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十七分,蘇清顏從夢中驚醒。冷汗浸透的睡衣黏在背上,夢里的場景還在眼前翻滾——林薇薇舉著生銹的縫衣針,笑著朝她潰爛的傷口刺來,針尾還掛著半片發霉的消炎藥。
她坐起身,赤腳踩在地板上的涼意讓她打了個寒顫。窗簾縫隙漏進的月光,剛好照在書桌角落的藥盒上,那是昨天從藥店買回來的阿莫西林,包裝完好,生產日期鮮紅得刺眼。
“必須備齊?!碧K清顏低聲自語,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開備忘錄,藥品清單的條目已經密密麻麻,卻總覺得漏了什么。直到看到“胰島素”三個字,心臟才猛地一縮——前世那個糖尿病老人跪在地上求藥的畫面,像烙鐵般燙在記憶里。
六點整,小區門口的早餐攤剛支起油鍋。蘇清顏穿著沖鋒衣,帽檐壓得很低,將車停在離醫療器械公司最近的停車場。晨霧還沒散盡,空氣中飄著油條的香氣,她卻想起末世第三年,在廢墟里找到半袋發霉的面粉時,林薇薇搶過去就往嘴里塞的狼狽模樣。
“蘇小姐,您要的貨都在倉庫了?!蓖踅浝淼穆曇魩е疽购蟮纳硢?,他搓著凍得發紅的手,指縫里還沾著油墨,“光抗生素就裝了十二箱,您確定要這么多?”
倉庫卷簾門升起的瞬間,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蘇清顏的目光掃過貨架,頭孢類的藥盒堆得像座小山,最上層的左氧氟沙星包裝上,生產日期還是上個月的。她走到冷藏柜前,拉開柜門時,白色的冷氣瞬間裹住指尖——里面整齊碼放著三十盒胰島素,玻璃針管在燈光下泛著藍光。
“這個也要?!彼钢洳毓窠锹淅锏娜搜椎鞍?,包裝盒上的紅十字像個諷刺的符號。前世她為了給發高燒的張浩搶一支白蛋白,被人打斷了肋骨,而他轉頭就把藥給了說“頭暈”的林薇薇。
王經理的瞳孔縮了縮:“蘇小姐,白蛋白管制得嚴,這些是……”
“我知道規矩。”蘇清顏從背包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現金,牛皮紙袋“啪”地拍在柜臺上,“現金交易,不開發票?!?/p>
厚厚的鈔票讓王經理咽了口唾沫。他揮揮手讓伙計搬貨,自己則拿著計算器噼里啪啦地算著:“抗生素三百盒,消炎藥兩百八十盒,止痛藥兩百盒……加上這些管制藥品,一共二十三萬六?!?/p>
蘇清顏數出二十四沓鈔票推過去,指尖在最上面一沓上敲了敲:“剩下的算跑腿費,幫我把貨送到停車場。”
伙計們搬箱子的腳步聲在倉庫里回蕩,蘇清顏靠在冷藏柜上,看著他們將藥品往推車上摞。突然發現最底層的紙箱有些變形,她蹲下身掀開箱蓋——里面的碘伏bottles倒了好幾個,棕色的液體浸濕了紙箱,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怎么回事?”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搬貨的伙計臉色一白:“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沒拿穩……”
蘇清顏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將摔碎的瓶子撿出來。碘伏的氣味讓她想起母親總說“小傷口要及時消毒”,那時她嫌麻煩,直到末世里看著無數人因為感染潰爛,才明白平凡日子里的叮囑有多珍貴。
“這批我要換?!彼龑⑺に榈钠孔尤舆M垃圾桶,金屬碰撞聲在安靜的倉庫里格外清晰,“我要全新的,一箱都不能少。”
王經理連忙點頭哈腰地答應,眼神卻有些復雜。他做了十幾年醫療器械生意,從沒見過哪個年輕女孩對藥品這么執著,仿佛那些不是藥,是救命的稻草。
貨車開到醫藥批發市場時,日頭已經升高了。蘇清顏戴著口罩和手套,走進市場深處的老字號藥房。老板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用毛筆在賬本上記賬,硯臺里的墨汁散發著淡淡的松煙香。
“要止血粉和繃帶,越多越好?!彼穆曇敉高^口罩有些發悶。
老頭抬起頭,老花鏡滑到鼻尖上:“姑娘,你這是……”
“家里開診所,備貨?!碧K清顏指著貨架上的軍用止血粉,包裝上的鋼印還很清晰,“這種全要了,再給我來一百卷純棉繃帶。”
老頭的手指在算盤上頓了頓:“軍用止血粉可貴,而且……”
“錢不是問題?!碧K清顏拿出手機掃碼,屏幕上的余額還有七百多萬,這些數字讓她在老頭驚訝的目光里,挺直了脊背。
她看著伙計打包藥品,突然瞥見柜臺下的急救包。綠色的帆布包上印著紅十字,里面的縫合針線和手術刀閃著寒光。蘇清顏的指尖撫過手術刀的刀刃,突然想起末世第八年,林薇薇就是用這樣一把刀,劃開了她的手腕——只為了確認她的空間是不是隨著死亡消失了。
“急救包也要,五十個。”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指尖的冷汗浸濕了手套。
離開藥房時,日頭已經爬到頭頂。蘇清顏將最后一箱藥品收進空間,看著里面分門別類堆放的物資,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靠在墻上,從背包里拿出早上買的豆漿,吸管剛插進包裝,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清顏?你怎么在這兒?”林薇薇挎著張浩的胳膊,從對面的甜品店走出來,手里還拿著個沒吃完的馬卡龍。
蘇清顏的手指猛地攥緊豆漿,吸管被捏扁了都沒察覺。林薇薇穿著她送的香奈兒外套,張浩脖子上的圍巾還是去年她織的,兩人站在陽光下笑得刺眼,像幅偷來的油畫。
“買東西?!彼穆曇衾涞孟癖?/p>
“買什么呀?”林薇薇湊近了些,目光在她身后的藥箱上打轉,語氣帶著刻意的親昵,“你臉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我最近在喝一種進口維生素,效果特別好,回頭送你幾瓶?”
張浩在一旁幫腔:“是啊清顏,你要是不舒服就別硬撐著。我認識個醫生,要不我帶你去看看?”
蘇清顏看著他們虛偽的嘴臉,突然覺得胃里一陣翻涌。他們還不知道末世即將來臨,還在盤算著怎么從她這里占到便宜,就像前世無數次那樣——用幾句虛情假意的關心,換走她省吃儉用的物資。
“不用了?!彼D身就走,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我還有事。”
“哎,清顏!”林薇薇在身后喊她,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對了,我媽醫院最近進了批好口罩,你要不要?我可以幫你弄點……”
蘇清顏沒回頭,腳步快得像在逃。她知道林薇薇想說什么——想要口罩,就得拿東西換。就像前世,她用半袋壓縮餅干,換了林薇薇手里半包過期的口罩。
回到車上,她將豆漿狠狠砸在副駕駛上。白色的液體濺在座椅上,像極了前世流在地上的血。蘇清顏深吸一口氣,發動汽車時,后視鏡里的甜品店越來越小,林薇薇和張浩的身影也變成了模糊的黑點。
還有三十個小時。她看著空間里堆成山的藥品,眼神越來越堅定。這些藥是她的鎧甲,是她的底氣,足夠讓她在末世里活下去,也足夠讓那些背叛者明白——
她蘇清顏,再也不是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