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的水聲在耳邊回蕩，蕭燼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被扔在一艘漆黑的骨舟上。舟身隨著暗流輕輕搖晃，四周濃霧彌漫，只能隱約看見兩岸嶙峋的黑色山崖。她的手腕上纏著一道冰藍色的鎖鏈，另一端握在裴夜闌手中。

“醒了？“

裴夜闌站在舟頭，玄色衣袍在陰風中獵獵作響。他背對著她，聲音比冥河的水還要冷。

蕭燼試著動了動手指，經脈中殘留的灼痛讓她皺了皺眉。葬神崖那一戰消耗太大，即便覺醒了焚天凰脈，強行催動力量的后果依然不容小覷。

“這是哪里？“她啞著嗓子問。

“忘川支流。“裴夜闌頭也不回，“再往前就是幽冥域的地界。“

骨舟突然劇烈搖晃起來，水面下有什么東西在撞擊船底。蕭燼看見數條蒼白的手臂從黑水中伸出，指尖泛著幽藍的磷光。

“水鬼。“裴夜闌淡淡道，“最喜歡活人的生氣。“

話音剛落，一只濕冷的手就抓住了蕭燼的腳踝。她本能地要催動火焰，卻發現體內靈力滯澀——那道冰藍鎖鏈在壓制她的力量。

“求我。“裴夜闌終于轉過身，眼底帶著玩味的笑意，“我就幫你。“

蕭燼冷笑一聲，突然俯身抓住那只鬼手，在對方錯愕的瞬間，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凄厲的鬼嚎響徹河面，那只手頓時化作青煙消散。其余水鬼紛紛退避，不敢再靠近骨舟。

裴夜闌挑了挑眉：“有意思。“

“現在能解開這個了嗎？“蕭燼晃了晃手腕上的鎖鏈。

“不能。“裴夜闌干脆地拒絕，“在證明你的價值前，這就是你的枷鎖。“

骨舟靠岸時，濃霧中顯露出一座漆黑的城郭。城墻高聳入云，表面布滿暗紅色的紋路，像是干涸的血跡。城門上方懸掛著巨大的獸骨，空洞的眼眶中跳動著幽綠的鬼火。

“歡迎來到幽冥域。“裴夜闌的聲音里帶著譏誚，“希望你喜歡你的新家。“

蕭燼跟著他走進城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腐朽與血腥混雜的氣息。街道兩旁的建筑奇形怪狀，有的像倒懸的利劍，有的則如同張開的獸口。路上行人稀少，每個人都戴著面具，行色匆匆。

“在這里，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東西。“裴夜闌警告道，“尤其是食物和水。“

正說著，一個賣糖人的小販攔住了他們。那糖人栩栩如生，眉眼間竟與蕭燼有幾分相似。

“新鮮的魂魄糖人，買一個給這位姑娘嘗嘗？“小販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

蕭燼盯著糖人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戳穿了它的眼睛。糖人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融化成一灘腥臭的血水。

“看來不需要我提醒。“裴夜闌輕哼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他們最終停在一座漆黑的宮殿前。與城中其他建筑不同，這座宮殿通體由某種暗色金屬打造，表面光滑如鏡，倒映出扭曲的人影。

“我的居所。“裴夜闌推開沉重的門扉，“在交易完成前，你住這里。“

宮殿內部比外觀更加陰森。走廊兩側的墻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面具，每一張都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睜開眼睛。最深處的大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血池，池水翻滾著，散發出刺鼻的鐵銹味。

“這是......“

“煉血池。“裴夜闌解開她的鎖鏈，“跳進去。“

蕭燼警惕地看著他：“為什么？“

“你的經脈受損嚴重，不修復的話，三天內就會廢掉。“裴夜闌語氣平淡，像是在討論天氣，“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等死。“

血池表面突然冒出一串氣泡，一張人臉浮上來又迅速沉沒。蕭燼咬了咬牙，褪去外袍，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那池水像是千萬根鋼針，從每一個毛孔扎入體內。蕭燼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鮮血從她嘴角溢出，滴落在池水中，激起一片金色的漣漪。

“有趣。“裴夜闌蹲在池邊，伸手攪動血水，“你的血在改變池水的性質。“

蕭燼已經說不出話來。她感覺自己的骨頭在融化，又重組，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撕裂又愈合。最痛苦的是丹田處，新生的靈根如同烈火中重生的鳳凰，在灰燼中一點點重塑。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終于開始消退。蕭燼睜開眼，發現血池的顏色從暗紅變成了淡金，而她的皮膚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赤色紋路，如同羽毛的脈絡。

“鳳凰血果然名不虛傳。“裴夜闌遞來一件干凈的衣袍，“看來我的投資沒有白費。“

蕭燼接過衣服，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現在該你兌現承諾了。“

“哦？“

“告訴我天罰印的來歷。“蕭燼直視他的眼睛，“為什么你身上會有和我一樣的詛咒？“

宮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裴夜闌神色一凜，迅速抽回手：“有人來了。“

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身穿紫袍的老者帶著數名侍衛闖了進來。他的目光在蕭燼身上停留片刻，隨即冷笑道：“夜闌少主，聽說你帶回來一個蕭家的余孽？“

“大長老消息真靈通。“裴夜闌擋在蕭燼身前，“不過她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

“荒唐！“大長老怒喝，“蕭氏血脈必須斬草除根！百年前的教訓還不夠嗎？“

蕭燼敏銳地注意到，當大長老提到“百年前“時，裴夜闌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

“我說了，她是我的人。“裴夜闌的聲音冷得像冰，“大長老是要質疑我的決定？“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宮殿外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鐘聲。

“警世鐘？“大長老臉色驟變，“難道封印又......“

裴夜闌已經沖了出去。蕭燼猶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宮殿外的天空中，一道巨大的裂縫正在緩緩張開。透過裂縫，可以看見無數扭曲的身影在另一端蠕動。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身影的輪廓，隱約與蕭燼有幾分相似。

“天魔裂痕......“裴夜闌喃喃道，“比預計的提前了。“

他轉向蕭燼，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看來我們的交易要提前了。準備好見見你真正的族人了嗎，蕭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