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的死寂被阿茶壓抑的嗚咽聲打破。
她踉蹌著沖向那朵金色彼岸花,曾經不可一世的幽冥掌控者,此刻像個迷路的孩子。指尖即將觸碰到虛影時,卻又猛地頓住,仿佛怕驚擾了這跨越萬古的重逢,又怕眼前一切只是鏡花水月。
“阿姐……真的是你……”阿茶的聲音哽咽,黑衣下的肩膀劇烈顫抖,“當年你為了封印‘寂滅之源’,以身殉道,魂飛魄散……我在幽冥苦等萬年,連你的一縷殘魂都尋不到……你怎么會……怎么會困在這彼岸花里?”
女子虛影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模糊的眼眸中,流淌著比忘川河水更深沉的悲傷。她緩緩抬起手,殘破的戰甲發出細碎的嗡鳴,一道極其微弱的金光從指尖溢出,輕輕落在阿茶的頭頂。
阿茶渾身一震,仿佛有暖流淌過萬古冰封的心田,那些深埋的痛苦與思念在這一刻決堤,淚水洶涌而出。
“當年我并未完全消散。”女子的聲音帶著穿透靈魂的疲憊,卻異常清晰,“寂滅之源乃混沌初開時的虛無所化,非神力可滅。我以元神為引,將其核心封印在自身殘魂之中,墜入輪回縫隙,借彼岸花的執念之力鎖住最后一絲靈識……否則,重樓那廝,根本不可能只被封印這么簡單。”
陳鋒心頭劇震!原來重樓的力量只是“寂滅之源”的分支?眼前這位“阿姐”,竟是以自身殘魂為容器,鎖住了那恐怖本源的核心?!
“那你為何不找我?”阿茶泣不成聲,“我是幽冥之主,我能護你!”
女子虛影輕輕搖頭,金光漸淡:“阿茶,你護不住的。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牢籠,一旦被寂滅之源徹底吞噬,連幽冥都會被拖入虛無。讓你知道,只會徒增牽掛。”
她的目光轉向陳鋒,落在他胸口那微弱跳動的粉色光芒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碧蘿那丫頭,倒是選了個好苗子。這創生之力……很像當年的‘太初之氣’。”
陳鋒掙扎著起身,拱手行禮:“晚輩陳鋒,見過前輩。”
“不必多禮。”女子虛影的目光變得柔和,“你能以微薄仙靈喚醒我,便是緣法。那絲寂滅之力,沒傷著你根基吧?”
“晚輩無礙。”陳鋒如實回答,心中卻對“太初之氣”充滿疑惑。
“那就好。”女子虛影微微頷首,隨即看向阿茶,語氣陡然凝重,“阿茶,我時間不多了。寂滅之源已感應到重樓破封的氣息,正在加速侵蝕我的殘魂。一旦它脫困,三界再無寧日。”
阿茶擦干淚水,眼中瞬間燃起決絕:“我不會讓它得逞!當年你能封印它,現在我們聯手……”
“來不及了。”女子虛影打斷她,“我的殘魂已到極限。但我留下了一線生機——就在這小子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鋒身上。
陳鋒一愣:“前輩?”
“你體內的創生之力雖弱,卻是寂滅的克星。”女子虛影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方才你以創生之力逼退寂滅,已在它身上留下了印記。用三生石找到重樓,那印記會指引你找到寂滅之源的弱點。”
她看向阿茶,金光愈發黯淡:“阿茶,三生石給這孩子。記住,不要試圖幫他,這是他的宿命,也是三界最后的機會。”
“不!阿姐!”阿茶撕心裂肺地喊道。
女子虛影卻笑了,那笑容里帶著解脫:“能再見到你,我已無憾。照顧好自己……”
話音未落,金色彼岸花突然劇烈顫抖,花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女子的虛影化作點點金光,一半融入陳鋒體內,一半飄向阿茶眉心。
陳鋒只覺眉心一熱,腦海中多出一段模糊的畫面——星辰密布的蒼穹下,一位金甲女子手持長劍,正與無邊黑暗對峙。而阿茶則呆立原地,眼中多了些許復雜的記憶碎片。
花海恢復寂靜,只剩那朵金色彼岸花徹底枯萎,化作飛灰。
阿茶緩緩轉身,眼中已無半分淚水,只剩下冰冷的決絕。她走到石橋邊,揮手掀開一塊不起眼的石板,露出下方一塊通體漆黑、刻滿星辰紋路的石頭——正是三生石!
“拿去吧。”阿茶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按我阿姐說的做。”
陳鋒接過三生石,只覺入手冰涼,仿佛握著一塊濃縮的星空。他看著阿茶落寞的背影,想說些什么,卻不知從何開口。
“別覺得欠我什么。”阿茶頭也不回,“你喚醒她,等于給了我萬年來的第一個答案。這筆賬,我們兩清。”
她頓了頓,補充道:“三生石只能用一次,找到九竅玲瓏心后,立刻毀掉它。那東西承載的因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陳鋒鄭重點頭:“晚輩明白。”
“滾吧。”阿茶揮了揮手,重新坐回湯鍋旁,只是那背影,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桀驁,只剩下化不開的孤寂。
陳鋒不再猶豫,轉身踏入空間裂縫。
裂縫關閉的瞬間,他仿佛聽到阿茶低聲呢喃:
“阿姐,這一次,換我來守護……”
文家老宅
陳鋒踉蹌落地,臉色蒼白如紙。剛一現身,碧蘿便瞬間出現在他面前,指尖金光閃過,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入他體內。
“你招惹了不該惹的存在。”碧蘿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那絲寂滅本源的印記,已經烙在你元神上了。”
文彥希眉頭緊鎖:“需要我出手抹去嗎?”
“抹不掉的。”陳鋒搖頭,將三生石取出,“這是找到寂滅之源的關鍵。而且,我見到了一位自稱‘阿姐’的前輩,她……”
碧蘿和文彥希同時色變。
“她還說了什么?”碧蘿追問,眼中閃過罕見的緊張。
陳鋒將女子的話復述一遍,當提到“太初之氣”時,碧蘿突然沉默了。
良久,她才輕嘆一聲:“原來如此……她終究還是沒放下。”
文彥希沉聲道:“看來,我們必須提前行動了。陳鋒,用三生石定位九竅玲瓏心,我和夫人陪你一起去。”
陳鋒點頭,將一絲仙靈之力注入三生石。
漆黑的石頭突然亮起,無數星點在表面流轉,最終匯聚成一道光束,指向西北方向。
“找到了!”陳鋒眼中閃過精光。
碧蘿玉手一揮,三人瞬間消失在庭院中。
而此時的西北荒漠深處,一座古老的祭壇上,黑袍人正將九竅玲瓏心嵌入祭壇中央。隨著心臟跳動,祭壇周圍的符文瘋狂亮起,一股比重樓恐怖百倍的氣息,正在緩緩蘇醒……
“阿茶……原來……你在這里……”
那跨越萬古的低語,帶著釋然與無法言喻的疲憊,在阿茶(孟婆)和陳鋒的心湖中回蕩,激起滔天巨浪。
阿茶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又仿佛積壓了億萬載的情感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無聲地滑落,在她少女般稚嫩的臉龐上沖刷出道道晶瑩的痕跡。她踉蹌著,跌跌撞撞地撲向那朵盛開的金色彼岸花,顫抖的雙手伸向花蕊中那模糊的虛影,卻在觸及之前猛地停住,仿佛害怕這只是一個易碎的幻夢。
“阿姐……”阿茶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撕心裂肺的悲痛,“真的是你?你…你怎么會在這里?當年…當年他們都說你形神俱滅,連…連最后的神印都消散于歸墟了!我找遍了九天十地,翻遍了時光長河的每一個角落…我…”她哽咽著,后面的話被洶涌的淚水淹沒。
花蕊中的虛影——羲和神君(阿茶口中的阿姐)——那雙飽含萬古滄桑的眼眸,溫柔地注視著失態的妹妹,那目光穿透了時光的塵埃,帶著無盡的憐惜與一絲微不可查的愧疚。
“傻丫頭…”羲和的聲音依舊微弱,卻清晰地在阿茶心間響起,“當年一戰…重樓的‘歸墟寂滅’已觸及本源…為阻他吞噬三界,我只能…以身化禁,將大半寂滅之力連同他的魔軀一同鎖入九幽之下…形神俱滅…是代價,也是唯一的生路…只是未曾想,一縷守護執念,竟附著于這忘川花海,未被完全磨滅…”她的目光掃過纏繞在花瓣邊緣、雖被壓制卻依舊蠢蠢欲動的寂滅黑痕,帶著一絲了然。
守護執念?守護什么?
陳鋒強忍著神魂撕裂般的劇痛和幾乎枯竭的虛弱感,捕捉到了這個關鍵。他掙扎著想要開口詢問,卻見羲和神君的虛影緩緩轉過頭,那雙穿透萬古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深邃如宇宙星空,帶著審視,帶著探究,更帶著一絲…驚異。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了陳鋒的皮囊,直抵他體內那絲幾乎耗盡、卻依舊頑強閃爍的粉色創生本源。
“碧蘿的…本源?”羲和的意念帶著一絲明顯的波動,那疲憊的語調中第一次染上了別樣的情緒——是疑惑,是追憶,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她…竟將她的本源之力,渡給了你?一個…凡人?”
她頓了頓,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幽冥,望向了遙遠的九天之上,帶著一絲陳鋒無法理解的冷意與質問:“她為何…不自己來?”
這簡短的質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在阿茶心中激起千層浪!阿茶猛地抬頭,眼中翻涌的悲痛瞬間被一種尖銳的、壓抑了無數歲月的怨恨取代!她看向陳鋒,那眼神不再有之前的復雜探究,只剩下冰冷的審視,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是啊!她碧蘿不是號稱三界第一女上神嗎?!”阿茶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諷刺和無邊的怨毒,回蕩在死寂的忘川河畔,“當年她為何不來?!在你最需要援手,在她明明可以阻止你徹底隕落的時候,她為何袖手旁觀?!甚至…甚至可能…”后面的話她沒說出來,但那眼神中的恨意幾乎凝成實質。
陳鋒心頭劇震!阿茶對碧蘿的恨意,竟源于此?!碧蘿上神…當年做了什么?或者…沒做什么?
“阿茶。”羲和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阿茶的激動,“不得妄言。當年之事…牽扯甚廣,非碧蘿一己之力可扭轉。她亦有她的…苦衷與職責。”她的目光再次回到陳鋒身上,那審視的意味更濃了,“孩子,你叫什么?”
“晚輩…陳鋒。”陳鋒強撐著精神回答,體內空虛得厲害,碧蘿的本源之力幾乎耗盡,只剩下最后一絲微光護著心脈。
“陳鋒…”羲和低語,像是在咀嚼這個名字,“身負創生本源,以凡人之軀喚醒吾之殘念…你,很好。”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贊許,但更多的是探究,“碧蘿讓你來此,所求為何?”
陳鋒不敢怠慢,立刻將九竅玲瓏心被盜、魔尊重樓疑似破封、碧蘿命他來取三生石追蹤下落等情由簡潔道出。
“九竅玲瓏心?”羲和虛影微微一顫,那殘破星辰戰甲上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瞬,她眼中閃過一絲極其深沉的痛楚與追憶,“原來…他們盜走的…是它…”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涼,“重樓…果然…他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那心…不僅是追蹤的媒介,更是…維系當年封印的關鍵節點之一…”
此言一出,陳鋒和阿茶同時色變!
“維系封印的關鍵?!”阿茶失聲道,臉上的怨恨瞬間被巨大的驚駭取代,“那豈不是說…”
“封印松動,已成定局。”羲和的語氣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重樓破封,只是時間問題。而且…比預想的更快。”
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陳鋒身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陳鋒,碧蘿讓你取三生石,是對的。只有‘三生’之力,能穿透寂滅的迷霧,尋到‘九竅玲瓏心’的軌跡。此物…絕不能落入重樓之手,否則…”她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那股沉重的壓力讓陳鋒幾乎窒息。
“阿姐!三生石就在我這里!”阿茶急切地喊道,此刻什么規矩、什么對碧蘿的怨恨都被拋到了腦后,眼中只剩下對姐姐的關切和應對危機的急迫,“我這就給他!只要能幫到你,能阻止重樓…”
“不,阿茶。”羲和卻打斷了她,目光依舊鎖定陳鋒,“我的規矩,依然有效。”
陳鋒和阿茶都是一愣。
羲和的虛影顯得更加縹緲,仿佛隨時會消散:“你喚醒了我,化解了我守護于此的執念,按約定,三生石該給你。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回響,仿佛在陳鋒的靈魂深處共鳴,“你體內碧蘿的本源已近枯竭,僅憑你自身之力,即便拿到三生石,也無法承受其追溯因果、窺探寂滅源頭的反噬,瞬間便會魂飛魄散。”
陳鋒的心沉了下去,他確實感覺到了極限。
“我殘存之力,十不存一,且大半需用于壓制這縷寂滅本源,無法直接助你。”羲和繼續道,目光卻轉向阿茶,“阿茶。”
“阿姐?”阿茶連忙應聲。
“你鎮守幽冥萬載,汲取忘川至陰之力,體內已蘊養出一絲‘歸藏’真意,那是寂滅的反面,是萬物沉寂后的‘原點’之力。”羲和的聲音帶著一種指引,“現在,將你一絲‘歸藏’本源,渡入陳鋒體內,與碧蘿殘留的‘創生’本源相融。”
“創生”與“歸藏”相融?!
阿茶瞬間明白了姐姐的用意,眼中爆發出精光!創生是起點,歸藏是終點(萬物沉寂歸于原點),兩者相合,便是…輪回!是足以承載三生石窺探因果、對抗寂滅反噬的更高層次的力量!
“是!阿姐!”阿茶毫不猶豫,一步跨到陳鋒面前。此刻她看向陳鋒的眼神再無半點怨懟,只有凝重與決絕。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點深邃到極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色光點——正是“歸藏”本源!那光點雖小,卻散發出讓陳鋒神魂都感到戰栗的、萬物終焉的氣息!
“小子,忍住!可能會有點…疼!”阿茶低喝一聲,指尖猛地點向陳鋒的眉心!
就在那蘊含著萬物終焉氣息的“歸藏”本源即將觸及陳鋒眉心的剎那——
“轟隆隆——!!!”
整個幽冥界,驟然劇震!
忘川河水倒卷咆哮,彼岸花海瘋狂搖曳!灰暗的天空被硬生生撕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刺目的、帶著森然鬼氣的金光從中傾瀉而下!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蘊含著幽冥法則的無上威壓,如同億萬座冥山轟然降臨!
金光之中,無數身披厚重黑甲、手持勾魂鎖鏈、氣息森寒刺骨的陰兵列陣而出!為首者,身高十丈,牛首人身,手持巨大的鋼叉,雙目赤紅如血,周身燃燒著幽綠的冥火!其威勢之恐怖,遠超之前的天兵天將!
“何方妖孽!膽敢驚擾幽冥,褻瀆輪回重地!還不速速伏誅!”牛首巨神聲如雷霆,震蕩九幽!他的目光,如同兩柄冰冷的利刃,瞬間穿透混亂的花海,死死鎖定了花蕊中的羲和虛影、阿茶以及陳鋒!
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狠狠拍在剛剛經歷大戰、虛弱不堪的陳鋒身上!他悶哼一聲,眼前發黑,喉頭一甜,一口帶著淡金光澤的鮮血再也壓制不住,猛地噴了出來!
十殿閻羅麾下,第一戰將——鬼王,降臨!
阿茶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她點在陳鋒眉心的手指被迫停住,猛地抬頭,看向那金光中如山岳般的鬼王身影,眼中燃起熊熊怒火,那怒火中更夾雜著一絲被觸犯逆鱗的瘋狂!
“鬼王!你找死——!”阿茶的咆哮,帶著毀天滅地的幽冥之威,瞬間壓過了鬼王的雷霆之音!她周身黑衣無風自動,一股比鬼王更加深邃、更加古老、仿佛源自幽冥本源的恐怖氣息,轟然爆發!
“敢動我阿姐殘魂者,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九天之上,文神君府邸
云海縹緲,仙氣氤氳的文家府邸深處,碧蘿驟然從靜修中睜開了雙眼!
那雙足以傾倒眾生的美眸之中,此刻再無半分慵懶與嫵媚,取而代之的是銳利如電、洞穿虛空的星芒!一股浩瀚無垠、令整個文家府邸空間都為之凝滯的恐怖威壓,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絲。
“夫人?”一直守護在側、閉目調息的文彥希瞬間感應,猛地站起,英武的臉上滿是凝重,“發生了何事?是陳鋒在幽冥…”
“不是陳鋒…”碧蘿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空間的冰冷與急迫,她的目光仿佛跨越了無盡時空,直接落在了那血黃色的忘川河畔,看到了那朵盛開的金色彼岸花,看到了花蕊中那模糊卻熟悉到靈魂深處的虛影,看到了阿茶崩潰的淚水與沖天的怨毒,更看到了鬼王率領萬千陰兵撕裂幽冥降臨的恐怖景象!
她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是…羲和!”碧蘿的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那是一個塵封了萬古、幾乎被她刻意遺忘的名字,“她的殘魂…被喚醒了!就在忘川花海!”
“羲和神君?!”文彥希如遭雷擊,英俊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駭,“這怎么可能?!當年…當年不是已經…”
“是陳鋒!他用我渡給他的本源,點燃了羲和殘存的守護執念!”碧蘿語速極快,眼中星芒瘋狂流轉,似乎在瞬間推演了無數因果,“阿茶就在那里…她的狀態不對!鬼王也去了…他們想鎮壓羲和的殘魂!”
碧蘿猛地站起身,素白的長裙無風自動,周身散發出足以令諸天星辰為之暗淡的璀璨神光!那不再是溫和的仙靈之氣,而是屬于九天之上最頂級戰神的無上威儀!
“鬼王…好大的狗膽!”碧蘿的聲音冰冷刺骨,蘊含著滔天殺意,“他背后定有人指使!十殿閻羅?還是…天庭里那些不安分的蛀蟲?!”
她的目光穿透府邸穹頂,仿佛看到了九天之上那座恢弘卻冰冷的凌霄寶殿,眼中閃過一絲極致的厭惡與冰冷。
“夫人,我與你同去!”文彥希毫不猶豫,周身金色神光暴漲,龍吟虎嘯之音隱隱透體而出,神君戰甲瞬間覆蓋全身。妻子此刻的狀態,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不,彥希。”碧蘿卻猛地轉身,按住了文彥希的手臂。她的眼神依舊銳利如刀,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你留在此地,穩住九天局勢!天庭那些家伙,此刻怕是已經感應到幽冥異動,難保不會趁機生事!文家需要你坐鎮!”
她頓了頓,目光投向幽冥的方向,那深邃的星眸中,第一次在文彥希面前流露出一種近乎脆弱的…痛楚與愧疚。
“至于幽冥…”碧蘿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穿越萬古的沉重,“有些債…有些因果…必須由我親自去了結。”
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了虛空,落在了花海中那道模糊的、身著殘破星辰戰甲的虛影身上,落在了那個對她恨意滔天的黑衣少女身上。
“阿茶的元神…當年因我之故,受創極深,萬載鎮守忘川,與其說是職責,不如說是自我放逐與療傷…”碧蘿的指尖微微顫抖,“羲和殘魂蘇醒,對她沖擊太大!若鬼王趁機動搖其心神,引動她體內舊傷…后果不堪設想!”
碧蘿眼中最后一絲猶豫徹底消失,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決然。
“老公,”她看向文彥希,這個稱呼在如此危急時刻顯得格外珍重,“我得去。去復原阿茶的元神,至少…要穩住她的本源!她們姐妹…此刻都太危險了!”
話音未落,碧蘿玉手輕抬,拔下綰發的一支看似普通的玉簪。玉簪離體的剎那,她滿頭青絲如瀑般散落,一股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古老、仿佛源自宇宙洪荒本源的創生之力轟然爆發!
那玉簪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開天辟地般的粉色流光!
“給我——開!”
碧蘿一聲清叱,手持玉簪,對著面前虛空猛地一劃!
“嗤啦——!!!”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空間被最本源力量強行撕裂的、令人心悸的破碎聲!
一道橫貫九天與幽冥的、巨大無比的空間裂縫,如同猙獰的傷疤,瞬間出現在文家府邸之中!裂縫的另一端,血黃色的忘川河水奔涌咆哮,妖艷的彼岸花海搖曳生姿,鬼王那如山岳般的身影和萬千陰兵散發的森寒鬼氣撲面而來!更清晰的,是阿茶那混合著無盡悲痛與瘋狂殺意的咆哮!
“敢動我阿姐殘魂者,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碧蘿的身影,在文彥希擔憂而凝重的目光中,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粉色驚鴻,毫不猶豫地射入了那撕裂的空間裂縫!
忘川河畔,千鈞一發!
阿茶的怒火已化作實質的幽冥風暴!以她為中心,忘川河水咆哮著掀起萬丈濁浪,無數彼岸花瘋狂搖曳,釋放出滔天的怨念死氣,融入她的威勢之中!她的身影在風暴中心仿佛無限拔高,不再是那個暴躁的熬湯少女,而是執掌幽冥輪回、一念可定億萬生靈生死的無上主宰!
那點在她指尖凝聚的“歸藏”本源,此刻散發出吞噬一切光明的絕對黑暗,連鬼王身上燃燒的幽綠冥火都為之黯淡!
鬼王巨大的牛眼之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他奉十殿閻羅之命前來鎮壓異動,本以為只是某個上古兇魂復蘇,卻萬萬沒想到,捅了幽冥界最深不可測的馬蜂窩!眼前這個“孟婆”爆發出的力量,讓他感到了源自靈魂的戰栗!這絕非尋常陰神!
“孟婆!你瘋了不成?!此乃幽冥重地,豈容你…”鬼王試圖以勢壓人,鋼叉指向花蕊中虛弱的羲和殘魂,“此等來歷不明、攪亂輪回的兇魂,必須…”
“兇魂?!”阿茶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瞬間凍結了鬼王后面的話,“瞎了你的狗眼!給我跪下——!”
最后一個“跪”字出口,如同幽冥法則的敕令!轟隆!鬼王那龐大如山岳的身軀,竟不受控制地猛然一沉,膝蓋狠狠砸在忘川河畔的黑色土地上,砸出蛛網般的巨大裂痕!他身后的陰兵更是如同割麥子般倒伏一片,魂體明滅不定!
“吼——!”鬼王發出屈辱而憤怒的咆哮,周身冥火瘋狂燃燒,竭力抵抗那源自幽冥本源的恐怖壓力!他眼中兇光暴漲,手中巨大的鋼叉爆發出刺破蒼穹的幽暗神芒,“結陣!鎮殺!”
萬千陰兵嘶吼,勾魂鎖鏈嘩啦作響,瞬間結成一座巨大無比的森羅鬼獄大陣!無數冤魂厲魄的哭嚎化作實質的音波,混合著凍結神魂的陰寒鬼氣,如同滅世洪流,朝著阿茶、羲和以及她身后瀕死的陳鋒席卷而去!
阿茶眼中戾氣更盛,指尖那點“歸藏”本源就要不顧一切地點出,哪怕拼著自身反噬也要將這膽敢褻瀆阿姐的鬼王連同他的爪牙一同送入永恒的寂滅!
就在這千鈞一發、毀滅性的力量即將碰撞的瞬間——
那道橫貫九天幽冥的空間裂縫,在忘川河畔的上空,悍然張開!
一道身影,帶著足以撫平三界動蕩、孕育萬物的無上神輝,如同九天墜落的星辰,又似創世之初的第一縷光,降臨了!
粉色神光如同最溫柔的潮汐,瞬間滌蕩了森羅鬼獄大陣的陰寒與戾氣!那無數冤魂厲魄的哭嚎戛然而止,凍結神魂的陰氣如同冰雪般消融!
神光中心,碧蘿的身影緩緩浮現。她青絲飛揚,素衣勝雪,容顏依舊傾世,但周身散發出的威壓,卻讓整個忘川河、整個彼岸花海、乃至整個幽冥界,都為之屏息!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花蕊中那道模糊的、殘破的星辰戰甲虛影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萬載歲月,生死相隔,恩怨糾纏…所有的復雜情緒,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化作了無聲的驚雷,在彼此的心海中炸響。
碧蘿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化作一聲穿越了亙古洪荒的、帶著無盡痛楚與釋然的嘆息:
“羲和…好久…不見。”
她的目光隨即轉向那個黑衣少女,看向阿茶眼中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怨恨。碧蘿的眼神復雜到了極致,有愧疚,有痛惜,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阿茶,收手。”碧蘿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忘川的嗚咽,帶著一種撫慰靈魂的力量,“你的元神…承受不住‘歸藏’本源的徹底爆發。把他交給我。”
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個倒在血泊之中、氣息奄奄、體內創生與歸藏兩股本源因外力打斷而即將失控暴走的青年身上。
然后,碧蘿的目光才緩緩抬起,落在了那被幽冥本源壓得半跪于地、卻依舊兇光畢露的鬼王身上。
那眼神,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在俯視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
“至于你…”碧蘿的聲音平淡無波,卻蘊含著令鬼王神魂都要凍結的恐怖殺意,“帶著你的這些土雞瓦狗…”
她玉手輕抬,對著那森羅鬼獄大陣和萬千陰兵,隨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塵埃般,輕輕一揮。
“滾。”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毀天滅地的神威。
那足以鎮殺金仙的森羅鬼獄大陣,連同那萬千氣息森寒的陰兵,就在碧蘿這輕描淡寫的一揮之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無聲無息地…徹底消失了!
仿佛從未存在過!
只剩下鬼王孤零零地半跪在原地,巨大的牛眼之中,充滿了無邊的恐懼與茫然!他賴以成名的鬼王軍…沒了?就這么…沒了?!
碧蘿甚至沒再多看他一眼,仿佛拍死了一群蒼蠅。她的身影瞬間出現在陳鋒身邊,素手輕按在他幾乎破碎的眉心。
“創生與歸藏…輪回之基…小家伙,你的造化來了。”碧蘿低聲呢喃,眼中星芒流轉,浩瀚精純到難以想象的創生本源,如同溫暖的母體,瞬間包裹住陳鋒瀕臨崩潰的身體,同時精準地引導著他體內那絲即將暴走的碧蘿本源,以及阿茶那點懸而未落的“歸藏”之力!
“現在,融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