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瑜是被凍醒的。
長白山的雪比昆侖更烈,風卷著冰粒打在臉上,像無數根細針在扎。她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天池邊緣的雪窩里,羽絨服被凍得硬邦邦的,頸間的銀鎖卻燙得驚人,像塊貼在皮膚上的烙鐵。
“沈昭……”她下意識喊出聲,聲音被風雪撕成碎片。環顧四周,只有茫茫白雪和結著薄冰的天池,哪有半個人影。量子手環靜靜躺在雪地里,屏幕漆黑一片,徹底成了塊廢鐵。
昨晚被手環傳送過來時的眩暈感還沒完全消退,溫瑜扶著旁邊的岳樺樹站穩,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記得沈昭被顧晏按在冰洞石壁上,記得玉佩合二為一時炸開的白光,記得自己被手環的吸力拽走時,沈昭望向她的最后一眼——那眼神里的焦急和篤定,像根細刺扎在心上。
“他肯定會來的。”溫瑜裹緊羽絨服,給自己打氣。祖母日記里夾著的那張長白山地圖,此刻正被她緊緊攥在手里,圖紙邊緣已經被凍得發脆。地圖上用紅筆圈著天池中央的位置,旁邊寫著“冰下有鏡,遇雪則明”。
她踩著沒過膝蓋的積雪往天池走去,每一步都陷得很深,雪粒灌進靴子里,凍得腳趾發麻。離天池還有幾十米時,溫瑜突然停住腳步——冰面中央的薄冰下,隱約有藍光在流動,像條被困在冰里的魚。
“是鏡樁的能量。”她心臟猛地一跳,加快腳步沖過去。冰面踩上去咯吱作響,薄冰下的藍光越來越亮,甚至能看清冰層里凍著的東西——是無數根交錯的冰柱,柱身上布滿了守鏡人的星紋,像天然形成的結界。
溫瑜蹲下身,指尖剛觸到冰面,頸間的銀鎖突然發出嗡鳴,與冰下的藍光產生共鳴。冰層里的星紋開始發光,在冰面投射出流動的圖案,竟是一幅完整的星圖,圖中最亮的那顆星,正對著天池西側的巖壁。
“鏡樁藏在巖壁后面?”她剛要起身,冰面突然“咔嚓”一聲裂開細紋。溫瑜嚇了一跳,趕緊后退幾步,看著那些細紋像蛛網般蔓延開,心里掠過一絲不安——這冰面撐不了多久。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聲。溫瑜迅速躲到岳樺樹后,只見一輛雪地摩托正往天池這邊駛來,車上的人穿著黑色沖鋒衣,胸前的銀徽章在雪光里閃著冷光——是逐熵會的人。
“顧晏的動作真快。”溫瑜壓低身子,摸出背包里的折疊刀握緊。雪地摩托在天池邊停下,下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舉著探測儀,屏幕上的能量指數瘋狂跳動。
“能量源就在冰下,”男人的聲音被風雪刮得斷斷續續,“顧理事說,等冰面凍實了再下去,現在先在周圍布控,別讓沈昭和溫瑜跑了。”
另一個人往溫瑜藏身的方向掃了一眼:“這鬼地方除了雪就是冰,他們能躲哪兒去?我看多半是凍死在半路上了。”
兩人罵罵咧咧地往西側巖壁走去,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風雪里。溫瑜松了口氣,剛要出來,卻發現剛才冰面裂開的細紋里,滲出了淡綠色的液體,正順著冰縫往雪地里流,像條正在爬行的蛇。
“是暗熵能量。”她突然想起楚墨的警告,暗熵泄漏時會呈現出這種詭異的綠色。看來顧晏不僅派人來了,還在天池里做了手腳,想逼鏡樁自動暴露。
溫瑜不敢耽擱,趁著逐熵會的人沒回頭,迅速繞到天池西側的巖壁后。巖壁上覆蓋著厚厚的冰層,冰里凍著不少枯枝,像被定格的火焰。她按銀鎖指引的方向敲了敲巖壁,傳來空洞的回響。
“果然有暗格。”她拿出折疊刀,小心翼翼地鑿開冰層——下面的巖石上刻著守鏡人的密文,和昆侖鏡樁上的文字一模一樣。溫瑜將銀鎖貼在密文上,鎖身的光芒瞬間涌入巖石,巖壁緩緩向內凹陷,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洞口里漆黑一片,彌漫著潮濕的寒氣。溫瑜打開頭燈,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一條向下延伸的石階。石階上結著薄冰,踩上去打滑,她不得不扶著巖壁慢慢往下走。
走了大約百十米,石階突然到頭,眼前出現一個寬敞的溶洞。溶洞中央有個天然形成的水潭,潭水清澈見底,倒映著洞頂垂下的鐘乳石,像倒掛的冰棱。而水潭中央的石臺上,赫然放著一枚青銅鏡樁,泛著冷冽的光。
“找到了。”溫瑜松了口氣,剛要走近水潭,頭燈的光柱突然掃到溶洞角落里的人影。她嚇了一跳,趕緊關掉頭燈,握緊折疊刀屏住呼吸。
“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濃重的鼻音。
溫瑜心里一喜,打開頭燈照過去——只見沈昭正靠在巖壁上,左臂纏著染血的繃帶,臉色蒼白得像紙。“你怎么在這兒?”她沖過去扶住他,指尖觸到他的手,冰得嚇人。
“被手環的沖擊波掀飛了,”沈昭苦笑一聲,動了動胳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還好抓住了玉佩,不然早就成逐熵會的槍靶子了。”他從懷里摸出雪蓮玉佩,玉佩上的裂紋比之前更明顯,卻依舊泛著淡金色的光。
溫瑜這才注意到,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著,繃帶滲出的血漬已經凍成了黑紅色。“你的胳膊怎么了?”
“被顧晏的手下打了一槍,”沈昭不在意地擺擺手,“沒打中要害,就是有點疼。”他看向水潭中央的鏡樁,“找到第四塊了?”
溫瑜點頭,扶著他往水潭走:“但這水潭看起來不對勁,你看潭底的影子。”
頭燈光柱照在水面上,潭底的倒影竟不是他們兩人,而是兩個穿著民國服飾的人影——男人穿著藏青色中山裝,女人穿著旗袍,正圍著鏡樁爭執,動作和他們在月牙泉溶洞看到的一模一樣。
“是祖父和祖母。”溫瑜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們當年也來過長白山。”
潭底的人影突然轉向他們,女人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什么。溫瑜湊近水面,隱約聽到“冰融則鏡現,心齊則樁啟”幾個字,正是祖母日記里反復出現的那句話。
“冰融……”沈昭看向潭水,突然明白過來,“這潭水不是普通的水,是冰水混合物,只有當我們的體溫同時注入,冰面才會融化,鏡樁才能激活。”
他剛要伸手去碰潭水,溶洞入口突然傳來腳步聲。顧晏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沈先生,溫小姐,又見面了。”
溫瑜迅速關掉頭燈,扶著沈昭躲到鐘乳石后。只見顧晏帶著四個手下走進來,每個人手里都拿著槍,槍口的火光在溶洞里劃出刺眼的弧線。
“別躲了,”顧晏的聲音在溶洞里回蕩,“我的探測儀能感應到玉佩的能量,你們跑不掉的。”
沈昭壓低聲音:“我引開他們,你趁機激活鏡樁。”
“不行,你的胳膊受傷了。”溫瑜按住他的手,“要走一起走。”
沈昭剛要反駁,潭水突然劇烈翻涌起來,水潭中央的鏡樁發出刺眼的藍光。顧晏的探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能量指數達到了頂峰。
“找到了!”顧晏興奮地喊道,“給我把鏡樁拿過來!”
兩個手下剛要下水潭,潭水突然結冰,將他們的腳凍在原地。溫瑜和沈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是他們的體溫觸發了潭水的變化。
“快!”沈昭拉著溫瑜往水潭跑,兩人同時伸出手,握住水潭中央的鏡樁。玉佩與銀鎖的光芒瞬間交織,與鏡樁的藍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屏障,將顧晏和他的手下擋在外面。
“激活了!”溫瑜驚喜地喊道,鏡樁上的守鏡人密文開始閃爍,在溶洞頂部投射出第四座鏡樁的位置——是XZ納木錯。
就在這時,顧晏突然拿出一個黑色匣子,打開后里面的暗熵結晶發出黑煙,所過之處,屏障的光芒開始減弱。
“快撤!”沈昭拉著溫瑜往溶洞深處跑,身后的屏障“咔嚓”一聲裂開細紋。
跑出溶洞的側門時,外面的風雪更大了。沈昭指著遠處的木屋:“那里是守山人住的地方,我們可以去那里躲一躲。”
兩人踩著積雪往木屋跑,沈昭的左臂不時傳來劇痛,額頭上滲出冷汗。溫瑜扶著他,感覺他的身體越來越沉,幾乎要撐不住了。
“堅持住,”她輕聲說,“我們快到了。”
沈昭點點頭,突然腳下一滑,重重摔倒在雪地里。溫瑜趕緊去扶他,卻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發青,左臂的傷口已經開始化膿。
“沈昭!”溫瑜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從背包里拿出急救包,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繃帶。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紅腫,子彈雖然沒留在體內,但傷口很深,需要立刻處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雪地摩托的轟鳴聲。溫瑜抬頭一看,只見顧晏的手下正往這邊駛來,離他們越來越近。
“你先走,”沈昭推了她一把,“把鏡樁的位置記下來,去納木錯等我。”
“我不走!”溫瑜固執地搖搖頭,從背包里拿出楚墨準備的信號彈,拉開保險栓往天上一射。紅色的信號彈在雪夜里劃出一道弧線,像朵盛開的花。
“楚墨說過,只要發出信號,他就會派人來接應。”溫瑜扶著沈昭站起來,“我們一起等救援。”
沈昭看著她堅定的眼神,突然笑了:“好,一起等。”
兩人互相攙扶著往木屋走,身后的雪地摩托越來越近。溫瑜回頭時,看到顧晏的臉在雪光里顯得格外猙獰,心里卻沒有絲毫害怕——只要他們在一起,就沒什么好怕的。
木屋的門虛掩著,里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張木板床和一個火爐。溫瑜扶著沈昭躺在床上,剛要去生火,沈昭突然抓住她的手。
“溫瑜,”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如果我這次挺不過去……”
“別胡說,”溫瑜捂住他的嘴,眼眶有些發紅,“你一定會挺過去的,我們還要一起去納木錯,一起找到剩下的鏡樁。”
沈昭笑了笑,不再說話,閉上眼睛休息。溫瑜生起火爐,看著火苗舔舐著柴薪,心里默默祈禱救援能快點來。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溫瑜跑到門口,只見一架直升機正往木屋這邊飛來,機身上的標志是楚墨所在的研究所。
“救援來了!”她興奮地喊道,回頭卻發現沈昭已經睡著了,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了許多。
直升機降落在木屋前,楚墨帶著醫護人員跑進來,看到沈昭的傷口時皺起了眉頭:“子彈雖然沒打中要害,但失血過多,需要立刻手術。”
醫護人員將沈昭抬上直升機,溫瑜緊隨其后。飛機起飛時,她從舷窗往下看,只見顧晏的雪地摩托停在木屋前,他正抬頭望著直升機,嘴角掛著一絲詭異的笑。
溫瑜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這場較量還遠遠沒有結束。
直升機上,楚墨遞給溫瑜一杯熱水:“量子手環我已經修好了,這次加了新的功能,可以定位其他鏡樁的位置。”他拿出一個新的手環,遞給溫瑜,“納木錯的鏡樁能量很強,你們要小心。”
溫瑜接過手環,看著上面顯示的納木錯地圖,心里突然充滿了力量。她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沈昭,他的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做什么噩夢。
“放心吧,”溫瑜輕聲說,“我們會找到所有鏡樁,阻止逐熵會的陰謀。”
直升機穿過云層,朝著XZ的方向飛去。溫瑜看著窗外的雪山,突然覺得祖輩的遺憾,或許正在他們身上慢慢彌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