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雨后的潮濕，從樓道的縫隙里鉆進來。蘇清顏將第三十七顆晶核放進密封袋，指尖摩挲著袋面凸起的紋路——距離末世爆發已經過去一個月，小區里的嘶吼聲依舊密集，卻隱約摻了些新的東西，比如人類的爭吵，還有……絕望的哭泣。

她掀開窗簾一角，鋼絲網外的空地上，幾個居民正圍著穿迷彩服的士兵爭吵。士兵的頭盔歪在一邊，槍托磕在水泥地上發出悶響，他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說了物資不夠！優先給老人和孩子！”

“憑什么？我們也繳稅了！”穿西裝的男人推了士兵一把，他的襯衫沾著血污，卻依舊梗著脖子，“國家養你們就是來救命的！現在跟我說不夠？”

蘇清顏的目光掠過士兵身后的卡車，車廂里的物資箱堆得并不滿，車身上的“應急救援”字樣被雨水沖刷得有些模糊。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前世這個時候，她曾在救援點見過這個士兵，后來聽說他為了掩護平民撤退，被喪尸圍在了百貨大樓里。那些穿著干凈襯衫指責他的人，沒有一個愿意回頭遞把刀。

“還在做夢。”她低聲自語，語氣里卻沒了剛才的嘲諷。對這些從未經歷過絕望的人來說，軍隊就是最后的浮木。

體能訓練已經進入強化階段。五公里跑變成了負重五公里，俯臥撐能穩定在五十個，引體向上也突破了十個。蘇清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手臂的肌肉線條越來越清晰，戰術服下的舊傷已經徹底愈合——這具身體正在蛻變，而支撐她堅持下去的，除了求生欲，還有前世那些軍人用命換來的教訓。

傍晚去收集晶核時，遇到了住在二樓的陳阿姨。她正坐在單元門口哭，懷里抱著個瘦得脫形的孩子，看到蘇清顏就撲過來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里：“清顏！你有吃的對不對？救救我孫子！軍隊說今天的物資發完了，明天……明天一定有……”

蘇清顏抽出胳膊，后退半步。陳阿姨的指甲在她手腕上留下幾道紅痕，像蚯蚓爬過。她從空間里拿出一小袋餅干遞過去，聲音平靜：“別等了，軍隊顧不過來的。”

“不可能！”陳阿姨的哭聲陡然拔高，“電視上說國家在調集物資！很快就會好的！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說話……”

槍聲突然撕裂暮色。三只喪尸被聲響吸引，蹣跚著撲向人群。士兵舉槍的瞬間，蘇清顏看清了他彈匣里的余彈——只剩三發。槍響過后，兩只喪尸倒地，第三只卻已經撲到穿西裝男人身后，尖利的指甲劃破了他的脖頸。

“小心！”蘇清顏的聲音比慘叫先一步響起。

她的身影幾乎化作殘影，匕首銀亮的弧線精準刺入喪尸頭顱。暗褐色的粘液濺在戰術服上，轉身時，正對上士兵震驚的目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除了錯愕，還有一絲警惕外的復雜情緒。

“你……”士兵的喉結動了動。

“省點子彈。”蘇清顏擦了擦匕首，語氣緩和了些，“一級喪尸速度慢，近戰更省體力。”她刻意忽略了男人的慘叫和陳阿姨的哭喊，目光落在士兵磨破的作戰靴上——和前世那些在雪地里凍掉腳趾的士兵一樣，他們總是把最好的留給幸存者。

指尖剖開喪尸頭顱取出晶核時，身后傳來陳阿姨尖利的指控：“解放軍同志！她有武器！肯定藏了物資！”

蘇清顏的動作頓了頓，沒有回頭。如果是別人這樣喊，她或許會冷笑，甚至會警告。但此刻她只是將晶核收好，因為她看到士兵皺起了眉，默默地將槍背回肩上，開始檢查男人的傷口。

“謝謝。”士兵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蘇清顏耳中。

她的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半秒，沒有回應，轉身走向單元樓。樓道里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掌心的晶核帶著比往常更暖的溫度——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從陌生人口中聽到這個詞。

回到家，五十六顆晶核在桌上排成整齊的隊列，三顆泛著青色的晶核格外顯眼。吸收能量時，腦海里閃過的不再是搶食的嘴臉，而是前世冬天的畫面：雪地里的救援隊舉著凍成冰坨的壓縮餅干，分給懷里揣著空碗的孩子；斷了腿的士兵靠在樹旁，把最后一顆手榴彈留給自己，對著沖上來的喪尸微笑。

“還有五十五天。”蘇清顏睜開眼，掌心的晶核已化為粉末。窗外的廣播不知何時停了，遠處傳來零星的槍聲，卻比往常多了些規律——那是士兵在清理靠近救援點的喪尸，為幸存者開辟安全區。

她走到空間角落，那里藏著十箱未開封的抗生素和二十套急救包。原本是留給自己的備用物資，此刻卻被她重新規整到空間出口附近。如果明天還能遇到那個士兵，或許可以……

蘇清顏搖搖頭，將這個念頭壓下去。末世里，任何多余的善意都可能致命。但她還是忍不住將急救包最上層的繃帶換成了醫療世界換來的特效止血棉——那些在槍林彈雨中救過她的人，值得更好的東西。

樓道里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緊接著是女人的尖叫。蘇清顏靠在門上聽了幾秒，拔出匕首的動作流暢如呼吸。但這一次，她的目光掠過監控畫面里爭吵的人群，最終落在了小區門口那抹迷彩綠上。

月光透過鋼絲網，在匕首刃口映出冷光。蘇清顏握緊刀柄，心里清楚：秩序的裂痕會越來越大，但只要還有這些穿著迷彩服的人在，廢墟里就永遠留著一絲不該熄滅的光。而她，愿意為這絲光，多留一分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