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空氣在陳墨認出紀云書的瞬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隨即,兩人都展現出驚人的職業素養,迅速將那一閃而過的私人情緒壓入心底。
“陳先生,好久不見。”
紀云書率先打破沉默,聲音平穩,帶著恰到好處的商務距離感,仿佛只是偶遇一位普通的舊識。
“紀總,真是意外之喜。”
陳墨也調整好表情,笑容恢復了職業化的沉穩,只是眼底深處那抹探究和未曾褪盡的驚訝,在蒼溟的視野里依舊清晰:
【懷念(淡藍,濃度65%),探究(黃,濃度80%),關切(淺綠,濃度50%——針對她額角的傷和略顯蒼白的臉色)】。
接下來的技術溝通,出乎意料地順暢。
紀云書對項目的理解深度和核心技術的掌握,讓陳墨眼中的欣賞之色越來越濃。
她條理清晰,直指奧德賽方面質疑的關鍵,提出的解決方案既大膽又具備可行性。
蒼溟在她腦中冷靜分析著陳墨的情緒光譜,
【欣賞(淺綠→中綠,濃度提升至75%),信任度(淡藍,濃度60%并穩步上升)】。
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時代聯手攻克難題的默契,只是隔了歲月的長河和各自的身份,這份默契裹上了一層疏離的客氣。
工作討論在高效中結束。
陳墨合上筆記本,看著整理文件的紀云書,那份干練與沉靜下掩藏的一絲疲憊,讓他心頭微動。他順勢發出邀請:
“云書,難得重逢,晚上一起吃個便飯?聊聊這些年,也敘敘舊。”
紀云書動作微頓。
蒼溟提示:【意圖:試探(橙黃,濃度55%),關切(淺綠,濃度60%),夾雜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粉,濃度30%)】。
她抬起眼,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輕輕撫了下還固定著的手臂支架:
“陳先生,實在抱歉。醫生叮囑我需要靜養,這段時間恐怕都得當個乖病人了。等這個項目塵埃落定,我再做東,好好向老同學賠罪。”
她的拒絕得體又讓人無法強求,理由充分。
陳墨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隨即被理解的笑容取代:
“當然,身體要緊。那我們就……項目上見。有任何需要,隨時聯系我。”
他遞上自己私人的聯系方式,眼神真誠。
“謝謝。”
紀云書收下名片,目送陳墨離開。
門關上的瞬間,她臉上公式化的微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靜。
敘舊?她和沈川的“舊”都成了淬毒的刀,又何必再攪動另一段早已塵封的過往?
現在,只有復仇和掌控才是唯一的目標。
陳墨坐進車里,沒有立刻發動引擎。
他拿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最終沒有撥出那個塵封的號碼,而是打開了一個加密的聯系人界面,輸入指令:
“幫我查一個人,云川集團聯合創始人,紀云書。重點是……近期,尤其是關于一場車禍的詳細情況。”
他看著窗外云川集團高聳的大樓,眉頭微蹙。
她的傷,她眼中那深藏的冰,還有沈川……事情似乎并不簡單。
總裁辦公室的百葉窗縫隙后,沈川將紀云書和陳墨“相談甚歡”(在他眼中)以及最后交換名片的場景盡收眼底。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煩躁猛地竄上心頭,像打翻了陳年的醋壇子,混合著被紀云書今日在股東會上碾壓的挫敗感,燒得他五臟六腑都不舒服。
那個陳墨,他隱約記得是紀云書大學時走得挺近的一個人!他們什么時候又聯系上了?紀云書對他笑得那么……溫和!對自己卻只有冰錐般的眼神!
手機震動,是林薇發來的消息,帶著撒嬌的意味:
【川,晚上新開的那家法餐,位子訂好了哦?犒勞一下辛苦的你~】
若是往常,沈川或許會應下,享受林薇的溫柔小意。
但此刻,他只覺得這消息無比刺眼。
紀云書和陳墨“敘舊”的畫面在腦中揮之不去,一股無名火讓他煩躁地直接摁掉了電話,甚至沒回消息。
他抓起外套,對助理丟下一句“有事明天說”,便陰沉著臉離開了公司。
他要去那個“家”,他要等紀云書回來!他倒要看看,她還想干什么!
林薇握著被掛斷的手機,聽著里面傳來的忙音,精致的臉龐瞬間扭曲。
她不敢相信沈川竟然掛她電話!還是在她精心安排了約會之后!是因為紀云書嗎?因為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什么陳墨?一股被忽視、被拋棄的怨毒如同毒蛇般纏繞上她的心。
她深吸幾口氣,強壓下幾乎要尖叫的沖動,撥通了另一個號碼,聲音帶著刻意壓抑的委屈和哽咽:
“喂,趙陽嗎?是我,薇薇……你現在方便嗎?我心里好難受……”
她需要傾訴,需要同盟,更需要有人幫她分析,那個該死的紀云書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別墅里燈火通明,卻依舊冰冷。
紀云書回到家時,意外地看到玄關處沈川的皮鞋。她腳步未停,徑直走向書房。
“云書!”
沈川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帶著一絲刻意放緩的溫和。
他快步走過來,試圖接過她手中的包和文件,
“回來了?累了吧?我讓阿姨燉了湯……”
紀云書側身避開他的手,動作自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
“不用。”
她的聲音沒有溫度,目光甚至沒有在他臉上停留,仿佛他只是一個礙事的家具。
“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
說完,她推開書房門,走了進去,反手輕輕關上。
“砰。”
輕微的關門聲,卻像一記重錘砸在沈川心上。
他被徹底晾在了客廳。
那扇緊閉的書房門,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沈川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看著那扇緊閉的門,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陌生的刺痛席卷了他。
他習慣了紀云書的溫柔、妥協,甚至是爭吵時的憤怒,卻從未見過她如此徹底的冷漠和忽視。
仿佛他這個人,連同他們過往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已化為虛無。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烈酒,一飲而盡。
火辣的感覺灼燒著喉嚨,卻燒不暖心底的寒意。
他頹然坐在沙發上,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客廳的角落。
那里曾經放著一盆茂盛的綠蘿,是紀云書剛搬進來時買的,她說家里要有生氣……他是什么時候嫌它礙事,讓阿姨搬走的?
記憶不受控制地翻涌。
創業初期,兩人擠在狹窄的出租屋里,共用一個泡面碗,紀云書眼睛亮晶晶地跟他描繪云川未來的藍圖……
她熬夜幫他調試第一個關鍵程序代碼,累得趴在他肩膀上睡著……
公司第一次拿到大單,她興奮地抱著他轉圈,笑得像個孩子……
那些畫面鮮活而溫暖,與眼前這個冰冷、強大、視他如無物的女人形成了殘酷的對比。
沈川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又酸又澀,還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慌。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紀云書的轉變,讓他第一次真切地品嘗到了被徹底剝離出對方世界的滋味,這滋味,比想象中苦澀百倍。
書房內,紀云書打開電腦,調出奧德賽項目的資料,眼神專注而冰冷。
蒼溟盤踞在筆筒上,幽幽的青光映著她沉靜的側臉。
【目標:沈川(客廳)。核心情緒:挫敗(深灰,濃度85%),困惑(紫,濃度70%),強烈失落(深藍,濃度65%),恐慌(深紫,濃度40%并上升),以及……微弱的悔意(淡藍,濃度10%)。】
蒼溟平靜地匯報。
紀云書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毫無溫度的弧度。悔意?太遲了。
她指尖在鍵盤上敲擊,屏幕的光照亮她眼中復仇的火焰,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
城市的另一端:
酒吧角落:林薇對著趙陽泫然欲泣,精心描繪著紀云書的“強勢回歸”和“勾引舊情人”,暗示沈川被她迷惑。
趙陽安慰著,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什么。
酒店套房:陳墨看著手下剛剛發來的初步調查報告摘要,眉頭越皺越緊。
報告里“車禍”、“丈夫沈川”、“股東奪權”等字眼觸目驚心。
他點燃一支煙,看著窗外璀璨的夜景,眼中充滿了對那個堅強又傷痕累累的老同學的復雜擔憂。
冰冷客廳:沈川又倒了一杯酒,看著緊閉的書房門,眼神晦暗不明。
過往的甜蜜與此刻的冰冷在他腦中激烈碰撞,第一次讓他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動搖和……難以言喻的心痛。
隔絕的書房:紀云書沉浸在工作里,蒼溟的青光是她唯一的陪伴。
復仇的齒輪已經咬合,任何人的心緒波動,都不過是這盤大棋中微不足道的漣漪。
這一夜,無人安眠。
命運的絲線在各自的算計、悔恨、怨毒和籌謀中,悄然編織著更加洶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