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澤的目光轉向王也，語氣輕松得像是提議去便利店買瓶水：“那還等什么？現在就進去吧。你心心念念的那些能管事兒的宗師們，十有八九就在里面開會呢。”
張楚嵐看著眼前這座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肅穆、散發著無形威壓的巨大殿宇，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可……可是現在是晚上?。【退阈逓樵俑叩牡朗恳彩侨耍惨X休息的吧？我們這么大晚上闖進去打擾人家清修，不太好吧？萬一撞見人家打坐入定……”
鹿澤用一種看外星生物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張楚嵐，無語地扶額：“張楚嵐先生，你這邏輯感人的程度，簡直可以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了?！彼焓种噶酥干砗笊介T的方向，又指了指殿宇緊閉的大門，“剛才我們鬧出的動靜有多大？爆炸！破門！追殺！雞飛狗跳！別說修為高深的道士了，就是后山的猴子都被吵醒了吧？”他手指再次指向殿宇正門上懸掛的巨大匾額，月光下，“紫霄宮”三個鎏金大字清晰可見，“看到沒？紫霄宮！武當的核心議事重地！不是寢室！更不是澡堂子！哎，你想想，你家后院都著火了，濃煙滾滾，你還能在床上高枕無憂睡大覺嗎？武當山現在明顯是攤上大事兒了！你說他們這幫管事的，能睡得著？能不來這里商量對策？”
他頓了頓，看著張楚嵐有些訕訕的表情，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我估計啊，他們現在討論的議題之一，很可能就是——云龍道長手機里那個莫名其妙發出去的、最高級別的加密求救信號……”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眼神瞟向張楚嵐。
張楚嵐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立刻舉手投降：“行行行！你厲害！我說不過你！進去就進去！”他趕緊閉嘴，生怕鹿澤再爆出什么“黑手機”的細節。
王也側耳傾聽片刻，神色凝重地點點頭：“鹿澤說得沒錯。我聽到里面……確實有爭執的聲音，而且不止一個人。動靜不小?，F在消息可能還沒完全傳開，里面的人或許還不知道我們‘擅闖’的事，誤會還沒完全坐實，是解釋的最佳時機。”
眾人達成共識，正準備走向紫霄宮那扇緊閉的、雕刻著繁復道家符文的巨大門扉。
突然！
“站??！擅闖者休走！”一聲厲喝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從側面回廊傳來！一個年輕的武當弟子顯然是發現了他們，正一邊狂奔一邊扯著嗓子大喊，“來人??！王也他們闖到紫霄宮來……”
他的喊聲戛然而止！
因為一道嬌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側，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馮寶寶面無表情，手中那把寒光閃閃的小型工兵鏟，精準地用鏟背（她這次記得了），“咚”的一聲悶響，敲在了那弟子的后頸上！
年輕弟子兩眼一翻，哼都沒哼一聲，軟綿綿地倒了下去，撲街。
馮寶寶收回鏟子，淡定地插回背包側袋，拍了拍手：“解決了?！闭Z氣平淡得像拍掉了一?；覊m。
其他人：“……”
張楚嵐嘴角抽搐：“寶兒姐……效率真高……”
王也扶額：“……希望人沒事。”
鹿澤聳聳肩：“看，噪音源又少了一個。走吧?！?/p>
眾人不再耽擱，合力推開紫霄宮那沉重的大門。一股混合著線香、古木和某種壓抑氣氛的空氣撲面而來。宮殿內部空間極其開闊，由巨大的楠木柱支撐，穹頂高聳，繪著日月星辰和道家諸神。此刻殿內并未點燃所有燈火，只有幾盞長明燈和月光透過高窗灑下，營造出一種幽深肅穆的氛圍。
隨著不斷深入，先前王也聽到的爭執聲變得越來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低語，而是變成了激烈的、充滿火藥味的爭吵！
“一派胡言！祖宗之法豈能輕廢？！”
“迂腐！大敵當前還抱著陳規舊矩不放，是要等著武當基業毀于一旦嗎？！”
“你這是動搖根本！引狼入室！”
“我看你是畏首畏尾，坐以待斃！”
聲音來自大殿最深處，一座高臺之下。那里似乎是一個專門的議事區域，擺放著蒲團和矮幾。眾人立刻閃身躲在一根足夠幾人合抱的巨大殿柱后面，悄悄探頭觀察。
只見高臺下，十幾位身穿各色道袍、年齡不一的宗師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正臉紅脖子粗地激烈爭吵著！唾沫星子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都清晰可見。氣氛之緊張，如同一個隨時會被點燃的火藥桶！他們爭論的焦點似乎圍繞著“是否尋求外援”以及“如何處理某個重大危機”。
諸葛青壓低聲音，狐貍眼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哇哦……老王，你們武當的宗師們……好像吵起來了？吵得還挺兇？我們要不要去……勸勸架？”
王也看著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師門長輩此刻如同市井潑婦般爭執，臉上寫滿了無奈和一絲痛心：“我也想勸啊……可是……”他指了指那劍拔弩張的場面，“你看這架勢，是能勸得住的嗎？我要是現在跳出去喊‘大家別吵了’，估計兩邊能先合起來把我給滅了?！?/p>
張楚嵐咂舌：“嘖嘖，這激烈程度，我看再吵下去，說不定待會兒真得擼袖子打起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傅蓉的手習慣性地搭在刀柄上，眉頭微蹙：“得讓他們先冷靜下來才行。否則我們說什么都沒用。”
馮寶寶沒說話，但她的手已經默默伸向了背后，似乎又在摸索她那把“勸架神器”——工兵鏟。張楚嵐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腕，瘋狂使眼色：寶兒姐！使不得！使不得??！
就在這緊張又有點滑稽的僵持時刻，鹿澤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響了起來，打破了“偷窺”的寂靜：“其實，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就是——”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鹿澤竟然從柱子后面一步邁了出去！
他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任何潛行的意思，就這么大大方方地、昂首挺胸地朝著那群吵得不可開交的宗師們走了過去！步伐穩健，姿態從容，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參觀名勝古跡般的輕松寫意？那架勢，活脫脫像是在走萬眾矚目的紅毯！
他甚至故意清了清嗓子，象征性地咳了兩聲：“咳！咳！”
這兩聲咳嗽，在空曠寂靜又充滿爭吵聲的大殿里，顯得格外刺耳！
瞬間！
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爭吵聲、怒斥聲、拍桌子聲戛然而止！
十幾位剛剛還面紅耳赤、恨不得掐死對方的武當宗師，齊刷刷地、如同提線木偶般猛地轉過頭，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那個突然闖入、一臉坦然的藍毛青年身上！
整個紫霄宮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長明燈燈芯燃燒的細微噼啪聲。十幾雙眼睛里的震驚、茫然、警惕和被打斷的怒火交織在一起，場面尷尬到了極點！
王也、張楚嵐等人看著這“萬眾矚目”的效果，頭皮發麻，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一個接一個地從柱子后面跟了出來，站到了鹿澤身后，暴露在宗師們審視的目光下。
“你們……是誰？！”一位坐在主位附近、須發皆白、面容古板的老道士最先反應過來，猛地站起身，聲音如同洪鐘，帶著驚怒和難以置信，“竟敢擅闖紫霄宮？！竊聽我武當機密？！”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王也時更是微微一凝，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情緒。
旁邊一位身材魁梧、脾氣火爆的中年宗師也拍案而起，指著眾人怒喝：“還有！進入武當后山的路早已被我們聯手封閉，陣法全開！你們是如何突破重重陣法，找到這里的？！”
面對一連串如同炮彈般砸來的質問，鹿澤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一個從容不迫、甚至帶著點“你們終于問到了點子上”的微笑。他攤了攤手，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聊家常：“哎呀，這個嘛……說來話長，過程也比較曲折離奇，涉及一些技術細節和一點點小小的意外……”他巧妙地避開了“擅闖”、“破陣”、“爆炸”等關鍵詞，“不過，諸位宗師前輩不必太過糾結于這些旁枝末節。你們只需要知道——”
他側過身，非常自然地指了指身旁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我要配合什么”表情的張楚嵐和依舊淡定的馮寶寶：“我們是來幫忙的。我旁邊的這兩位，就是哪都通華北分部的精英主力軍，張楚嵐先生和馮寶寶女士。響應貴派的‘誠摯邀請’而來。”
“哪都通？邀請？”那位古板的白發老道（似乎是掌門？）眉頭緊鎖，看向身邊幾位同樣面露驚疑的宗師，“我們何時向哪都通發出過邀請？此事我們剛才還在爭論！已經爭論了幾天幾夜，尚未有定論！絕無可能發出邀請！”
“這就對了嘛！”鹿澤一拍手，仿佛印證了什么重大發現，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討論了幾天幾夜都沒結果？這不正說明問題棘手，需要外力的介入嗎？行動才是最有效的解決方法！光靠嘴皮子吵，能吵出個所以然來？”他這話說得極其自然，仿佛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真理，完全無視了宗師們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
張楚嵐內心瘋狂吐槽：這家伙的嘴是機關槍嗎？還自帶煽風點火功能？！
他趕緊配合演戲，上前一步，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徐三轉發過來的加密信號記錄，屏幕對著宗師們：“諸位前輩請看，這是我們華北分部接收到的、來自武當山最高級別的加密求救信號！時間、頻率、加密特征完全吻合！若非貴派所發，那……”
幾位靠得近的宗師立刻湊上前仔細查看，臉色越來越凝重。信號記錄真實無誤，加密等級確實是武當最高級別！這做不得假！
“這……這不可能！”一位宗師失聲道，“云龍師弟的手機……信號源定位……”
“難道……有人仿造了求救信號？！”另一位宗師驚疑不定地猜測。
“哎呀！那更不得了了！”鹿澤立刻接過話頭，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夸張的震驚和憂心忡忡，“諸位前輩想想！能仿造你們武當最高級別加密信號的人，得有多大本事？這不僅僅是技術問題！這需要對你們內部通訊機制、加密算法了如指掌！還要有合適的渠道繞過你們的監控！還有這張引我們上山的地圖……簡直是面面俱到，精準無比！這背后隱藏的敵人，能量和意圖，簡直細思極恐啊！”
張楚嵐在旁邊聽得嘴角直抽抽，用只有身邊幾人能聽到的氣音吐槽：“他這算是……變相自夸嗎？”
王也捂臉：“邏輯鬼才啊屬于是……”
諸葛青強忍著笑，小聲嘀咕：“不去做銷售或者搞傳銷，真是屈才了……”
鹿澤仿佛沒聽見身后的嘀咕，繼續他的“危言聳聽”表演，語氣變得極其嚴肅：“所以啊！諸位前輩！你們武當現在面臨的局面，比你們想象的更加危險！內部有分歧，外部有強敵窺伺，還被人悄無聲息地偽造了求救信號！這簡直是內憂外患，四面楚歌！”他話鋒一轉，指向自己和張楚嵐一行人，“如果你們現在，因為一些小小的誤會（他刻意忽略了破門和打暈弟子的事），就把我們這群‘熱心’趕來幫忙的‘友軍’給趕下山……”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環視了一圈臉色變幻不定的宗師們，慢悠悠地拋出了殺手锏：“那后果可就不堪設想了。一來，放過了潛在的危險源頭，你們自己解決不了怎么辦？二來，你們這兒的虛假信號，把人家哪都通的兩位精英騙得在這大山里兜兜轉轉大半天，還被你們的好徒兒們各種圍追堵截，喊打喊殺，差點就交代在這兒了……你們說，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其他異人界的朋友們會怎么想？哪都通總部會怎么想？武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這番話，軟硬兼施，又扣帽子又講利害，直接把武當架在了道德和現實困境的火上烤！尤其是最后關于“名聲”的點，正中這些重視門派清譽的宗師們的軟肋！
在場的宗師們面面相覷，眼神交流，顯然內心已經產生了劇烈的動搖。古板老道的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在權衡利弊。
然而，那位脾氣火爆的中年宗師卻依舊死死盯著王也，目光如炬，厲聲質問道：“好！就算哪都通的人來此有‘緣由’！那你們其他人呢？又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掃過諸葛青、傅蓉，最后牢牢釘在王也身上，語氣充滿了質問，“尤其是你，王也！一個被武當除名的棄徒！誰允許你踏入山門，還帶這么多外人擅闖紫霄宮的？！”
壓力瞬間給到了王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王也張了張嘴，剛想艱難地開口解釋。
鹿澤卻再次搶先一步，用一種理所當然、甚至帶著點“你們大驚小怪”的語氣，輕松地接過了話茬：“這個嘛，好說好說！”他拍了拍張楚嵐的肩膀（張楚嵐被他拍得一哆嗦），“這位張楚嵐先生呢，雖然能力出眾，但畢竟年輕，經驗尚淺。他覺得在解決貴派如此棘手的危機上，自己能力可能‘稍有不足’，擔心辜負了哪都通的信任和貴派的‘殷切期望’（他刻意加重了這四個字）。所以呢，他就非常有先見之明地，請了我們這幾位‘得力助手’一起上山，集思廣益，群策群力，確保萬無一失嘛！你看，傅蓉女士的劍術超群，諸葛青先生的奇門遁甲造詣深厚，王也道長……嗯，雖然身份有點小問題，但他對武當熟啊！而且風后奇門的大名，想必各位前輩也有所耳聞吧？關鍵時刻，說不定就是破局的關鍵呢！至于我嘛……”他指了指自己的電腦，“一個微不足道的技術顧問，負責處理一些……嗯……技術層面的小問題。”
他這一番話，避重就輕，顛倒因果（明明是王也找的人），把“擅闖”硬生生說成了“應邀組團援助”，還把每個人的作用都抬得高高的，堵得那中年宗師一時語塞。
張楚嵐內心瘋狂刷屏：這家伙是真能說??！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我什么時候覺得能力不足了？！我什么時候請他們了？！
王也嘴角抽搐：邏輯鬼才……我服了……
諸葛青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不去做金牌銷售，真是異人界的一大損失……
傅蓉則是一臉平靜，仿佛鹿澤說的就是事實，只是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松開了些。
紫霄宮內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宗師們臉上的憤怒和質問被驚愕、茫然和一種“好像哪里不對但又無法立刻反駁”的憋屈感所取代。鹿澤站在大殿中央，沐浴在十幾位武當宗師復雜的目光下，臉上依舊掛著那副從容淡定、甚至帶點無辜的微笑，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