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費樂茲第一次見到那只機械鳥,是在一個霧氣彌漫的清晨。
芙蕾雅的黑發被晨露打濕,發梢凝結著細小的水珠,在初升的陽光下閃爍著銀光。她站在溫室旁的橡木工作臺前,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銅制鳥籠,籠中棲息著一只赤褐色的知更鳥——它的羽毛太過完美,每一根都像是被精心排列過的,在光下泛著金屬般的細膩光澤。
“來。”芙蕾雅向他招手,眼里里盛著溫柔的笑意,“今天教你照顧它。”
卡費樂茲踮起腳尖,湊近籠子。機械鳥的喙微微張開,發出一聲清脆的啼鳴,音調精準得不像自然界的產物。它的眼睛是兩顆小小的紅寶石,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像是真正的生命在其中流動。
“它需要定期上油,否則關節會生澀。”芙蕾雅從絲絨盒里取出一支銀制滴管,里面盛著淡金色的液體,“這是特制的保養劑,一滴就夠。”
她示范著如何輕輕抬起鳥翅,將油滴在翅根的齒輪連接處。機械鳥的羽翼隨即舒展開來,發出細微的“咔噠”聲,仿佛在舒展真實的肌肉。
“你也要試試嗎?”
卡費樂茲屏住呼吸,接過滴管。芙蕾雅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引導他的動作。她的指尖微涼,卻莫名讓人安心。
“對,就是這里……慢一點……”
油珠滑入關節的瞬間,機械鳥突然轉過頭,紅寶石眼睛直直地望向他,喙部輕輕開合,像是要說話。卡費樂茲嚇了一跳,差點松手,芙蕾雅卻輕笑出聲。
“它喜歡你。”她揉了揉他的頭發,“每一只機械鳥都有自己的“性格”,這只是最溫順的。”
卡費樂茲小心地觸碰鳥背,金屬羽毛竟帶著微微的溫度,像是被陽光曬暖的石頭。
“為什么它這么像真的?”他忍不住問。
芙蕾雅的笑容深了些,手指輕輕點了點鳥喙:“因為最好的工匠會先觀察真正的生命,再賦予金屬靈魂,靈魂獨一無二,才更顯真實。”
“獨一無二?”
“是的,就像被賦予的編號那樣。”
她翻開鳥籠底部的暗格,取出一把小巧的鑰匙,插入鳥腹的隱蔽鎖孔。隨著一聲輕響,機械鳥的胸腔緩緩打開,露出里面精密的齒輪結構——而在最核心的銅制主軸上,刻著一行細小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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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費樂茲眨了眨眼。
“這是它的編號。”芙蕾雅合上鳥腹,聲音輕柔,“每一只機械鳥都有的。”
遠處傳來腳步聲,莉莉絲的身影出現在花園小徑上。她今天依舊穿著鴿灰色的長裙,腕間的銀鏈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她的目光掃過工作臺,在機械鳥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向芙蕾雅微微頷首。
“晨間記錄。”她遞過一本皮質筆記本,聲音平靜得像一泓無波的湖水。
芙蕾雅接過本子,隨手翻了幾頁,指尖在某一行輕輕劃過。卡費樂茲瞥見紙頁上密密麻麻的日期和數字,但還沒等他看清,芙蕾雅就已經合上了本子,將它交還給莉莉絲。
“今天的課程結束了?”莉莉絲問,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嗯。”芙蕾雅微笑,“夏爾學得很快。”
莉莉絲的目光轉向他,深紫色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她只是伸手,輕輕拂去他袖口沾上的一滴油漬。
“該去用早餐了。”她轉身離開,裙擺掃過草地,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芙蕾雅將機械鳥放回籠中,遞給卡費樂茲:“以后每周的這個時間,都由你來照顧它,好嗎?”
他點點頭,小心地接過籠子。機械鳥在籠中輕輕跳動,紅寶石眼睛映著晨光,像是真的在注視著他。
“它叫什么名字?”他問。
芙蕾雅的手指撫過籠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他是你的了,由你為他取一個吧”
這是他第一次為什么東西命名,他考慮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太陽從一邊升起又落下,月亮從一邊升起又落下,連天上的星星也掉下淚……
“晨星。”
“因為它總是在黎明時分唱得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