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剛跳過下午三點，門鈴就像被按爆了似的，急促地響個不停。蘇清顏走到玄關，透過貓眼看向外面——李哥那張總是掛著精明笑容的臉占滿了視野，他身后跟著兩個穿黑色西裝的助手，手里都提著鼓鼓囊囊的文件袋，三人額角都掛著細密的汗珠，顯然是一路急趕過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拉開防盜門。金屬門軸轉動的“吱呀”聲剛落，李哥就像一陣風似的擠了進來，眼睛像探照燈似的掃過客廳的歐式吊燈、墻上的油畫，最后落在陽臺那盆半人高的琴葉榕上。

“嘖嘖，清顏妹子，你這房子保養得也太到位了。”李哥咂著嘴，伸手摸了摸沙發扶手，“去年我表哥想在這小區買套二手房，業主坐地起價不說，裝修還跟打過仗似的。你這120平的大三居，還是精裝修，低于市場價五個點？你這是……”

“李哥。”蘇清顏打斷他的話，將手里的房產證副本遞過去，紙張邊緣被她捏得有些發皺，“產權清晰，無抵押無貸款，父母留下的遺產，手續齊全。”

李哥的目光落在房產證上，臉上的驚訝漸漸變成了掩飾不住的興奮。他身后的瘦高個助手立刻上前一步，從文件袋里掏出驗房儀器——紅外檢測儀、承重墻測試儀，甚至還有個巴掌大的金屬探測器。另一個矮胖助手則拿出筆記本，開始核對房產證上的編號、地址、面積等信息。

蘇清顏靠在玄關柜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柜面的雕花。這房子是父母在她十八歲生日時送的禮物，客廳墻上還掛著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的她笑靨如花，依偎在父母中間，那時的陽光總是暖烘烘的，從不會像末世那樣，帶著鐵銹般的腥氣。

“妹子，你這房子確實沒話說。”瘦高個助手很快出具了驗房報告，語氣里帶著佩服，“水電管道都是近兩年新換的，地暖壓力正常，連窗戶都換成了三層真空玻璃。”

李哥接過驗房報告，手指在“無結構損傷”幾個字上敲了敲，突然壓低聲音湊近蘇清顏：“實話跟你說，昨天你掛出房源時，我還以為是騙子呢。這地段的房子，別說降價五個點，就算漲價十個點，有的是人搶。”他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探究，“你到底遇上啥難處了？要是缺錢，我可以先借你點，房子別急著賣啊。”

蘇清顏抬眼看向他，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我需要現金，大量的現金，今天就要到賬。”

李哥被她眼底的堅定噎了一下，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他做了十幾年二手生意，見過急著用錢的，但沒見過這么冷靜的。這姑娘明明才二十歲，說話做事卻比那些在商場摸爬滾打的老油條還干脆。

“行，既然你主意已定。”李哥從矮胖助手手里拿過制式合同，鋼筆在指間轉了個圈，“我再加兩個點，全款，今天下午五點前到賬。這已經是我能給出的最快速度了，銀行轉賬大額資金需要審批。”

蘇清顏搖頭，伸手從茶幾抽屜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補充協議：“就按之前說的價格，低于市場價五個點。但我要附加條款——如果今天六點前全款未到賬，合同自動失效，我有權將房子轉賣他人，定金不退。”

她的指尖在“定金不退”四個字上重重一點，李哥看著她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突然覺得這單生意不像撿漏，反倒像是在跟什么厲害角色打交道。他咬了咬牙，從西裝內袋掏出私人印章，“啪”地蓋在合同末尾：“成交！”

瘦高個助手立刻拿出手機拍攝簽約過程，矮胖助手則開始填寫轉賬信息。蘇清顏看著合同上自己簽下的名字，筆尖劃破紙張的瞬間，心里某個角落像是空了一塊。這是父母留給她最后的念想，但在末世里，念想填不飽肚子，擋不住喪尸的牙齒。

“妹子，銀行卡號報一下。”矮胖助手推了推眼鏡。

蘇清顏報出一串數字，目光落在客廳墻上的掛鐘上。時針指向四點，距離末世爆發還有七十二小時。

等待轉賬的間隙，李哥坐立難安，一會兒站起來看看窗外，一會兒又掏出手機跟銀行經理打電話。蘇清顏則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冰水。玻璃杯壁凝結的水珠順著指縫滑落，冰涼的觸感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她想起前世這個時候，自己正陪著林薇薇在商場試口紅。林薇薇對著鏡子撅著嘴，嬌滴滴地說：“清顏，你看這支迪奧999是不是特適合我？張浩肯定喜歡。”而那時的張浩，正站在收銀臺旁，手里拿著她的信用卡，眼神躲閃。

“叮咚——”手機短信提示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您尾號8762的儲蓄卡賬戶7月15日16:58收入人民幣8，650，000.00元，余額8，653，219.75元。】

一連串的數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指尖發麻。她反復確認了三遍短信內容，才將手機揣回口袋，轉身對李哥說：“錢到了。”

李哥長舒一口氣，額頭上的汗終于消了些：“后續過戶手續我讓人跟你對接，需要你出面的時候提前一天說就行。”他指揮助手收好合同，臨走前又回頭看了眼那盆琴葉榕，“妹子，這房子賣得可惜了。”

蘇清顏沒說話，看著他們的車消失在小區拐角，才緩緩關上門。防盜門“咔噠”上鎖的瞬間，她靠在門板上滑坐到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不是因為心疼房子，而是因為這八百萬帶來的踏實感——在末世里，這意味著幾千箱壓縮餅干，幾萬瓶干凈的水，意味著活下去的底氣。

她用了十分鐘平復情緒，然后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起的藍光映在她臉上，照亮了眼底的決絕。她新建了一個Excel表格，標題欄寫著“囤貨清單”，然后開始噼啪作響地打字：

食物類：壓縮餅干（至少500箱）、午餐肉罐頭（300箱）、水果罐頭（200箱）、方便面（100箱）、大米（1000斤）、面粉（500斤）、脫水蔬菜（100包）……

水飲類：礦泉水（1000箱）、桶裝純凈水（200桶）、瓶裝可樂（50箱）、運動飲料（50箱）……

藥品類：阿莫西林（100盒）、頭孢（100盒）、布洛芬（50盒）、止血粉（30瓶）、紗布（50卷）、碘伏（100瓶）……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前世八年里那些因為物資匱乏而吃過的苦，像針一樣扎著她的神經。她記得有一次在廢墟里找到半瓶過期的牛奶，林薇薇搶過去一飲而盡，而她只能舔著干裂的嘴唇，看著對方嘴角的奶漬發呆；她記得張浩發著高燒，她跑遍三個街區才找到一片退燒藥，自己卻因為被喪尸抓傷，差點感染致死。

“不會再那樣了。”蘇清顏低聲對自己說，指尖在“武器類”三個字上停頓了兩秒，然后敲下：開山刀（10把）、復合弓（2把）、箭矢（500支）、防刺背心（5件）……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區里亮起萬家燈火。蘇清顏伸了個懶腰，轉動僵硬的脖頸，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璀璨的夜景上。再過三天，這些燈光就會像被掐滅的蠟燭，一個個消失在黑暗里。

但她不會。

她打開購物軟件，將清單上的物品一一加入購物車。當看到“是否使用優惠券”的彈窗時，她毫不猶豫地點擊了“否”。在末世倒計時面前，幾毛錢的優惠顯得那么可笑。

確認訂單的瞬間，手機彈出一條新消息，是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清顏，我和張浩在恒隆廣場看到你家的車了，你是不是在附近？出來聚聚呀～】

彩信下面附著一張照片，林薇薇靠在張浩懷里，舉著手機自拍，背景正是恒隆廣場的香奈兒專柜。

蘇清顏盯著照片看了三秒，然后長按號碼，選擇“加入黑名單”。手機屏幕暗下去的瞬間，她仿佛看到了三天后，這對男女在喪尸群里尖叫逃竄的模樣。

她站起身，走到客廳中央，閉上眼睛沉入意識。空間里，那袋從農耕世界帶來的海鹽正安靜地躺在角落，粗麻布袋上的“鹽”字被燈光照得有些模糊。

“還不夠。”蘇清顏輕聲說，指尖在空中虛虛一劃，像是在勾勒未來的藍圖，“遠遠不夠。”

她需要更多的物資，更多的武器，更多能在末世里活下去的資本。而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