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點點，晚風吹散了小巷的血腥氣息，帶來些許涼意。

“后來，我就加入了大陸執法廳。”法夜郎繼續說道，聲音輕松了許多，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釋然，“因為確實沒地方可去了嘛。而且……”他頓了頓，藍色的眼眸望向深邃的夜空，仿佛要穿透蒼穹，“這個執法機構可以滿世界跑，追捕各種稀奇古怪的罪犯，說不定……在哪個犄角旮旯，就能找到師父留下的蛛絲馬跡呢？”

他的語氣刻意顯得輕松隨意，甚至帶著點玩笑意味。但斯密爾能聽出來，那輕松之下，是深深的執念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渺茫希望。法夜郎心里很清楚，那個詭異的陣法意味著什么。那絕不是“很遠很遠的地方”那么簡單。但他愿意相信，或者說，他需要相信——師父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等著他。

法夜郎聳聳肩，將話題拉回現實，帶著熟悉的調侃看向斯密爾：“不過啊，成為執行官后，我發現最大的難題，還不是執行那些高難度任務，面對那些兇殘狡猾的罪犯?！?/p>

“哦？”斯密爾微微挑眉，狼耳也配合地輕輕抖了一下，似乎在問“那是什么？”

“而是——怎么和你這個‘冰山臉’相處！”法夜郎指著斯密爾，語氣夸張，“你都不知道！我剛進執法廳那會兒，聽其他人說，你都入職一年了，還經常一個人出任務！要知道，大陸執法廳的執行官每次出任務都是兩個人搭檔的！我還以為他們對你有什么偏見呢，畢竟你救了我，人看著也不壞（雖然冷了點），我就想試試看……結果我發現，你這人……”他故意拉長了語調，一臉控訴。

斯密爾看著他夸張的表情，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眼中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他模仿著法夜郎的語氣，接道：“跟不上的話，我可不會等你?！?/p>

“對！就是這句！”法夜郎立刻跳起來，指著斯密爾，仿佛找到了鐵證，“這是那時候你對我說過的最多的話！簡直成了我的噩夢！不是你那個速度是人類能練出來的嗎？！我用風系幻術加持，跑得都快斷氣了都追不上你！每次等我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上你的時候，好家伙！目標早就被你解決了！連個渣都不剩！我堂堂幻術師，成了你斯密爾大人的專屬‘收尸官’兼‘氣氛組’了是吧？”他越說越氣，金發在夜風中激動地晃動。

斯密爾聽著他的抱怨，非但沒有生氣，那抹淡淡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帶著一絲難得的促狹：“那還不是因為……那次在巷子里，你被三個不入流的家伙圍在死角動彈不得，差點就被他們捆起來當‘商品’賣掉了。”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我是怕你再出意外……所以，危險的地方，我先去掃清。你只需要安全地跟上就好?！?/p>

法夜郎被他這直白的、帶著保護欲的解釋噎了一下，滿腔的控訴頓時泄了氣，化作一聲無奈的長嘆：“我……我好歹也是個幻術師好嗎！怎么到你這兒我就……就成了需要被保護在安全區的的瓷娃娃了……”他嘟囔著，但語氣里的不滿已經消散了大半，反而有種被珍視的暖意。

斯密爾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微微抬起頭，望向那片點綴著繁星的深邃夜空。夜風拂過他銀色的短發，也拂過他線條冷硬的側臉。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法夜郎耳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柔和與坦誠：

“不過，遇見你，我很高興。”

法夜郎微微一怔，轉頭看向他。

斯密爾依舊望著星空，仿佛在對那片亙古的星辰訴說：“我的母親……在我剛出生時就去世了。父親……肩負著沉重的責任，一直很忙。從小……我就沒什么朋友。我很早，就已經習慣了孤獨。一個人訓練，一個人成為劍語者，一個人加入大陸執法廳……好像一直，都在自我封閉?！?/p>

他微微側過頭，那雙總是深邃冰冷的黑色眼眸，此刻清晰地倒映著法夜郎的身影，里面充滿了真摯的、對朋友的信任和深深的感激：

“直到你的出現。”

“你知道嗎？那時候，整個執法廳，只有你，愿意一次次地、不怕碰釘子地申請和我一起出任務。”

“無論我把你甩開多遠，你總會氣喘吁吁地、罵罵咧咧地，但最終還是會跟上來?！?/p>

“也許有時候我解決完目標，回頭還沒看見你人影，心里……會著急。”

“我很怕冷，你會記得在宿營時，用幻術生火，煮一鍋熱騰騰的、飄著濃郁香氣的奶油蘑菇湯……”

“從前從不去的森林，覺得無聊又浪費時間的地方，被你硬拉著去，坐在高高的樹杈上吹山風，聽你講那些……不著邊際的冒險故事……”

斯密爾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別人的故事，但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溫度。他看向法夜郎，嘴角揚起一個清晰而溫暖的弧度，驅散了所有的冰冷：“這些……我從前從未經歷過的、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和……熱鬧，真好。”

法夜郎靜靜地聽著，心中百感交集。他看著斯密爾臉上那抹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笑容，看著那雙黑眸中映出的星光和自己，一股暖流充盈了胸腔，驅散了所有關于異鄉、關于過去的陰霾。他也笑了起來，笑容如同此刻頭頂的星辰般明亮而溫暖。所有的抱怨、吐槽，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無需言語的理解和深厚的羈絆。他剛想開口說些什么……

突然！

斯密爾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眉頭猛地皺緊！他頭頂那對一直保持相對靜止的灰色狼耳，如同最精密的雷達般，倏地豎直！尖端極其敏銳地轉向了東南方向——那是武當山所在的大致方位！

他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眼神銳利如刀，死死鎖定那個方向。夜風吹拂，似乎帶來了一絲極其微弱、常人根本無法察覺的異響。那聲音并非物理層面的震動，更像是一種穿透空間的、源自靈魂層面的尖銳嘶鳴！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針，驟然刺入腦海！伴隨著一種強烈的不祥悸動，仿佛遙遠的彼方，有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正在撕裂平靜的表象！

這異響和悸動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幻覺。但斯密爾知道，這絕不是錯覺！是那神秘藥劑帶來的副作用——對異界能量波動的異常敏感，在此時被遙遠而劇烈的變故所觸發！

法夜郎立刻察覺到了斯密爾狀態的劇變，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金色的眼眸變得凝重：“怎么了？斯密爾？”

斯密爾沒有立刻回答，他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戒的姿態，狼耳微微轉動，似乎在努力捕捉那已經消散的余波。幾秒鐘后，他才緩緩放松緊繃的身體，但眉頭依舊緊鎖，沉聲道：“武當山方向……有情況。很不對勁?！彼穆曇舻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剛才……我聽到了……一種……撕裂的聲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