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沙山的晨光帶著沙粒的溫度，斜斜地打在溫瑜攤開的暗熵研究資料上。紙張邊緣還沾著焦黑的痕跡，是顧晏昨天從逐熵會的地下密室里搶出來的——他說這是祖父顧明誠留下的最后手稿，藏著比“規則回滾”更危險的計劃，也是他執意要跟著來鳴沙山的原因。

“‘觀測者協議’？”沈昭蹲在旁邊，指尖劃過手稿上潦草的標題，字跡抖得厲害，像是寫下這些字時，作者正處于極度的恐懼中。他抬頭看向顧晏，“你祖父在1945年就知道觀測者不是單一群體？”

顧晏正用樹枝撥弄著地上的沙粒，聞言動作一頓，聲音有些發悶：“他晚年總說自己‘看漏了關鍵’，手稿里夾著半張月球照片，背面寫著‘兩派相爭，錨點為棋’。我以前以為是瘋話，直到昨天在裂隙里看到他的影像……”

溫瑜的量子手環突然發出輕微的嗡鳴，自動啟動了【文字破譯】功能。全息屏上，手稿里模糊的字跡被逐行解析，變成清晰的宋體字：“記錄于1945年7月12日，重慶防空洞。觀測者實分兩派：‘守護派’主張以鏡樁為界，觀察三維文明自然演化，不干涉規則運行；‘收割派’則認為，三維智慧體對規則的理解達到閾值后，應‘收割’其意識能量，作為高維空間的養分。兩派協議以‘錨點’為界，互不越線，然協議已破。”

“協議已破？”楚墨舉著便攜式分析儀走過來，屏幕上正顯示著手稿紙張的成分檢測結果，“這紙是用楮樹皮做的，和民國時期重慶防空洞遺留的文件材質完全一致，墨跡里還檢測到微量的暗熵能量——看來你祖父寫這些時，身邊就有暗熵碎片。”他突然指向手稿中夾著的半張照片，“這不是普通的月球照片，邊緣有標量波干擾的痕跡，像是用特殊設備拍的。”

溫瑜將手環貼近照片，全息屏立刻投射出照片的完整版本：月球背面的陰影里，一個巨大的環形山邊緣刻著螺旋狀的紋路，與羅布泊獅身丘的鏡樁紋路如出一轍，只是規模放大了百倍。環形山中央有個黑色的圓點，旁邊用紅筆標注著“錨點”二字。

“這是‘南極-艾特肯盆地’！”楚墨突然激動起來，調出探測器傳回的月球背面地圖，“NASA在2019年就發現這里有異常的重力場，像地下藏著個巨大的金屬結構體。你祖父在70多年前就知道它的存在？”

沈昭突然想起高維裂隙里的畫面：顧明誠將暗熵碎片塞進鏡樁凹槽時，嘴里反復念叨著“破錨點，先破代碼”。他翻到手稿的最后一頁，那里有片被墨水浸透的污漬，隱約能看出是幅星圖。“溫瑜，用手環的【痕跡還原】試試。”

溫瑜按下手環側面的按鈕，一道淡藍色的光束掃過污漬。幾秒鐘后，星圖的輪廓漸漸清晰——七顆星連成的弧線恰好覆蓋地球與月球，弧線的端點落在南極-艾特肯盆地的黑色圓點上，旁邊寫著行小字：“鏡樁為線，錨點為軸，線斷則軸動。”

“鏡樁是連接地球與錨點的線？”溫瑜盯著星圖，突然明白過來，“收割派要毀掉鏡樁，不是為了破壞地球的規則網，是為了讓錨點失去束縛？”

話音未落，手環的【全域掃描】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全息屏上，地球規則網的藍色紋路突然泛起紅色漣漪，七座鏡樁的光點旁，都跳出了相同的提示：“檢測到月球方向傳來標量波脈沖，頻率與收割派暗碼匹配，強度：0.3特斯拉，持續增強中。”

“他們在試探鏡樁的穩定性。”沈昭站起身，望向鳴沙山的西側，那里的標量波紋路正隨著脈沖輕微抖動，“就像搖晃繩子的一端，看看另一端的錨點會不會松動。”

顧晏突然從背包里掏出個鐵皮盒子，打開后，里面是枚生銹的銀徽章，與逐熵會成員胸前的徽章一模一樣，只是背面刻著個“守”字。“這是祖父留給我的，他說‘若遇收割派，以此為憑，尋守鏡人’。”他將徽章遞給溫瑜，“剛才手環報警時，徽章突然發燙，背面的字亮了一下。”

溫瑜接過徽章，剛觸到手環，徽章背面的“守”字突然射出一道紅光，在沙地上投射出段影像：1947年的月球背面，一艘雪茄狀的飛行器懸停在南極-艾特肯盆地上空，飛行器下方，黑色的“錨點”正發出暗紫色的光，鏡樁的螺旋紋路沿著盆地邊緣蔓延，像給錨點套上了道金色的枷鎖。影像的最后，一個穿著守護派服飾的人影對著鏡頭說：“鏡樁代碼為‘鎖’，錨點為‘匣’，匣中藏著‘規則為何存在’的答案，收割派若得之，三維宇宙將淪為牧場。”

影像消失時，銀徽章“啪”地裂開，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標量波的紋路里。溫瑜的手環突然震動，【規則解析】界面彈出新的內容：“錨點為高維文明遺留的‘規則發生器’，鏡樁代碼是抑制其過度輸出的‘安全鎖’。收割派的目標是解開安全鎖，獲取發生器的核心技術。”

“所以地球的規則網，從一開始就是錨點的‘溢出效應’？”楚墨推了推眼鏡，語氣里帶著難以置信，“就像臺燈照亮房間，我們以為光是來自燈泡，其實燈泡只是轉換器，真正的電源在別處？”

沈昭突然想起祖母的影像在裂隙里說的話：“標量波的共振頻率達到閾值，維度裂隙臨時開啟。”他看向溫瑜的手環，屏幕上的標量波吸收率已經穩定在99%，“如果我們主動提升地球規則網的共振頻率，能不能再次打開裂隙，看看錨點的真面目？”

“太冒險了。”溫瑜搖頭，調出手環的能量日志，“上次裂隙開啟時，規則網的破損率瞬間飆升到23%，如果這次控制不好，可能直接觸發收割派的‘收割信號’。”她指尖劃過屏幕上的月球坐標，“但我們可以讓手環模擬鏡樁代碼的頻率，反向探測錨點的結構——就像用雷達掃描地下的礦藏。”

手環的【反向探測】功能啟動時，全息屏上的月球影像突然被無數綠色的線條覆蓋，像給月球套上了件鏤空的鎧甲。線條最密集的地方，正是南極-艾特肯盆地的黑色圓點，那里的線條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立方體輪廓，邊長約10公里，內部跳動著與手環核心相同的能量信號。

“是‘母樁’！”溫瑜的心跳漏了一拍，“七座鏡樁都是它的碎片，我們的手環核心，根本就是塊活性母樁碎片！”

楚墨突然“啊”了一聲，指著立方體輪廓的底部：“那里有個缺口，形狀和第七座鏡樁完全吻合！就像……母樁原本是完整的，被人硬生生掰下來一塊，扔到了地球上。”

顧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祖父的手稿里提過‘斷樁之罰’，說守護派因私自拆分母樁，被收割派驅逐出高維空間，只能在三維宇宙流浪。難道……守鏡人的祖先，就是守護派的后裔？”

這個猜測像塊石頭投進平靜的湖面，讓所有人都沉默了。溫瑜低頭看著手環，突然想起祖母留下的銀鎖——鎖身上的紋路，不就是母樁立方體的縮小版嗎？

遠處傳來越野車的引擎聲，煙塵里隱約能看到航天基地的標志。楚墨拿起對講機：“接應的人到了，他們帶來了月球登陸艙的設計圖，說是根據鏡樁的材質參數特別改裝的。”

溫瑜將手稿折好放進防水袋，抬頭看向漸漸升起的月球。銀輝落在她的手環上，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母樁在遙遠的彼端發出的呼喚。

“你祖父說得對，錨點是棋。”沈昭走到她身邊，聲音里帶著種前所未有的堅定，“但下棋的不只是觀測者，我們也可以落子。”

顧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粒，手里緊緊攥著那半張月球照片：“我祖父欠的，我來還。母樁也好，錨點也罷，總得有人去看清楚真相。”

溫瑜的手環突然投射出一張新星圖，地球與月球被一條藍色的線連接，線的中點標注著“地月拉格朗日L2點”，旁邊用小字寫著：“標量波共振強度：98%，適合建立臨時通道，持續時間：72小時。”

“看來這小家伙早就有主意了。”溫瑜笑了笑，將手環扣緊，金屬的涼意順著手腕蔓延，卻讓她心里異常踏實。她知道，從鳴沙山到月球背面，從修補規則網到直面母樁，這場跨越七十多年的守護，終于要走到最關鍵的一步。

越野車停在面前，車門打開的瞬間，楚墨突然指著手環的屏幕：“你們看！收割派的標量波脈沖強度降到0.1特斯拉了，像是在……撤退？”

沈昭瞇起眼睛，望向月球的方向：“不是撤退，是在等我們主動靠近。他們知道我們會去母樁，就像獵人知道獵物一定會掉進陷阱。”

溫瑜深吸一口氣，彎腰鉆進了越野車。車窗外，鳴沙山的輪廓漸漸遠去，標量波的藍色紋路在沙地上鋪成一片光海，七座鏡樁的光點如同航標，指引著通往未知的方向。她摸了摸胸前的銀鎖，突然想起祖父筆記里的最后一句話：“宇宙如棋局，落子即無悔，唯守心者能終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