次才會出。

至于剩下的四具七品武師尸體，等真的獲取不了【天賦值】再對他們下手。

三人一入堆放尸體大帳，便看見本應該在西坡收拾尸體的縫尸匠，正推著一排排大箱子，將碎尸塊裝入其中。

張欒一愣，走到王老五跟前詢問道：“這是？這些尸體不縫補了么？”

王老五見張欒、柳巧玉同時出現，一改臉上的嚴肅，笑著解釋道：“秦王下令拔營，兩個月的僵持終于被打破了，準備朝晉陽進攻了！”

他早就在此待膩了，荒郊野嶺的除了男人就是男人，想找個地解悶都沒有。

張欒疑惑，遷移之事自己一點都不知，甚至軍營中也沒有任何動靜。

她看向衛昭，衛昭也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情。

連秦王死士都不知的事還真難得，開口再問：“何時的事？為何我們沒有接到通知？”

王老五耐心解釋：“聽聞秦王重創了突厥阿史那部，如今他們已退往草原，晉陽已經視為囊中之物了。

以我多年跟軍隊的經驗來判斷，不出四五天便會舉營往北。”

柳巧玉同樣不解，就算眼前這老者猜對，不還有四五天的時間么。

“你們為何如此早開始收拾尸體？”

王老五指著地上的碎塊嘆氣道：“幾位都未在縫尸營中待多久，一般來說遷營命令下達后，只剩三天左右的時間。

秦王又愛惜死去的戰士，想讓他們歸鄉而葬，就算遷營縫尸匠也必須將所有尸體帶上，直至戰爭結束。”

張欒算是明白了：“原來你們提前拾尸塊為的就是能趕上時間。”

王老五笑著點頭：“張姑娘聰慧。”

張欒目光在帳內散落的尸塊上掃過，既然秦王要帶尸體歸鄉，這些碎塊遲早要被縫補完整。

帶著也是麻煩，倒不如借著幫忙的由頭，把這活兒全部攬下來，目測此地近三百具尸體，足夠自己縫補的了。

張欒當即對王老五說道：“王管事，既然時間緊迫，縫尸營人手怕是周轉不開吧？”

王老五臉上的笑垮了些，愁眉苦臉道：“可不是嘛！三百多具尸體，光碎塊就堆成了山，搬運起來更麻煩。

若都成尸體就好了，至少通過自家趕尸術驅趕，要省去很大麻煩。”

張欒嘴角一笑：“不若這樣，四天之內，我幫你將這次尸塊全都縫完整，但你將趕尸法教于我。”

王老五臉上的笑容僵住，壓低著聲音道：“老小子祖籍洪州豫章，祖上三代都是吃這碗飯的。

我們那地方的趕尸術，講究‘請神引路、符水鎮靈’，傳男不傳女，更從不外傳給外姓人。

當年若非沒糧吃，老夫也不會把這手藝亮出來，靠著能讓尸體自行趕路的本事，才得了個管事的位置。”

張欒倒也不是非要不可，前世就聽過湘西趕尸人，對此術好奇罷了。

主要自己攬下這么大的活，沒有所求肯定不符合常理，總不能說自己熱心腸吧。

張欒假意嘆口氣：“既然王管事不愿意，那便算了，秦王讓我來幫忙，現在沒忙可幫，便不打擾你們了。”

張欒轉身的動作干脆利落，柳巧玉雖一頭霧水，也趕緊跟上，衛昭見狀，默不作聲地跟在兩人身后。

王老五看著三人的背影，權衡了一下利弊，三百具尸體，就算戰爭結束到頭來也是自己縫制。

“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