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別墅-客廳**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水晶吊燈冰冷的光線切割著昂貴的波斯地毯。空氣里還殘留著若有似無的紅酒氣息,與此刻劍拔弩張的氣氛格格不入。
文彥希站在夢兒面前,昂貴的西裝包裹著他挺拔卻緊繃的身軀。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蜷在寬大絲絨沙發(fā)里的女人,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鋒,沒有絲毫溫度。“既然她回來了,”薄唇開合,吐出的字句清晰而殘忍,“我們離婚吧。”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塵埃落定的決絕,仿佛在宣讀一項(xiàng)早已定好的判決。
夢兒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杯壁上殘留的紅酒痕跡,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離不了。”
“為什么離不了?”文彥希的劍眉瞬間擰緊,眸底翻涌起顯而易見的不耐和一絲被忤逆的慍怒。他上前一步,無形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下來,“這婚必須得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帶著壓抑的力道。
夢兒終于抬起頭,隨意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帶著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的嘲弄:“我說了離不了!”
“你是聽不懂嗎?”文彥希面色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聲音里壓抑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視線掃向她,毫不掩飾其中的輕蔑和審視,“我說離婚!”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還是說,你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能說服我不離婚?”那“特殊”二字,咬得格外重,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夢兒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慢條斯理地抬手,纖細(xì)的手指輕輕撥開了絲質(zhì)睡袍的領(lǐng)口。動作間,一片細(xì)膩的肌膚暴露在冰冷的燈光下——精致的鎖骨處,以及若隱若現(xiàn)的胸前,幾枚鮮艷的、曖昧的草莓印記清晰無比地烙印在那里,如同剛剛采摘下的紅莓,帶著未褪的情欲氣息。
文彥希的視線觸及那片刺目的印記,瞳孔猛地一縮,神色有瞬間的凝滯。但他立刻像被燙到般,猛地移開目光,下頜線繃得更緊,語氣反而淬上了更深的寒意:“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嗤笑一聲,帶著極度的不屑,“你覺得對我會有用?”
“你知道它們是怎么來的嗎?”夢兒平靜地追問,聲音不高,卻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向他試圖回避的記憶。
文彥希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心中已然明了答案,但他拒絕承認(rèn),面上依舊是萬年不化的冰霜:“我不想知道!也與我無關(guān)!”他幾乎是低吼出來,帶著一種急于擺脫什么的煩躁,“離婚協(xié)議我會讓律師準(zhǔn)備好,你只需要簽個字!”他轉(zhuǎn)過身,似乎想結(jié)束這場令他失控的對話。
“是你的白月光,親手給我下的藥。”夢兒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他試圖筑起的冰墻,“然后,是你,文彥希,親自幫我解的毒。”她頓了頓,目光鎖住他瞬間僵硬的背影,“這些印記,就是你留下的證據(jù)。現(xiàn)在,有印象了嗎?”
文彥希的背影挺拔依舊,卻像一根被釘在原地的柱子。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落地鐘的滴答聲敲打著緊繃的空氣。幾秒鐘后,他才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那層堅(jiān)冰似乎裂開了一道細(xì)縫,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冷漠覆蓋。他避開了她的視線,盯著光潔的大理石地面,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冷酷:“不管怎樣,我都要離婚。”他抬起眼,目光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談判般的算計(jì),“開個價吧。要多少錢,你才肯簽字放人?”
夢兒看著他這副急于用金錢抹平一切的樣子,只覺得可笑至極,長長地、帶著濃濃嘲諷意味地嘆了口氣。“呵……”她站起身,絲質(zhì)睡袍的衣擺如水般滑落,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不屑,“文彥希,你覺得我差你那點(diǎn)……三瓜兩棗?”她不再看他,徑直朝門口走去,語氣輕松得像在談?wù)撏聿停骸半x了之后,你打算如何?迫不及待地迎娶你的心上人?”
“然后我會和她結(jié)婚。”文彥希雙手插進(jìn)西裝褲袋,背對著夢兒,背影挺拔而決絕,仿佛在宣告一個不容置疑的未來,“至于你……”他頓了頓,聲音冷硬,“拿了錢,想去哪去哪,我們兩清。”
“噢!這樣啊。”夢兒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輕快,甚至帶著一絲愉悅。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漸行漸遠(yuǎn)的“咔噠”聲,像一首告別的序曲。“那行,”她頭也不回,聲音飄散在空曠的客廳里,“你趕緊去娶她吧!我就不奉陪了!”走到玄關(guān),夢兒甚至故意停頓了一下,微微側(cè)過臉,唇角勾起一個明艷又帶著挑釁的弧度,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鉆進(jìn)文彥希的耳朵:“我呢,現(xiàn)在可是自由之身了……終于可以去找別的男人咯!拜拜~”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毫不留戀的瀟灑。
“站住!”
就在夢兒的手即將觸碰到冰冷的門把手時,身后猛地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吼。文彥希幾乎是瞬間就出現(xiàn)在她的身后,帶著一股凜冽的風(fēng)。一只骨節(jié)分明、蘊(yùn)含著強(qiáng)大力量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夢兒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感到一陣鈍痛。他似乎也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了,在夢兒下意識要甩開時,又像被電流擊中般倏地松開,指尖蜷縮了一下。
他胸膛微微起伏,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眸光深處翻涌著某種濃稠得化不開的陰翳,緊緊鎖住她,一字一句,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我、說、了!你不許去找別的男人!”
手腕上殘留的痛感和灼熱感讓夢兒心頭火起。她猛地轉(zhuǎn)身,毫不畏懼地迎上他那雙幾乎要噬人的眼睛,聲音冷得像冰:“這可由不得你嘞!文先生!”最后三個字,咬得又重又清晰,充滿了諷刺。
“由不得我?”文彥希的眼神驟然變得極其危險,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cè)的門板上,形成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囚籠。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未散的怒意,將她緊緊包裹。他低下頭,灼熱的氣息幾乎噴在她的額頭上,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宣告所有權(quán)的蠻橫:“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還是我的妻子!”
夢兒被他困在門板與他滾燙的胸膛之間,卻沒有絲毫退縮,反而仰起臉,露出一個甜美又極具諷刺意味的笑容,故意用嬌嗲的語調(diào)戳破他那可笑的占有欲:“文先生,你說錯啦!人家馬上就不是了呢!人家現(xiàn)在可是自由之身了呢……嘻嘻!”那笑聲,像小錘子一樣敲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只要我沒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他盯著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眼神晦暗不明,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聲音沉得如同深淵,“你就還是!”
“哦?”夢兒挑眉,臉上的笑容更盛,帶著洞悉一切的嘲弄,“不是一直逼著我簽字離婚嗎?就算我不簽,對你文大總裁來說,單方面結(jié)束這段婚姻,也不是什么難如登天的事吧?”夢兒伸出手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他緊實(shí)的胸膛,“好啦!姑奶奶不奉陪了,您吶,趕緊去追求您的真愛吧!拜拜!”
話音落下的瞬間,夢兒猛地低頭,像一尾滑溜的魚,從他困住她的手臂下方靈活地鉆了出去!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香風(fēng)。
“你!”文彥希只覺臂彎一空,眼前人影已閃至門外。厚重的雕花木門在夢兒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他瞬間變得錯愕和盛怒的臉。
空蕩奢華的客廳里,只剩下文彥希一個人僵立在玄關(guān)。巨大的關(guān)門聲在寂靜中回蕩,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他看著那扇緊閉的門,仿佛還能看到她離去時那決絕又帶著戲謔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憤怒、失控和被徹底挑釁的煩躁感猛地沖上頭頂,像巨石一樣堵在胸口,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煩躁地一把扯開束縛的領(lǐng)帶,昂貴的絲綢領(lǐng)帶被粗暴地扯松,歪斜地掛在脖子上,勒出的紅痕清晰可見。他胸膛劇烈起伏,眼神陰鷙地盯著那扇門,仿佛要把它燒穿。
幾秒后,他猛地掏出手機(jī),指尖因?yàn)橛昧Χ⑽l(fā)白,迅速撥通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聽筒里傳來單調(diào)的忙音,每一聲都像敲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接聽,怒火即將沖破臨界點(diǎn)時——電話被接通了。沒有聲音。只有一片沉默的電流音。
文彥希握著手機(jī),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對著那片沉默的虛空,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命令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迫,低吼道:“你,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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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外-雨夜**
厚重的雕花木門隔絕了文彥希的怒吼。夢兒快步穿過冷寂的花園小徑,夜風(fēng)裹挾著庭院里玫瑰的冷香,吹拂在她滾燙的臉頰上。高跟鞋敲擊石板路的聲音清脆而急促。
然而,就在夢兒即將走出別墅大門時,一道刺目的車燈撕破了沉沉的夜色,伴隨著引擎的咆哮和尖銳的剎車聲,一輛張揚(yáng)的紅色跑車以一個極其危險的漂移甩尾,猛地停在了別墅主入口的正前方,濺起一片冰冷的水花——不知何時,外面竟下起了瓢潑大雨。
車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纖細(xì)的身影幾乎是跌撞出來。她穿著一身價值不菲但顯然被雨水徹底打濕、緊緊貼在身上的白色真絲連衣裙,勾勒出單薄而楚楚可憐的曲線。濕透的長發(fā)黏在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雨水順著尖俏的下巴不斷滴落。她渾身都在發(fā)抖,像一片在暴風(fēng)雨中即將被撕碎的葉子——是蘇晚,文彥希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她似乎根本沒注意到站在雨幕邊緣的夢兒,那雙總是含著水霧、我見猶憐的大眼睛,此刻盛滿了驚惶和無助,直直地望向別墅燈火通明的大門——更準(zhǔn)確地說,是望向剛剛因?yàn)榫薮蟮膭屿o而猛地拉開那扇厚重雕花門的男人。
文彥希還站在玄關(guān),領(lǐng)帶被他扯得歪斜,胸膛因怒氣未平而起伏。當(dāng)他的視線撞上門口那個在暴雨中瑟瑟發(fā)抖、狼狽不堪的身影時,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住了。他臉上的陰鷙、煩躁、以及那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及深究的復(fù)雜情緒,在瞬間被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洶涌而上的、刻入骨髓的憐惜所取代。
“晚晚?!”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裂般的沙啞和急切,完全沒有了剛才對夢兒時的冰冷命令。他甚至顧不上穿鞋,幾步就沖入了冰冷的雨幕之中,昂貴的定制皮鞋瞬間浸透泥水。
“彥希哥……彥希哥!”蘇晚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贖,淚水混合著雨水滾滾而下,聲音破碎哽咽,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她踉蹌著向他撲去,卻在距離他一步之遙時,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向前倒去。
“小心!”文彥希眼疾手快,長臂一伸,穩(wěn)穩(wěn)地將她冰冷顫抖的身體撈入懷中。隔著濕透的薄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凍得如同冰塊,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殘燭。“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弄成這樣?!”他低頭看著懷里那張毫無血色的小臉,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窒息。他迅速脫下自己濕了半邊的昂貴西裝外套,手忙腳亂地裹在她身上,動作是前所未有的笨拙和小心翼翼,仿佛捧著易碎的稀世珍寶。
蘇晚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襯衫,冰冷的指尖隔著衣料都能感覺到他胸膛的熱度。她將臉埋進(jìn)他懷里,汲取著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雪松氣息,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和恐懼:“我……我逃出來的……彥希哥,他……他打我……我好害怕……只有你這里……只有你這里能收留我了……”她語無倫次,每一個字都帶著驚魂未定的戰(zhàn)栗。
文彥希的瞳孔猛地收縮,怒火瞬間點(diǎn)燃。他收緊手臂,將她冰冷的身軀更緊地護(hù)在懷里,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保護(hù)欲:“別怕,晚晚,有我在,沒人能再傷害你!先進(jìn)去!”他半扶半抱地,幾乎是半抱著她,轉(zhuǎn)身就往燈火溫暖的別墅里走。
自始至終,他的目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牢牢地鎖在懷中這個失而復(fù)得、又遭受了“苦難”的蘇晚身上。他甚至沒有分出一絲余光,去看一眼站在幾步開外的雨幕中,從頭到尾都冷眼旁觀這一切的夢兒。
冰冷的雨水打在夢兒的發(fā)梢、肩頭,寒意絲絲縷縷地滲入肌膚。她站在那里,看著文彥希抱著蘇晚,像捧著一塊失而復(fù)得的稀世美玉,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那扇象征著奢華與權(quán)勢的大門。他寬闊的背影,他低頭時那毫不掩飾的疼惜眼神,他護(hù)著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像一把把淬了冰的鈍刀,緩慢而深刻地切割著夢兒早已麻木的心臟。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抬手,隨意地抹了一把臉,指尖冰冷。嘴角卻緩緩勾起一個弧度,帶著自嘲,也帶著徹底的釋然。
別墅的大門在文彥希抱著蘇晚進(jìn)去后,緩緩合攏,最后一絲暖黃的光線被隔絕。巨大的鐵藝門徹底將她隔絕在外,隔絕在這個冰冷雨夜的世界里。
夢兒最后看了一眼那棟燈火輝煌卻與她再無關(guān)系的牢籠,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和雨水氣息的冰冷空氣,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高跟鞋踩在積水的路面上,濺起細(xì)小的水花,身影決絕地消失在沉沉的雨幕和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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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內(nèi)**
文彥希抱著蘇晚,一路疾步穿過空曠冰冷的客廳。傭人早已被驚動,手忙腳亂地拿來干燥的浴巾和毯子。“快!準(zhǔn)備熱水!姜茶!再拿套干凈的女士睡衣!”文彥希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他將蘇晚小心地放在客廳那張寬大絲絨沙發(fā)上——正是夢兒不久前慵懶陷坐的位置。昂貴的絲絨瞬間被濕透的衣裙浸染出深色的水漬。
他蹲下身,用柔軟的浴巾笨拙卻極其溫柔地擦拭她濕透的長發(fā)和冰冷的臉頰,動作小心翼翼。燈光下,蘇晚的臉色蒼白得透明,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微微顫抖著。她柔弱無骨地靠在沙發(fā)里,眼神依賴地望著他。
“晚晚,告訴哥,到底怎么回事?誰打你了?”文彥希的聲音放得極低,帶著安撫,也帶著壓抑的怒火。他看著她裸露的手臂,似乎在尋找傷痕。
“是……是……”蘇晚的眼淚又涌了出來,聲音哽咽,“是那個投資人……他逼我……我不從,他就……”她瑟縮了一下,仿佛回憶起了可怕的場景,將臉埋進(jìn)柔軟的浴巾里,肩膀微微聳動,“彥希哥,我好疼……”她含糊地說著。
文彥希的心像被狠狠揪住。他立刻吩咐傭人:“去請張醫(yī)生!立刻!馬上!”他看著蘇晚瑟瑟發(fā)抖的樣子,心頭的憐惜和保護(hù)欲達(dá)到了頂峰。他伸出手,想安撫地拍拍她的背,卻在指尖即將觸碰到她濕漉漉的肩膀時,動作微微一頓。
腦海中,鬼使神差般地閃過另一個畫面——就在不久之前,在同一個玄關(guān),他失控地攥住另一個女人的手腕,那纖細(xì)腕骨上細(xì)膩的觸感和溫?zé)岬拿}搏……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快得讓他來不及捕捉。蘇晚適時地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抽泣,瞬間拉回了他的全部心神。
“沒事了,晚晚,都過去了,有哥在。”他沉聲保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和堅(jiān)定。他接過傭人遞來的熱姜茶,小心地送到她唇邊,“來,先喝點(diǎn)熱的暖暖身子,醫(yī)生很快就到。”他坐在她身邊,像一個最忠誠的守護(hù)者。偌大的客廳里,水晶吊燈冰冷的光線落在他緊繃的側(cè)臉上,映照出他眼中的疼惜,以及那深藏于眼底、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一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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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私立醫(yī)院-VIP急診走廊(幾小時后)**
文彥希沉著臉坐在走廊冰冷的長椅上,煩躁地扯了扯領(lǐng)口。蘇晚在里面做詳細(xì)的檢查。他試圖清空大腦,但夢兒離去時那句輕快的“去找別的男人咯”,卻像魔咒一樣,時不時地鉆出來。
“文先生,”張醫(yī)生走了出來,神情嚴(yán)肅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文彥希立刻站起身:“張醫(yī)生,晚晚怎么樣?傷得重不重?”語氣里的急切顯而易見。
張醫(yī)生推了推眼鏡:“蘇小姐受驚過度,有些低燒,體力透支嚴(yán)重,需要靜養(yǎng)。另外,她身上有一些……輕微的軟組織挫傷和淤青,主要集中在手臂和肩背,應(yīng)該是掙扎和推搡造成的。”
“掙扎推搡?”文彥希的拳頭瞬間握緊,骨節(jié)泛白,眼中戾氣翻涌,“那個混蛋!”
“不過……”張醫(yī)生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文先生,經(jīng)過詳細(xì)檢查,并未發(fā)現(xiàn)蘇小姐有遭受……嚴(yán)重暴力侵犯的跡象。她身上的衣物雖有拉扯痕跡,但……還算完整。精神狀態(tài)更多是驚嚇過度。”
文彥希一愣。這個結(jié)果,和他預(yù)想中蘇晚描述的“他打我”、“逼我”的嚴(yán)重性似乎……有些微妙的差距?他心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慮,但很快被對蘇晚的心疼壓了下去。“我知道了。麻煩張醫(yī)生安排最好的病房和護(hù)理。”文彥希沉聲道。
張醫(yī)生點(diǎn)頭離開。文彥希正準(zhǔn)備進(jìn)急診室,走廊盡頭卻傳來一陣清脆而熟悉的高跟鞋聲,伴隨著一個男人爽朗的笑聲。他的腳步猛地頓住,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只見夢兒換了一身火紅的吊帶長裙,襯得肌膚勝雪,臉上妝容精致,明艷得如同盛放的玫瑰,絲毫不見雨夜的狼狽。她正親昵地挽著一個高大英俊、氣質(zhì)儒雅又不失鋒芒的男人手臂——科技新貴顧衍之。兩人有說有笑地朝這邊走來,顧衍之看向她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文彥希的腳步像被無形的鋼釘狠狠楔進(jìn)了冰冷的磨石地面。走廊盡頭那抹刺目的紅,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夢兒似乎才“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目光輕飄飄地掃過來,如同掃過一件礙眼的擺設(shè),一絲漣漪也無。那眼神里只有一種徹底的、冰冷的漠然。她的視線掠過他鐵青的臉,落在他身后那扇緊閉的急診室門上。
然后,一個極其生動的、帶著點(diǎn)玩味和洞察一切的了然笑意,在她精心描繪的紅唇邊緩緩綻開。她用不高不低、卻清晰得足以穿透整個寂靜走廊的聲線,帶著一絲慵懶的嬌嗔,對身邊的顧衍之說:
“親愛的,你看,我說得沒錯吧?這VIP急診室就是搶手,連文大總裁的心尖肉都得排隊(duì)候著呢。”她故意頓了頓,目光再次若有似無地飄向文彥希,仿佛在無聲確認(rèn)自己的“預(yù)言”,然后才慢悠悠地吐出最后幾個字,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一種刻意的輕佻:“嘖,真是……情深義重,感天動地啊。”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糖衣的子彈,精準(zhǔn)地射向文彥希的心臟。那“心尖肉”、“排隊(duì)候著”、“情深義重”的諷刺,如同最惡毒的咒語,瞬間點(diǎn)燃了他胸腔里積壓的火山!
“你——說——什——么?!”文彥希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低沉得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高大的身影挾帶著一股狂暴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狹窄的走廊空間。他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下顎線繃得死緊,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翻涌著駭人的風(fēng)暴,死死地鎖定在夢兒那張明艷卻冰冷刺骨的臉上。“誰讓你來的?!”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激起冰冷的回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他伸手指著她,手指因?yàn)闃O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滾!立刻給我滾出去!”姿態(tài)充滿了暴戾的羞辱。
顧衍之眉頭倏然蹙緊,溫潤的眼中瞬間凝聚起銳利的鋒芒。他下意識地側(cè)身,將夢兒更嚴(yán)密地護(hù)在自己身后,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保護(hù)的姿態(tài)。他正要開口,夢兒卻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臂,指尖的力道異常堅(jiān)定。她甚至沒有再看暴怒的文彥希一眼。
她抬起另一只手,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耳邊并不存在的碎發(fā),姿態(tài)優(yōu)雅。然后,她才微微揚(yáng)起下巴,那雙畫著精致眼線的眸子,終于再次對上文彥希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眼神清澈見底,又深不見底,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暴怒狼狽的模樣。
紅唇輕啟,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薄刃:“文先生,”她刻意用了最疏離的稱呼,語氣平靜無波,“這里是醫(yī)院,公共場所。我陪朋友來看病,似乎……不勞您費(fèi)心驅(qū)趕吧?”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他身后急診室的門牌,“倒是您,心尖上的白月光還在里面‘候診’呢,您不趕緊進(jìn)去噓寒問暖、做二十四孝好情圣,在這兒跟我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浪費(fèi)什么時間?發(fā)脾氣……可是會嚇著里面那位嬌弱的美人兒的。”
“無關(guān)緊要”四個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在清晰地傳達(dá)徹底的漠視。他的怒火,他的驅(qū)趕,他的存在本身,對她而言,都失去了任何意義。
這種漠視,比最激烈的反抗更能將文彥希逼瘋!
“你找死!”文彥希徹底被激怒,理智的弦“啪”地一聲斷裂。他猛地抬手,似乎想越過顧衍之去抓夢兒,動作帶著不顧一切的兇狠。
顧衍之的反應(yīng)快得像一道閃電,精準(zhǔn)地格開了文彥希的手臂,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和冷冽的警告。“文總,自重。”顧衍之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刺入凝固的空氣。
夢兒甚至沒有再看文彥希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一眼。她只是輕輕拽了拽顧衍之的袖口。“走吧,衍之,”她的聲音恢復(fù)了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這里空氣太臟了,嗆得慌。”她甚至優(yōu)雅地朝急診室緊閉的門扉方向,敷衍地?fù)P了揚(yáng)下巴,紅唇勾起一個毫無溫度、近乎殘忍的弧度。然后,她挽著顧衍之的手臂,踩著那雙尖細(xì)的高跟鞋,在死寂的走廊里踏出清脆、規(guī)律、毫不停留的足音,將身后那團(tuán)幾乎要爆炸的怒火和屈辱徹底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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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場-車內(nèi)**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醫(yī)院空曠的停車場顯得格外刺耳,漸漸遠(yuǎn)去。
直到坐進(jìn)顧衍之那輛線條流暢的黑色跑車副駕,夢兒才仿佛卸下了一層無形的盔甲。她重重地靠進(jìn)真皮座椅里,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厍焕锬枪稍卺t(yī)院強(qiáng)壓下的、混雜著辛辣諷刺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的氣息,似乎才找到了出口。車窗外的路燈飛速掠過,在她精致的側(cè)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去哪兒?”顧衍之發(fā)動引擎,聲音溫和,目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詢,掃過她略顯蒼白的臉。他能感覺到她指尖的微涼。
夢兒沒有立刻回答。她降下車窗,讓初夏夜晚微涼的風(fēng)猛地灌進(jìn)來,吹亂了精心打理的發(fā)絲。風(fēng)帶著城市特有的塵埃和遠(yuǎn)處霓虹燈的氣息,沖淡了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
“找個地方,”她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被風(fēng)稀釋過的沙啞,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能喝點(diǎn)東西的地方。越吵越好。”那“吵”字被她咬得很重,像是要用聲浪淹沒腦子里某些嗡嗡作響的回音。
顧衍之沒再多問,方向盤一轉(zhuǎn),車子駛離了醫(yī)院那片壓抑的區(qū)域,匯入都市夜晚喧囂的車河。引擎的低吼取代了醫(yī)院的死寂,霓虹燈牌開始像巨大的、色彩斑斕的野獸在車窗外張牙舞爪。
“迷迭”酒吧-深夜
霓虹燈牌在潮濕的夜色中閃爍著曖昧的紫色光暈,“迷迭”兩個字像醉眼朦朧的邀請。推開厚重的隔音門,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如同實(shí)質(zhì)的音浪猛地拍打過來,混雜著各種香水、酒精和荷爾蒙的氣息,瞬間將人卷入一個光怪陸離的喧囂漩渦。正是顧衍之帶夢兒來的地方——夠吵,夠亂,足以淹沒一切。
顧衍之顯然對這里很熟,輕車熟路地穿過舞池邊緣擁擠扭動的人群,為夢兒隔開一點(diǎn)空間,將她護(hù)送到吧臺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高腳凳上。吧臺內(nèi)調(diào)酒師花哨的動作在迷幻的燈光下如同剪影。
“喝點(diǎn)什么?”顧衍之微微俯身,在震耳的音樂中提高音量問她,眼神帶著詢問。他能看到她卸下醫(yī)院走廊那層冰冷盔甲后,眼底深處透出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夢兒掃了一眼酒架上琳瑯滿目的瓶子,幾乎沒有猶豫,指尖點(diǎn)向一款色澤深沉的威士忌。“Double,不加冰。”她的聲音在嘈雜中顯得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干脆。不是小酌,是想要迅速麻痹感官。
顧衍之眼神微動,但沒多說什么,對調(diào)酒師示意了一下。很快,兩杯琥珀色的液體推到他們面前。夢兒端起那杯分量十足的威士忌,沒有碰杯,沒有寒暄,仰頭就灌了一大口。灼熱的液體順著喉嚨一路燒下去,瞬間在胃里燃起一團(tuán)火,嗆得她眼尾微微泛紅。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點(diǎn)疲憊似乎被強(qiáng)壓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刻意為之的、帶著攻擊性的慵懶媚態(tài)。
“謝了,衍之。”她側(cè)過身,身體微微傾向顧衍之,拉近的距離讓她的氣息帶著酒香拂過他的耳廓。她舉起杯,紅唇在迷離的光線下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敬……自由?”尾音上挑,帶著點(diǎn)自嘲,又帶著點(diǎn)挑釁。
顧衍之看著她眼中那復(fù)雜的光芒,端起自己的杯子與她輕輕一碰。“敬新生。”他的聲音溫和而堅(jiān)定,眼神專注地看著她,仿佛能穿透這喧囂,看到她心底的波瀾。
夢兒笑了笑,那笑意并未完全抵達(dá)眼底。她又喝了一大口,辛辣感刺激著神經(jīng),讓身體微微發(fā)熱。她開始和顧衍之閑聊,話題天馬行空,從酒吧的音樂扯到某個冷門的藝術(shù)展,再到最近的科技并購案。她的語速很快,聲音在嘈雜中拔高,帶著一種刻意的興奮,仿佛要用話語填滿每一寸可能被回憶侵蝕的空間。她的肢體語言也變得豐富起來,偶爾會隨著音樂輕輕擺動,指尖在吧臺玻璃面上無意識地敲擊著節(jié)奏,修長的脖頸在燈光下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那身火紅的吊帶裙在迷離的光線下,讓她像一團(tuán)燃燒的火焰,吸引著周圍不少或欣賞或覬覦的目光。
顧衍之耐心地陪著她,適時地接話,目光始終溫和地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無聲的守護(hù)。他能感覺到她緊繃的神經(jīng)和那份強(qiáng)裝的灑脫。當(dāng)她的酒杯快見底時,他不動聲色地讓調(diào)酒師換了兩杯低度數(shù)的雞尾酒。
然而,這份刻意營造的喧囂堡壘,在文彥希如地獄修羅般的身影闖入的瞬間,土崩瓦解。
酒吧厚重的門被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巨響,甚至短暫壓過了震耳的音樂,引得門口附近的人紛紛側(cè)目。
文彥希就站在那里。
他身上還穿著醫(yī)院走廊那身昂貴卻因暴怒而顯得凌亂的西裝,領(lǐng)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昂貴的皮鞋踩在酒吧略顯黏膩的地板上。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駭人的冰封,仿佛所有的情緒都被壓縮到了極致,只剩下純粹的、能將人凍僵的寒意。那雙深邃的眼眸,像淬了毒的寒潭,在混亂的光影中精準(zhǔn)地、死死地鎖定了吧臺角落那個火紅的身影——夢兒。
他無視了所有投來的目光,無視了音樂的喧囂,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那個目標(biāo)。他邁開長腿,步伐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壓迫感,徑直穿過舞池邊緣擁擠的人群。所過之處,人們仿佛被無形的冰刃割開,下意識地后退,讓出一條通道。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種濃烈的、幾乎化為實(shí)質(zhì)的戾氣和占有欲,讓空氣都為之凝滯。
夢兒背對著門口的方向,正端起那杯色彩絢麗的雞尾酒,準(zhǔn)備喝一口。顧衍之是第一個察覺到異常的。他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鷹隼,身體下意識地繃緊,從高腳凳上站起,以一個保護(hù)的姿態(tài)完全擋在了夢兒和來勢洶洶的文彥希之間。
夢兒感覺到顧衍之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疑惑地轉(zhuǎn)頭。
然后,她看到了他。
文彥希。
他像一座移動的冰山,裹挾著醫(yī)院里未散的硝煙和此刻更甚的暴風(fēng)雪,停在了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酒吧迷幻旋轉(zhuǎn)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卻照不進(jìn)他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駭人風(fēng)暴的眼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震耳的音樂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周圍的人群也成了虛化的布景。只有吧臺角落這三個人,形成了一個充滿致命張力的三角。
文彥希的目光越過顧衍之的肩膀,死死釘在夢兒臉上。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一種混雜著被背叛的狂怒、失控的占有欲和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被徹底漠視后的瘋狂。他看到了她臉上精致的妝容,看到了她眼中因酒精和強(qiáng)裝歡愉而泛起的迷離水光,看到了她微微敞開的領(lǐng)口下那片在燈光下泛著細(xì)膩光澤的肌膚——以及,那幾枚刺眼的、屬于他的、新鮮的草莓印記!
那印記,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也徹底點(diǎn)燃了他僅存的理智!
“跟我走。”文彥希的聲音低沉得可怕,不是詢問,是命令。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裹挾著冰碴和血腥氣,穿透了嘈雜的音樂,清晰地砸在夢兒耳中。
夢兒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不是因?yàn)楹ε拢且驗(yàn)橐环N被逼到絕境的憤怒和屈辱感再次洶涌而上。他憑什么?在她徹底放手、在他擁著他的白月光時,他憑什么還能用這種命令奴隸般的姿態(tài)來干涉她?!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眼眶的酸澀。再抬眼時,那雙漂亮的眸子里已經(jīng)淬滿了冰,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和嘲弄。
她甚至沒有站起身,只是慵懶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塊撞擊杯壁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凝滯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文先生,”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帶著一種刻意的疏離和輕佻,“這么巧?追到這兒來,是想喝一杯?”她微微歪頭,紅唇勾起一個挑釁的弧度,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急診室的方向,“還是說……您的心尖肉,這么快就沒事了?不需要您二十四小時貼身守護(hù)了?”
“閉嘴!”文彥希像是被踩到痛腳的猛獸,額角青筋暴跳,猛地向前一步,幾乎要撞上擋在前面的顧衍之,“我讓你,現(xiàn)在,立刻,跟我走!”他的聲音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狂暴,伸手就要越過顧衍之去抓夢兒的手臂。
“文彥希!”顧衍之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他不再是那個溫潤的科技新貴,此刻渾身散發(fā)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凜冽氣勢。他精準(zhǔn)而有力地格開了文彥希伸出的手,力道之大,讓文彥希的手臂都震了一下。“看清楚場合!夢兒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想去哪里,想和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你沒資格在這里發(fā)號施令!”
兩個同樣高大挺拔、氣場強(qiáng)大的男人在迷離的光影中對峙著,如同兩頭爭奪領(lǐng)地的雄獅。無形的氣場碰撞,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要燃燒起來。酒吧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附近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充滿火藥味的一幕。
夢兒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兩個男人,看著文彥希眼中那幾乎要噬人的瘋狂和顧衍之毫不退讓的保護(hù)姿態(tài)。一股巨大的疲憊和荒謬感席卷了她。她厭倦了這種無休止的糾纏,厭倦了成為他們爭奪的“物品”。
她猛地從高腳凳上滑下來,動作帶著一絲酒后的踉蹌,但很快穩(wěn)住。她沒有看文彥希,也沒有看顧衍之,只是盯著吧臺上自己那杯喝了一半的雞尾酒。在文彥希和顧衍之對峙的間隙,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爆發(fā)或退縮時——
她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端起那杯色彩斑斕的雞尾酒,手腕一翻,毫不猶豫地、狠狠地潑向了文彥希!
嘩啦!
冰冷的、帶著甜膩果香和酒精的液體,劈頭蓋臉地澆在文彥希那張俊美卻因暴怒而扭曲的臉上!酒液順著他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線條冷硬的下頜流淌下來,浸濕了他昂貴的襯衫前襟,狼狽不堪。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靜止了。
震耳的音樂似乎也失去了聲響。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文彥希,那個在商界翻云覆雨、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文家大少,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女人潑了一臉酒?!
文彥希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冰涼的酒液刺激著他的皮膚,甜膩的香氣混合著她身上殘留的、屬于顧衍之的冷冽香水味,鉆入他的鼻腔,像毒藥一樣腐蝕著他的神經(jīng)。他臉上那駭人的冰封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被當(dāng)眾羞辱的極致暴怒和一種更深沉的、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仿佛心臟被狠狠攥住的劇痛!
他緩緩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酒漬,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jī)器。他低頭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手,再抬眼看向夢兒時,那雙眼睛里翻涌的已經(jīng)不是風(fēng)暴,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毀滅性的深淵!
夢兒卻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隨手將空酒杯“哐當(dāng)”一聲丟在吧臺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她看都沒看文彥希此刻恐怖的表情,仿佛他只是路邊一塊礙眼的石頭。
她微微揚(yáng)起下巴,那張明艷的臉上只剩下徹底的冰冷和決絕。她的聲音不大,卻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清晰地切割開死寂的空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文彥希,這一杯,敬我們夫妻一場。”
“現(xiàn)在,”
“你,”
“可以滾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甚至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猛地轉(zhuǎn)身,纖細(xì)卻挺直的脊背像一把出鞘的利劍,毫不猶豫地朝著酒吧另一個出口的方向,大步離去。那身火紅的裙擺在迷離的光影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如同燃燒殆盡的火焰,只留下冰冷的余燼。
只留下吧臺邊,一個渾身酒漬、如同被徹底冰封的暴怒男人,和一個眼神復(fù)雜、帶著深深擔(dān)憂和一絲欣賞的守護(hù)者,以及周圍一片死寂的、震驚的觀眾。
那杯潑出去的酒,不僅澆滅了文彥希的理智,似乎也徹底澆斷了他們之間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名為“婚姻”的脆弱連線。
夢兒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酒吧另一個出口的黑暗中,那抹刺目的紅如同被夜色吞噬的火焰余燼,只留下冰冷的刺痛感烙印在文彥希的視網(wǎng)膜上。
時間仿佛停滯了幾秒,死寂得可怕。
吧臺上殘留的酒液滴落的聲音,此刻都清晰得如同重錘敲擊。
“嘶……”周圍終于有人倒抽一口涼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凝固。竊竊私語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開來,震驚、好奇、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聚焦在那個渾身狼狽、僵立原地的男人身上。
文彥希一動不動。
臉上的酒液還在緩慢地流淌,浸濕了昂貴的絲質(zhì)襯衫領(lǐng)口,留下深色的、屈辱的印記。他維持著抬手抹臉的姿勢,指尖冰涼,微微顫抖。那張足以令無數(shù)女人瘋狂、在商界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俊美臉龐,此刻被一層駭人的死灰覆蓋。所有的暴怒、戾氣、瘋狂,都在那杯冰涼的液體當(dāng)頭潑下的瞬間,被一種更深沉、更可怕的東西所取代——一種靈魂被抽離、被當(dāng)眾凌遲的極致羞辱和……空洞。
顧衍之看著文彥希的狀態(tài),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極深的忌憚。他太了解文彥希了,這種死寂,遠(yuǎn)比剛才的狂暴更危險。這預(yù)示著毀滅性的風(fēng)暴正在他心底醞釀。他迅速掃了一眼夢兒消失的方向,確認(rèn)她安全離開,然后沒有絲毫猶豫,果斷地轉(zhuǎn)身,同樣朝著夢兒離開的那個出口大步追去。他不能把夢兒一個人丟在深夜的街頭,尤其是在文彥希被徹底激怒之后。
文彥希的目光,空洞地追隨著顧衍之追出去的身影。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片荒蕪的冰原。當(dāng)顧衍之的身影也消失在門口,他仿佛才從一場噩夢中驚醒,緩緩放下了手。
他的動作僵硬,緩慢得如同生銹的機(jī)器。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手掌,看著昂貴西裝上那片狼藉的酒漬。甜膩的果香混合著酒精和他最厭惡的、屬于顧衍之的冷冽木質(zhì)調(diào)香水味,頑固地鉆進(jìn)他的鼻腔,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毒針,反復(fù)刺扎著他搖搖欲墜的神經(jīng)。
“呵……”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從他緊抿的薄唇間逸出,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自嘲和毀滅欲。那聲音不大,卻讓周圍離得近的人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他沒有再看任何人,也沒有理會那些讓他如芒在背的目光。他就像一座移動的冰山,帶著一身冰冷的酒氣和足以凍結(jié)空氣的低氣壓,轉(zhuǎn)身,一步一步,異常平穩(wěn)地朝著他來時的那個出口走去。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更寬的通道,沒人敢靠近,更沒人敢發(fā)出一絲多余的聲音。他高大的背影挺直得近乎僵硬,每一步都踩在沉重的屈辱之上,留下無形的冰霜軌跡。
酒吧厚重的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里面喧囂的音樂和那些窺探的目光,也將他自己徹底隔絕在了一個只有冰冷和毀滅欲的黑暗世界里。
城市街道-深夜
夢兒沖出酒吧后門,冰冷的夜風(fēng)瞬間包裹了她單薄的身體,讓她因酒精和情緒而滾燙的皮膚猛地一激靈。高跟鞋敲擊著濕漉漉的地面,發(fā)出急促而凌亂的聲響。她漫無目的地疾走著,只想離那個地方、那個人越遠(yuǎn)越好。
“夢兒!等等!”顧衍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急促的喘息。
夢兒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剛才在酒吧里強(qiáng)撐的冰冷決絕,在夜風(fēng)的吹拂和酒精的后勁下,正寸寸瓦解。
顧衍之快步追上,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不由分說地披在她裸露的肩上,隔絕了寒意。“你沒事吧?”他的聲音帶著真切的擔(dān)憂。
外套上還殘留著顧衍之的體溫和淡淡的冷冽香氣,這份溫暖卻像一根針,猛地刺破了夢兒強(qiáng)行筑起的心防。她猛地甩開他的手,像是被燙到一樣,聲音帶著失控的尖利:“別碰我!”
顧衍之的手停在半空,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
“為什么?”夢兒猛地轉(zhuǎn)過身,那雙漂亮的眼睛此刻盈滿了水光,憤怒、委屈、痛苦、絕望在其中劇烈翻涌,幾乎要溢出來,“為什么你要帶我來這里?為什么你要出現(xiàn)?為什么……要讓他看到?!”她語無倫次,每一個“為什么”都像是泣血的控訴。她不是在怪顧衍之,她只是在宣泄那幾乎要將她撕裂的情緒洪流。
“我只是……”顧衍之試圖解釋,卻被她打斷。
“你只是想幫我?想讓我開心?”夢兒搖著頭,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頰,在迷離的街燈下閃著破碎的光,“你看到了!你滿意了?!在他眼里,我成了什么?一個不知廉恥、前腳離婚后腳就勾搭上別的男人的……蕩婦!”最后兩個字,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帶著刻骨的自我厭棄和絕望。文彥希那雙被背叛和占有欲燒紅的眼睛,像烙印一樣刻在她腦海里。
“他不是那樣想的!”顧衍之沉聲道,試圖靠近她,“他只是……”
“他就是!”夢兒猛地后退一步,情緒徹底崩潰,“他永遠(yuǎn)都是那樣想的!在他心里,我永遠(yuǎn)比不上他的蘇晚!永遠(yuǎn)都是那個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附屬品!我做了什么?他一直把我當(dāng)那個女人的替身!一直把我當(dāng)花瓶當(dāng)擺設(shè),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歇斯底里地喊著,聲音在空曠的街道回蕩,充滿了無助和悲憤。長久以來積壓的委屈、隱忍、不被看見的痛苦,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噴發(fā)。
顧衍之看著她瀕臨崩潰的樣子,心臟像是被狠狠揪住。他不再試圖靠近,只是站在一步之外,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憐惜和無聲的支撐。他知道,此刻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她需要的是發(fā)泄。
夢兒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無力地滑落,蹲在地上,將臉深深埋進(jìn)膝蓋。壓抑的、破碎的哭聲從臂彎里悶悶地傳出來,肩膀劇烈地抽動著。那身曾經(jīng)在酒吧里燃燒如火的紅裙,此刻在昏暗的街燈下,像一朵被狂風(fēng)驟雨摧殘后凋零的花,只剩下無盡的脆弱和悲傷。
顧衍之默默守在一旁,像一道沉默的屏障,替她遮擋著深夜的寒風(fēng)和可能的窺探。他點(diǎn)燃一支煙,煙霧在冰冷的空氣中裊裊上升,模糊了他眼中深沉的思緒。文彥希最后那死寂的眼神,讓他感到強(qiáng)烈的不安。他知道,這件事,絕不會就此結(jié)束。
夢兒公寓-深夜
不知過了多久,夢兒的哭聲漸漸平息,只剩下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酒精和極致的情緒宣泄耗盡了她的體力,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麻木。
顧衍之輕輕扶起她,她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任由他半攙半抱地塞進(jìn)車?yán)铮突亓怂墓ⅰ?/p>
公寓里一片黑暗冷清。顧衍之替她打開燈,扶她在沙發(fā)上坐下,又去廚房倒了一杯溫水。
“喝點(diǎn)水。”他將水杯遞到她面前。
夢兒沒有接,只是蜷縮在沙發(fā)角落,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靈魂已經(jīng)抽離。臉上的淚痕未干,精致的妝容早已花得一塌糊涂,透出一種支離破碎的美。
顧衍之嘆了口氣,將水杯放在茶幾上。他沒有離開,而是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保持著適當(dāng)?shù)木嚯x,給她空間,也確保她的安全。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公寓里安靜得只能聽到墻上掛鐘的滴答聲。
許久,夢兒才動了動干澀的嘴唇,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他……會怎么樣?”她問的是文彥希。即使恨,即使絕望,那個男人對她的影響早已深入骨髓。
顧衍之沉默了一下,沒有隱瞞:“他很不好。”他回想起文彥希最后離開時那種死寂到極致的狀態(tài),“那杯酒……潑掉的不僅僅是他的臉面,可能還有他僅存的一點(diǎn)……理智。”他斟酌著用詞,“以他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你要有心理準(zhǔn)備,夢兒。”
夢兒閉上眼,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在眼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陰影。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能怎么報復(fù)呢?我什么都沒有了。”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嘆息,“除了……這條他大概也不稀罕的命。”
這句話讓顧衍之心頭一凜。“別胡說!”他的語氣難得地帶上了嚴(yán)厲,“為了那樣一個人,不值得!”
夢兒沒有再說話,只是將身體蜷縮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抵御全世界的寒冷和傷害。疲憊如同沉重的潮水,終于淹沒了她。在顧衍之擔(dān)憂的目光中,她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而微弱,竟是就這樣在冰冷的沙發(fā)上,在淚痕和絕望中,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顧衍之看著她沉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和毫無防備的脆弱睡顏,眼神復(fù)雜難辨。他起身,動作輕柔地替她蓋上一張薄毯,調(diào)暗了燈光。他沒有離開,而是走到窗邊,看著外面依舊璀璨卻冰冷的城市夜景。
文彥希死寂空洞的眼神,夢兒崩潰絕望的哭喊,在他腦中交替閃現(xiàn)。他知道,一場更猛烈的風(fēng)暴,已經(jīng)在無聲中醞釀成形。而他,已經(jīng)無可避免地被卷入了風(fēng)暴的中心。他拿出手機(jī),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沉靜卻銳利的眼眸,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擊著,發(fā)出幾條指令。
夜,還很長。而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為深重。
文氏集團(tuán)頂層辦公室-深夜
與城市喧囂隔絕的頂層空間,只有應(yīng)急燈散發(fā)著幽微的冷光。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鋪陳開來的、如同星河倒懸般的城市夜景,璀璨卻冰冷,映照不進(jìn)這間死寂的辦公室分毫。
文彥希沒有開燈。
他就那樣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幾乎要融入窗外那片冰冷的繁華之中。身上那件被酒液浸透、散發(fā)出甜膩與冷香混合怪味的昂貴西裝外套早已被脫下,隨意地丟棄在昂貴的地毯上,像一團(tuán)骯臟的抹布。他身上僅著一件同樣濕了大片前襟的白襯衫,領(lǐng)帶依舊歪斜地掛著,卻更添幾分頹敗的凌亂。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已經(jīng)很久,久到仿佛化成了窗外冰冷建筑的一部分。
辦公室里彌漫著濃重的酒氣——不是酒吧里那些廉價的混合氣味,而是年份久遠(yuǎn)的單一麥芽威士忌那濃烈、辛辣、帶著泥煤煙熏味的獨(dú)特氣息。辦公桌上,一瓶打開的路易十三水晶瓶幾乎見底,旁邊的水晶杯里,琥珀色的液體所剩無幾。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應(yīng)急燈微弱的光線勾勒出他深邃而冰冷的輪廓。臉上早已沒有了在酒吧時的暴怒和死寂,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寒潭,是足以凍結(jié)一切的絕對零度。他的眼神空洞,卻又銳利得驚人,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最殘酷的本質(zhì)。
他踱步到辦公桌前,沒有去看那瓶幾乎被他喝光的頂級烈酒,目光落在桌面上一個倒扣著的相框上。那是他和夢兒唯一的一張“婚紗照”——一場為了應(yīng)付家族壓力、毫無感情的商業(yè)聯(lián)姻的冰冷產(chǎn)物。照片上的她,穿著華美的婚紗,笑容卻疏離而空洞,如同櫥窗里精致的假人;而他,面無表情,眼神冷漠,如同出席一場無聊的會議。
他伸出手,修長卻冰冷的手指撫過相框冰冷的邊緣,然后,猛地一翻!
相框的玻璃在寂靜中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細(xì)密的裂紋瞬間爬滿了照片上那兩張貌合神離的臉,將夢兒疏離的笑容和他冰冷的眼神切割得支離破碎。
文彥希看著那些裂紋,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他拿起相框,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燈光如同無數(shù)窺視的眼睛。
他抬起手,沒有絲毫猶豫,將那承載著虛假過往的相框,狠狠地、決絕地砸向那堅(jiān)不可摧的防彈玻璃!
“砰——嘩啦!!!”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玻璃徹底碎裂的刺耳聲響,在死寂的辦公室內(nèi)驟然炸開!相框四分五裂,照片被巨大的沖擊力撕扯得粉碎,玻璃碴如同冰晶般飛濺開來,散落在他昂貴的皮鞋邊和冰冷的地面上。照片上夢兒破碎的臉,在幽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巨大的防彈玻璃窗紋絲不動,只留下一個微不可查的白點(diǎn),映襯著窗外那片冷漠的繁華夜景。
文彥希低頭,看著腳下那些照片的碎片。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腳,昂貴的皮鞋底,帶著一種碾碎一切的冷酷和精準(zhǔn),重重地、反復(fù)地碾壓在那些碎片上,尤其是照片上夢兒臉部的位置。
皮鞋底與玻璃碴、相紙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在空曠死寂的辦公室里反復(fù)回響,如同某種殘酷的儀式。
一下,又一下。
直到那些碎片被徹底碾碎成齏粉,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他停下動作,皮鞋底沾滿了細(xì)碎的玻璃粉末和紙屑。他微微抬起腳,看著那一片狼藉,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那深沉的冰寒,在幽暗的光線下,翻涌起一種近乎毀滅的暗芒。
他慢慢抬起頭,望向窗外那片屬于他的冰冷王國。那空洞的眼神深處,風(fēng)暴終于重新凝聚,不再是狂暴的颶風(fēng),而是凝固的、足以冰封萬物的極地寒流。所有的憤怒、屈辱、痛苦,都被這極致的冰寒壓縮、凝練,淬煉成了一種純粹的、冷酷的意志。
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內(nèi)線電話,按下一個鍵。聲音透過話筒傳出,冰冷、平穩(wěn)、毫無波瀾,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力量:
“李秘書,通知所有部門總監(jiān),取消明天所有行程。”
“明早九點(diǎn),頂層會議室。”
“我要顧衍之那個‘星核科技’的所有資料,從創(chuàng)立到現(xiàn)在,所有項(xiàng)目、資金鏈、技術(shù)專利、核心團(tuán)隊(duì)……尤其是所有在法律邊緣游走、或者存在任何灰色地帶的記錄。”
“天亮之前,放在我桌上。”
電話那頭傳來恭敬而略帶緊張的回應(yīng):“是,文總。”
文彥希掛斷電話,沒有再看地上的狼藉一眼。他走到酒柜前,重新拿出一個干凈的杯子,倒了滿滿一杯烈酒。他沒有喝,只是端著那杯如同液態(tài)火焰的琥珀色液體,重新站回到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車流如織,演繹著永不落幕的繁華。而窗內(nèi),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和一個被徹底冰封、只余毀滅之心的男人。
他微微仰頭,將杯中那灼熱的液體一飲而盡。辛辣感如同巖漿般滾過喉嚨,燒灼著五臟六腑,卻絲毫無法融化他眼底那凝結(jié)的寒冰。
酒杯被隨意地放在窗臺上。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即將噴發(fā)的活火山,被厚厚的冰層覆蓋。但冰層之下,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毀滅性能量在洶涌奔騰。
天,快亮了。
而一場針對顧衍之、針對那個膽敢“染指”他文彥希“所有物”并讓他遭受奇恥大辱的男人的、無聲卻致命的商業(yè)戰(zhàn)爭,已經(jīng)在這黎明前的至暗中,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