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著北疆荒原,虞君霜的斗篷在風中獵獵作響。她望著遠處山道上蜿蜒的火把長龍——那些打著虞字旗的隊伍正以行軍陣型推進,每支火把都詭異地泛著青白色。
“大人,探馬回報。”昭陵抹去臉上雨水,“隊伍中央有輛鐵籠囚車,里面關著個白發老者。”
虞君霜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三年來,她設想過無數與父親重逢的場景,卻從未料到會是在兩軍對峙的戰場上。
“傳令,全軍后撤三里。”
“什么?昭陵愕然,“可那些七蓮幫...”
“那不是七蓮幫。”虞君霜指向隊伍前列的旗幟——玄底金邊的虞字大纛下,還有面小小的青銅鏡紋旗,“是父親的舊部,鎮北軍'明鏡堂'。”
她太熟悉這個編制了。兒時父親常抱著她講述,明鏡堂是專門甄別易容奸細的精英,每位成員都持有半塊特制銅鏡...
雨幕中突然傳來馬蹄聲。一騎快馬沖破雨簾,馬上騎士高舉銅鏡:“可是虞四娘子當面?屬下奉堂主之命,請四娘子前往一敘!”
銅鏡背面熟悉的蓮花紋讓虞君霜瞇起眼。她突然解下頸間玉佩拋給對方:“告訴你們堂主,想要《洗冤錄》殘卷,就拿真正的信物來換。”
騎士接住玉佩時臉色大變——鏡面照出的不是虞君霜的倒影,而是個滿臉刺青的老者!他剛要拔刀,昭陵的箭已穿透其咽喉。
“果然如此。”虞君霜拾起滾落的銅鏡,“明鏡堂的人,絕不會用鍍銀鏡——那是七蓮幫'千面狐'一脈的標志。”
軍營燈下,虞君霜仔細擦拭著兩把青銅鑰匙。當“觀火”二字在燭光下對齊時,鑰匙突然自動嵌合,縫隙中滲出金紅色液體——是業火!
“大人!”趙師爺的副手慌張闖入,“斥候在七蓮幫隊伍里發現了...發現了...”
“說。”
“隨大人還活著!被鐵鏈鎖在囚車旁!”
虞君霜的手微微一顫,業火濺在案幾上燒出個蓮形焦痕。她想起古墓里那封婚書,想起隨燼拼死保護的《洗冤錄》...若他真是父親與七蓮幫長老之子,為何又要背叛七蓮幫?
“傳令下去。”她突然起身,“寅時三刻,我要親自會會這支'虞家軍'。”
副將剛退下,帳外又響起通報聲。這次是個意想不到的訪客——虞清荷身邊的貼身宮女紫萸,捧著個鎏金食盒。
“娘娘說,北疆天寒,請四娘子用些點心。”
食盒打開,里面整齊碼著八塊蓮花酥。虞君霜眸光微動——這是她們姐妹兒時的暗號,八塊點心代表“有詐”。
“娘娘還說什么?”
紫萸突然壓低聲音:“娘娘問,大人可還記得七歲那年摔碎的銅鏡?”她悄悄遞上塊絲帕,“說您看了這個就明白。”
帕上繡著幅古怪圖案:兩面銅鏡相對而立,中間夾著朵燃燒的蓮花。虞君霜指尖撫過繡線,在蓮心處摸到硬物——是半片真正的明鏡堂銅鏡!
寅時的荒原上霧氣彌漫。虞君霜單騎來到約定地點,對面囚車旁站著個戴青銅面具的將領。
“虞四娘子別來無恙。”面具人聲音嘶啞,“令尊很想念你。”
囚車里的白發老者聞聲抬頭,渾濁的雙眼突然迸發出光彩:“霜兒...快走...”這聲音千真萬確是虞昭!
虞君霜強自鎮定:“父親若真疼我,就該告訴我《洗冤錄》最后一頁的內容。”
“簡單。”面具人輕笑,“'雙印合,業火現'——需要兩個守墓人的印記相融。”他突然掀開衣襟,胸口赫然是朵漆黑如墨的蓮花印,“比如...我的陰印,和你的陽印。”
虞君霜終于明白七蓮幫的目的——他們從來不需要《洗冤錄》,只需要她這個活體鑰匙!
“那我該稱呼你什么?”她冷笑,“天樞星君?還是...舅舅?”
面具人猛地僵住。虞君霜趁機甩出軟劍,劍鋒劃過囚車鐵鎖:“畢竟能繼承母親胞弟印記的,除了親舅舅還有誰?”
“聰明。”面具人摘下面具,露出與虞君霜三分相似的面容,“可惜太遲了。”
地面突然塌陷!虞君霜連人帶馬墜入深坑,而囚車里的“虞昭”竟自己打開鐐銬,手中多出把淬毒匕首——這才是真正的天樞星君!
“你以為隨燼為何能活到現在?”他獰笑著逼近,“就因為他體內養著最適合你的...另一半業火!”
坑外突然傳來震天喊殺聲。虞君霜抬頭,看見霧氣中沖出支奇兵——為首者獨眼染血,正是本該死在古墓的隨燼!
“抱歉來遲。”他斬落兩名敵將,向坑中拋下繩索,“你父親在東北方三里處的石窟里,這里交給我。”
虞君霜抓住繩索的剎那,突然瞥見隨燼后頸浮現的黑色蓮印——與面具人的一模一樣!
“你...”
“我知道。”隨燼苦笑,“這就是為什么我說...不可盡信。”
天樞星君的狂笑響徹荒原:“好一對癡兒!一個帶著陽印卻流著七蓮幫的血,一個繼承陰印卻是虞家骨肉——你們注定是開啟業火的祭品!”
黎明前的荒原上,霧氣凝結成霜。虞君霜的指尖死死攥著繩索,目光在隨燼與天樞星君之間來回掃視。
隨燼后頸的黑蓮印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轉而泛起與她如出一轍的金紅。
“你以為我在古墓為何要救你?”隨燼的聲音壓得極低,手中軍刺卻紋絲不動地指向天樞星君,“就為等這一刻——陰陽印記共鳴時,才是殺他的最佳時機。”
天樞星君突然狂笑,袖中滑出柄形制古怪的短刀:“我的好外甥女,你還沒發現嗎?”刀尖輕挑,割開自己手腕——流出的竟是金紅色血珠!“你體內流的,從來都不是虞家的血!”
虞君霜如遭雷擊。鎖骨下的蓮印突然灼痛難當,記憶如潮水涌來——七歲那年突發高熱,父親徹夜不眠為她施針;每次練劍受傷,傷口總會詭異地迅速愈合;還有那些每月十五必喝的“補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