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馮寶寶手中的菜刀,帶著她特有的、樸實無華卻蘊含著巨大力量的精準劈砍,一次次斬落在銹跡斑斑的腳鐐上!火星在每一次碰撞中迸射,如同黑暗中掙扎的火花。那堅硬冰冷的鐵鏈在堅韌的刀鋒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被砍出一道道深深的豁口,扭曲變形。
終于!
“咔嚓!”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斷裂聲,束縛著少女腳踝的沉重鐐銬,在最后一刀的落點處徹底斷開!
無隱月神——或者說,此刻的她,更像是那個被稱作“砂糖”的存在——身體猛地一顫。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重獲自由的腳踝,又抬頭看向馮寶寶。那雙灰燼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眼前這個奇怪人類的影子。
她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虔誠,將腳從破碎的鐐銬中抽了出來。當冰冷的空氣真正毫無阻礙地拂過皮膚時,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輕盈感瞬間席卷了她全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仿佛掙脫了無形的枷鎖。
晶瑩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從她臉上滑落。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一種巨大的、陌生的、名為“自由”的沖擊。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試探性地邁出了一步。腳步輕盈得如同踩在云端,讓她有種置身幻境的不真實感。她環顧著四周依舊黑暗的環境,但這一次,黑暗不再意味著囚籠,而是一片等待探索的未知領域。她如同終于逃出牢籠的小獸,縱使前路依舊迷茫黑暗,內心深處卻涌動著無所畏懼的勇氣和探索的渴望。
突然,她猛地回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馮寶寶。那張沾著血污和淚痕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認真、極其純粹的笑容。
“謝謝你。”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之力,“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類,也是最勇敢的人類。”
馮寶寶眨了眨眼睛,似乎對這個評價有些困惑。
就在這時,砂糖臉上的笑容帶上了一絲狡黠和釋然。她學著馮寶寶剛才的樣子,緩緩舉起了雙手,模仿著爪子的動作。但與馮寶寶單純的模仿不同——
嗤啦!
她的雙手皮膚瞬間裂開,纖細的手指在眨眼間化作了覆蓋著粉灰色細密鱗片的、遒勁有力的龍爪!尖銳的爪尖閃爍著金屬般的寒光!與此同時,她的雙眼瞳孔驟然放大,化作燃燒般的黃玉色!細密的鱗片如同紋身般從她的眼角蔓延開來!一對小巧卻鋒利的龍角刺破了她灰粉色的發絲,從額頭兩側生長出來!
“嗷嗚——!”她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而威嚴的咆哮,帶著非人的力量感!
“因為我是妖怪啊!”砂糖(或者說,此刻展現部分龍形態的她)看著馮寶寶,黃玉色的龍睛里帶著一絲審視和好奇,“你居然……一點也不怕?”
面對這瞬間從柔弱少女變成半龍半人、散發著非人氣息的存在,馮寶寶清澈的大眼睛里沒有流露出絲毫恐懼。她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嘴角向上彎起一個極其純粹的、帶著點驚喜的弧度,學著砂糖的樣子,也舉起雙手,模仿著爪子的動作,喉嚨里發出軟糯的:“惡龍咆哮,嗷嗚~”
那模樣,更像是在和一只兇萌的小狗互動。
砂糖(龍形態)被她這反應弄得一愣,隨即忍不住失笑。黃玉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柔和的光芒,她身上那屬于龍的異象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重新變回了那個傷痕累累的少女模樣。
“一切……都要結束了。”砂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再見。記得……去阻止‘她’。”
話音剛落,她的身形開始變得模糊、透明。無數細碎的、如同金沙般的璀璨光點,開始從她身上剝離、飄散,如同金色的云霧,在黑暗中緩緩升騰、消逝。
馮寶寶突然伸出手,拉住了砂糖正在消散的手腕,觸感如同握住了溫暖的流光:“你要走了嗎?可你還沒告訴我……‘她’是誰呢?”
砂糖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個溫柔而略帶苦澀的笑容:“‘她’?一個……自稱‘無隱月神’的家伙。”她頓了頓,看著馮寶寶依舊困惑的眼神,補充道:“我是‘她’,也不是‘她’。我是……過去的‘她’。你可以叫我……砂糖。”她的笑容變得真切了一些,帶著一絲屬于“砂糖”的甜蜜,“我自己起的名字……因為我喜歡甜甜的味道……砂糖,就很甜。”說著,她的目光最后留戀地看了一眼馮寶寶手中還剩下的幾顆裹著融化糖衣的山楂。
然后,她的身體徹底化作無數閃耀的金色光點,如同夏夜的螢火,在馮寶寶面前盤旋片刻,最終完全消散在溶洞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冰糖葫蘆的甜香。
馮寶寶看著空蕩蕩的手心,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點溫暖的觸感。她沉默了幾秒,然后輕輕地說:
“再見,自由的……砂糖。”
下一秒!
她手中那把陪伴她多年的菜刀,毫無征兆地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冰冷寒光,帶著斬斷一切迷障的決絕,朝著前方虛無的黑暗狠狠揮去!
現實溶洞,激戰正酣!
巨龍龐大的身軀已經徹底掙脫了上方紅線的束縛!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狂怒咆哮,帶著粉碎一切的威勢,如同墜落的隕石般朝著下方被它龍爪死死按在洞壁上的鹿澤俯沖而下!鋒利的龍爪閃爍著寒光,只需再進一寸,就能將鹿澤徹底洞穿!
鹿澤臉色蒼白,嘴角溢血,雙臂因為與巨龍的力量角力而劇烈顫抖。他操控著剩余的紅線如同堅韌的藤蔓,死死纏繞在巨龍的身軀、脖頸和揮下的巨爪上,拼命向后拉扯,試圖阻止那致命的龍爪落下!但巨龍的力量太恐怖了!紅線繃緊到極限,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鹿澤的雙腳在巖石地面上犁出深深的痕跡,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一點點推向洞壁!
“殺死你……我有一百種方法……”鹿澤咬著牙,聲音因為巨大的壓力而有些嘶啞,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但……解決問題的方法……從來都不是……毀滅……”
“住嘴!去死吧!!!”巨龍根本聽不進任何話語,黃玉色的龍睛中只剩下暴虐的殺意!它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腔高高鼓起,龍爪上的力量瞬間暴漲!纏繞其上的數根紅線應聲崩斷!
就在那致命的龍爪即將徹底落下,將鹿澤碾碎的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道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刀意毫無征兆地降臨!
噗嗤!
并非斬落!而是一柄樸實無華卻鋒利無匹的菜刀,如同瞬移般憑空出現,穩穩地懸停在巨龍那覆蓋著堅韌鱗片的咽喉要害之前!刀尖距離那搏動的血管,只有毫厘之差!凜冽的殺氣如同實質的冰針,刺得巨龍脖頸的鱗片都微微倒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巨龍俯沖的龐大身軀硬生生僵在半空!它黃玉色的巨大瞳孔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看向菜刀襲來的方向。
只見那團翻涌著不祥黑氣的巨大球體表面,如同被利刃劃開的蛋殼,悄無聲息地裂開了一道縫隙。一個嬌小的身影平靜地從裂縫中走了出來。她身上的衣服略顯凌亂,但那雙清澈的眼睛卻如同穿透迷霧的星辰,直直地看向被按在龍爪下的鹿澤和那巨大的龍首。
馮寶寶站在巨龍面前,仰著頭,看著那雙充滿暴戾和驚愕的黃玉龍睛,用她那特有的、毫無起伏的平靜語調說道:
“莫動。”
她頓了頓,補充道,仿佛只是在傳達一個簡單的指令:
“砂糖,讓我阻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