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譴協會，第一次與其成員“低溫藝術家”林息的交鋒暗示著這個組織就像一頭身披夜色的黑豹，稍不留神就會露出鋒利的爪牙，危險系數極高。為應對這個不可控的潛在變量，華中、華東、西南、西北、東北的幾位臨時工，決定暫時留在華北分部協助調查。

此時，哪都通華北分部的地下倉庫，彌漫著灰塵、橡膠和密封箱特有的混合氣味。巨大的貨架如同鋼鐵叢林，整齊地碼放著來自全國各地、標注著各種奇怪代號和保密等級的“快遞”。

法夜郎的指尖縈繞著一縷微不可查的七彩光點，在空氣中劃過：“斯密爾，這里的元素流動……像被堵住的泥潭，死氣沉沉。”他華麗的金發在這種工業環境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斯密爾走在他身側，目光如同精密的掃描儀，掃過貨架上的編號和封印符咒。他的身形幾乎融入倉庫的陰影，只有按在龍晶石劍劍柄上的手穩定如磐石。“任務，清點編號‘癸-柒貳叁’至‘癸-柒叁伍’的新到件。”他聲音低沉，言簡意賅。

兩人按照清單，逐一核對、記錄。巨大的倉庫里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和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就在核對到“癸-柒叁零”號貨架時，法夜郎的腳步頓住了。他的藍眼睛微微瞇起，像發現了獵物的貓。

“斯密爾，看那個。”

在貨架中層，一個包裹顯得異常突兀。它并非使用常見的瓦楞紙箱或編織袋，而是用深紫色的、質地堅韌如硬紙板的材料包裹，邊緣切割得異常整齊。最引人注目的是包裹表面印著的繁復銀色暗紋——那紋路扭曲盤繞，仿佛某種未知的藤蔓，又像是某種無法解讀的符文，在倉庫頂燈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詭譎的微光。封口處，貼著一張漆黑的封條，上面用銀粉精細地繪制著一個抽象的、仿佛在低語的人臉圖案，那圖案似乎帶著某種精神污染，多看幾眼就讓人心神不寧。

更詭異的是，一股難以形容的、極其特殊的香味正從包裹中絲絲縷縷地散發出來。那香味初聞清冽，帶著點水生植物的微腥，如同雨后的沼澤；但細嗅之下，又隱隱透出一股甜膩的腐敗感，像是盛開到極致、即將凋零的水仙花，混合著某種冰冷的金屬氣息。

“不對勁。”斯密爾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龍晶石劍在他手中發出極其輕微的嗡鳴，劍柄上的符文流轉著警示性的微光。“這香氣……有精神誘導性。很微弱，但很邪門。”

法夜郎指尖的七彩光點瞬間凝聚成一層薄薄的、隔絕氣息的幻術屏障籠罩住兩人。“包裝上的紋路和那個‘低語人臉’……不是任何已知的封印或標記。德里安家族的秘庫里也沒有類似的記載……上報徐三，這東西，絕不尋常。”

議事廳的氣氛比之前更加肅殺。那個深紫色的詭異包裹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中央的隔離平臺上，四周開啟了能量屏蔽場。包裹散發出的那股混合著清冽、腐敗與金屬的奇異香氣，即使被層層阻隔，依舊讓在場的異人們感到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神浮動。

徐三站在主屏幕前，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屏幕上滾動著令人觸目驚心的數據和新聞標題：普通人和低階異人惡性犯罪事件近一個月內呈指數級增長！搶劫、斗毆、縱火……動機高度統一——謀財！而所有被捕的罪犯，在審訊中都表現出相似的恍惚、亢奮和偏執狀態，尿液檢測均發現了一種未知的新型致幻劑殘留。

“水仙釀。”徐三指著屏幕上一種裝在透明小玻璃瓶里、呈現出詭異淡綠色液體的圖片，“這就是幕后黑手。它的效果遠超已知的任何毒品，能深度扭曲認知，放大欲望，同時賦予使用者短暫的體能爆發和精神亢奮，代價是迅速成癮和不可逆的神經損傷。最可怕的是，它價格極其昂貴，在黑市上被炒成了身份的象征。”

他調出另一份報告：“我們花重金弄到了一瓶，沈慕容連夜進行了初步分析。”他看向沈慕容。

沈慕容站起身，玫紅色的發髻在冷光下如同凝固的火焰。她走到隔離平臺旁，隔著屏蔽場指向包裹，聲音清冷如故：“包裹的香氣，與水仙釀的主香調高度吻合。初步推測，包裹本身可能沾染了高濃度的原液或制作原料。”她又指向屏幕上水仙釀的分析圖譜，“藥劑的核心致幻成分無法用現有地球生物數據庫匹配。其分子結構在超高倍顯微鏡下呈現動態樂譜狀。”

“樂譜？”王震球驚訝地插嘴。

“是的。”沈慕容點頭，“其含有的特殊動物源性成分，其基因序列并非靜態，而是像五線譜上的音符一樣，以一種極其緩慢、但肉眼可辨的速度在流動、重組，形成一種……旋律。”

“旋律？”王震球摸著下巴，金發下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等等！流動的樂譜？這描述……我怎么聽著這么耳熟？”他猛地掏出自己的手機，飛快地劃拉幾下，點開一個視頻。

一陣悠揚中帶著一絲詭異空靈的音樂流淌出來，是弦樂與管樂的奇妙融合。王震球指著屏幕上定格的、一個由光影粒子組成的動態樂譜特效：“看！這是網上最火的花鐘青年團演奏的《BlackFox·北國公子》！他們每次演奏這首曲子，背景特效就是這種流動的、仿佛有生命的樂譜！風格簡直一模一樣！”

議事廳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段流動的基因圖譜和花鐘青年團的演出視頻上。詭異的相似感，如同冰冷的蛇，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頭。

徐三立刻調出情報：“‘午夜低語’，這是黑市上唯一能買到水仙釀的隱秘網站。界面設計就充滿了這種低語人臉和流動線條的元素，極具壓迫感。我們的技術人員追蹤了數月，只能確定賣家極其謹慎細心，從不冒進，交易模式滴水不漏。所有線索都指向賣家是一位心思縝密的女性。”

大屏幕切換，顯示出兩張女性的照片和簡介。

左側：鈴蘭。面容極其嬌艷，如同盛放的玫瑰，但眼神銳利如刀，下巴微揚，神情高傲冷漠，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不可一世。簡介：花鐘青年團首席小提琴手，以技巧華麗、臺風強勢著稱，背景神秘，傳聞性格乖張。

右側：雪蓮。面容清秀溫婉，笑容甜美明媚，如同鄰家女孩，但仔細看，那雙含笑的眼睛深處，似乎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憂郁和隱忍？簡介：花鐘青年團長笛手，音色空靈純凈，性格溫和低調，但近期公開活動減少，有粉絲察覺其狀態不佳。

“花鐘青年團僅有兩位女性成員。”徐三沉聲道，“鈴蘭，雪蓮。雖然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她們是異人，但水仙釀的源頭、包裹的異常、流動的樂譜基因、網站的儀式感、賣家的性別特征……這些線索都詭異地指向了她們，或者說，指向了她們所處的樂團核心。”

“僅憑風格相似和性別推斷，是否過于武斷？”肖自在的聲音響起，冷靜而平緩，如同冰冷的溪水流過石面。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兩張照片，“她們是公眾人物，是普通人。異人界的事情，未必與她們有直接關聯。貿然將她們卷入，風險不可控。”

斯密爾向前一步，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劍，聲音斬釘截鐵：“武斷與否，這是目前唯一的、最清晰的線索。水仙釀每多流通一天，就多無數人受害，多無數家庭破碎。”他黑色的瞳孔掃過屏幕上那些惡性犯罪的報道圖片，語氣帶著羅森特家族特有的決絕，“越是猶豫，受害的深淵就越深。必須行動，至少，要確認她們是否知情，是否被利用，或者……是否就是源頭本身。”

徐三的目光在冷靜質疑的肖自在和果決堅定的斯密爾之間掃過，又看了看屏幕上兩張風格迥異的女性面孔，以及那個散發著詭異香氣的紫色包裹。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斷：“肖哥的顧慮有道理，斯密爾的緊迫感也是現實。我們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冤枉無辜。但線索就在眼前，不容忽視。”他看向眾人，“重點調查鈴蘭和雪蓮，動用所有非接觸性監控手段，分析她們的日常軌跡、接觸人群、精神狀態變化，尤其是與‘音樂’、‘藝術’相關的異常點。同時，嚴密監控‘午夜低語’網站的動向和所有與水仙釀相關的黑市交易。”

“至于接觸……”徐三的目光變得深邃，“我們需要一個‘見機行事’的契機。花鐘青年團下周末在本市大劇院有一場公開演出。或許，那會是一個近距離觀察、甚至創造‘自然’接觸的機會。”

議事廳的燈光下，深紫色包裹上的銀色人臉仿佛在無聲地低笑。水仙的惑人香氣與流動的死亡樂譜交織，指向劇院舞臺上那兩位萬眾矚目的女性。一場圍繞著音樂、迷幻與危險的無聲調查，正式拉開了帷幕。而花鐘青年團悠揚的樂聲之下，隱藏的究竟是藝術的純粹，還是“午夜低語”的致命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