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門在指尖輕觸下緩緩開啟,我邁著輕快的小碎步上前,裙擺微晃發出沙沙的輕響,微微俯身行禮:“小女盛楠昭,見過聞將軍。”聲音不大,卻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甜意。
“盛姑娘,無需多禮。”他溫聲回應,眉眼間透著和煦,一點不像傳聞中那個殺伐果決的武將。那聲音柔和得讓人心底泛起漣漪,隱約夾雜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余光瞥見盛琨端坐一旁,目光如刀般落在我的臉上。她的眉頭微蹙,嘴角抿得極緊,透出難以掩飾的不悅。這倒也不奇怪,畢竟他們之間的恩怨早已深種,他怎么可能輕易釋懷?
宴席即將散去時,盛琨忽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將我留在廳內。他的眼神深邃而復雜,仿佛能洞穿人心。片刻后,他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楠昭,你看上那小子了?”
這一問,像一道驚雷劈進我的腦海,我的心猛地一揪,恐懼瞬間涌上心頭。我慌忙跪下,頭磕在地上,語氣顫顫:“父親,女兒不敢!”嗓音中帶著些許哽咽,尾音拖得細長。
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那笑容像冬日里的寒風刺骨入髓。是試探嗎?還是他早已察覺了什么?過去五年的點滴如潮水般涌入記憶——那些溫柔,那些關懷,難道全都是假象?
“今日,你就多跪一會兒吧。”他的聲音冷淡得近乎無情,袍袖一揮便轉身離去,只留我獨自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知過了多久,“時清!”一聲驚呼從牙縫間擠出。他迅速伸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指抵在唇前做了個“噓”的手勢,眼神警惕地掃過四周。我連忙點頭示意明白,他這才松開手,輕輕關上窗戶,翻窗而入時動作靈活得像一只貓。
“姐姐,快起來吧。”他俯身伸出手想要扶我起身,可我低頭搖了搖頭,固執地跪著,語氣虛弱卻堅定:“阿清,這是父親的命令。”
“十幾年來,他對你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時清的聲音低沉,每個字都像是用力咬出來的。我依舊不語,沉默如空氣般填滿了整個房間。許久,他終于忍不住先開口,語氣里帶著些許無奈和自嘲:“姐姐,我要離開了。”
“去哪里?”我猛然抬頭,眼中閃過片刻慌亂。
“或許幾日,或許半月,甚至數年……”他避重就輕地答道,目光游移不定,像是害怕直視我的雙眼,“我也說不準。”
“嗯,好。”我輕聲應著,聲音輕飄得幾乎聽不見。
時清站在那里,拳頭微微攥緊,又緩緩松開,像是在壓抑某種情緒。他嘴角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喃喃自語:“她,真的對我毫無感覺嗎?”說完,他沒有再停留,只丟下一句,“姐姐,你要照顧好自己……”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房間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我仍然規規矩矩地跪著,直到兩個時辰過去才疲憊地站起,回了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仍舊扮演著盛琨眼中那個乖巧懂事的好女兒,無論對內對外,言行間皆挑不出半點錯處。半月后,盛琨忽然允準我可以隨意進出丞相府,這看似慷慨的恩賜背后,不過是他未挑明的暗示罷了。于是,我繼續乖乖跟著教習嬤嬤學習禮儀,閑暇時則與沈從讓走得更近了些——這,不正是他的目的嗎?
如今的我,如同被精心呵護的溫室花朵,雖仍受束縛,但也比從前好了太多。我對此頗為知足。城中的百姓與達官顯貴們常常夸贊我溫婉嫻靜、端莊得體。聽著這些評價,我只是淺淺一笑,不置一詞,繼續安分守己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