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還掛在道觀后院的青石板上,靈茵坐在師傅的床上,抱著師傅的舊道袍,手指撫過衣領處的補丁,那是她學著縫的。
從小學什么都快的她唯獨學不會女工,針腳歪歪扭扭,師傅卻笑著說“師傅很喜歡。”
書案上的毛筆架還保持著師傅最后用過的樣子,越看房間里的樣子,越是覺得傷心的情緒難以壓制,“哇--”地哭出聲來,這些天都是靈茵一人主持師傅的祭禮,還是今天才像這樣毫無顧忌的哭出來。
大哭一場后收拾好自己,就決定整理一些遺物燒給師傅,收拾到衣柜時,發(fā)現(xiàn)底層有個檀木盒子。
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些小玩具還有一支木頭簪子,這是一個法器,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師傅了,就決定留下它,她拿起簪子看了看,發(fā)現(xiàn)簪子上有六個小字。
仔細一看,上面刻著“一念起,萬劫生”,剛剛在心中默了一遍,正準備放下,突然靈茵感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靈茵在晨鐘聲中驚醒,掌心緊緊攥著那個木簪。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的靈茵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跑下床推開吱呀作響的廂房門,她踉蹌后退。
與記憶中的道觀想比,有點相像,又有很大區(qū)別,朱漆廊柱上盤旋著活靈活現(xiàn)的云龍紋,零零散散的香客正往主殿方向去,空氣中飄著檀香與桂花油混雜的氣息。
“快起來啦,師傅罰你打掃觀中院落,你睡到現(xiàn)在,小心師傅又生氣”,一個穿著道服的女生說道。
看見眼前的場景,驚得她攥緊了道袍下擺。結果摸到的不是粗麻布料,而是柔軟的云錦,袖口還繡著精細的松鶴紋。
“見了鬼了,我一定是沒有睡醒”,說著靈茵又關上了房門躺了回去,剛剛閉上眼,腦海中突然劃過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她也是個孤兒,被師傅撿到,而這里不同于她待的那個世界,這里有很多科學難以解決的東西藏在暗中,意圖控制人心,他們會讓人們支付一些“報酬”從而滿足人們心中所想,而很少有人能解決這種事件?,F(xiàn)在的觀主就是其中一人。
觀主曾說要將她作為親傳弟子,卻又在為她卜了一卦后說一切隨緣,時機到了,自然而然就會了。
而師傅恰巧教過自己這些,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得要見見觀主才能知道了,將手中的簪子簪在頭上走出廂房往三清殿走去。
殿中清冷,里面的沉檀香比記憶中更嗆人。白發(fā)如雪的老者背對殿門而立,“你來了?!敝灰痪湓?,我就明白她說的是我而不是“她”
“觀主,我想知道我為什么到了這里”,“今晨,老衲算到你已到。”她枯瘦的手指劃過我耳后,摸了摸我的頭,“這一切皆是定數(shù),我無法為你解惑,但只要你自己出去走一遭,一切自然明了?!?/p>
話音剛落,后面就聽到有一個小師傅說“云氏夫婦來了”,觀主轉過身說“去吧,孩子,一切選擇在你”,告別觀主走到前院,一眼就看到兩個身著華貴的人站在院中。
其中的婦人約莫四十出頭,歲月在她臉上刻下了風霜的痕跡,卻掩不住那與靈茵如出一轍的眉眼。尤其是那雙眼睛,同樣的琥珀色,同樣的微微上挑。
“姑娘…”婦人虛弱地開口,卻在看清靈茵面容的瞬間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起來。
二十年前的記憶碎片突然涌入腦?!敃r鬧饑荒,逃荒的時候又正巧遇上洪水,擁擠的人群,她哭著喊“娘親”…
“我是你的親生母親啊,靈兒,你現(xiàn)在…是叫這個名字嗎…”婦人泣不成聲,“十三年前,我們意外被沖散...我找了你十三年啊…”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靈茵問到,旁邊的男人看著妻子難過的樣子,接到“我是你的父親,前些日子我和鏡霓夜晚睡覺時有高人托夢指引我們說你在這里,剛剛開始還有所懷疑,但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們的孩子,跟我們回家好嗎?!蹦腥搜凵窭飵е⌒囊硪淼钠谂巍?/p>
“靈兒……”顧鏡霓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娘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家中的一切都已經為你備下了最好的,只要你愿意,就回家住好嗎”她的話語急切而凌亂,像一個急于討好又不知道怎么辦的孩子,將金錢堆砌的美好都捧到女兒面前。
“好?!膘`茵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出現(xiàn)在了兩人的耳中。
聽到這話云岫走上前將妻女一同攬入懷中,聲音低沉而哽咽:“回家了……靈兒,爹娘帶你回家。
收拾好自己的一些物件,就坐上了回去的馬車,在車上,靈茵不經意間問起“家中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嗎”,就聽到父親說“沒有了,你丟了以后,我們就沒有再養(yǎng)新的孩子,就盼望有朝一日你能回來?!?/p>
靈茵表面上很感動,其實心里想雖然原主被丟時才三歲,但是依稀記得,好像自己是一胎雙生,所以另一個孩子呢?
幾個時辰后,馬車穩(wěn)穩(wěn)停在一扇朱漆大門前,“到家了,靈兒。”話音未落,母親的手就扶住了我的手腕,但是卻不同于之前她抓著自己時的那種溫度。
而且一種像井里泡了多年的絲綢,寒氣瞬間浸入骨髓,激得我皮肉瞬間緊繃,而下車后,她透過大門看著里面,在這烈日之下,一股粘稠陰冷的寒意卻從里面噴涌而出,但是周圍的人似乎都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管家嘴角帶著慈祥的笑意,對著父親說:“老爺,夫人,小姐一路辛苦,熱水都已經安排妥當了?!?/p>
父親微微頷首,溫言道:“林叔辛苦了?!币驗槟赣H身體不好又舟車勞頓就讓管家?guī)е`茵去她的院子洗漱,休整了一番便要去前廳吃飯。
走到廊前正準備跨過門檻時,靈茵下意識抬眼,目光掃過院中一顆杏樹,看見一個穿著洗的發(fā)白的身影,身形瘦小,是個小丫頭,她注視著靈茵,那雙眼睛里一片深不見底,像口枯井,嘴里說著什么,但看不真切。但她卻有著同靈茵小時候一般無二的臉。
隨意瞟了一眼,就繼續(xù)像前廳走去。晚膳只有三個人,但是足足有十道菜,“靈兒,嘗嘗這個蝦仁,你小時候最愛吃了,…娘記得清楚…”她聲音溫柔的像是要滴出水來。
“這鴿子湯燉得火候正好,補身子…”她又舀起一勺濃湯,淋在我的飯上,那專注度,那份過度的,幾乎帶著恐懼的珍視,看似溫馨的場面卻透著說不出來的詭異。
因為無法去算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所以她的這位母親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說記得自己喜歡吃蝦仁,但是小時候他們哪里吃得起,為什么說自己喜歡吃。靈茵笑了笑說:“好,母親你也吃?!?/p>
飯后,靈茵屏退下人,又回到了那顆杏樹下面,“出來吧,來跟我講講你的故事”靈茵話音剛落,那個瘦小的身影就從樹后走了出來,但是她卻什么都不說,只是看著她。
“你不說我可走了嗷”靈茵假裝轉身,一只小手拉住了靈茵的袖角,靈茵轉身蹲下,小孩兒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靈茵的頭小聲的說:“你快走吧”,隨后消失在原地。
那日過后,日子好像恢復了正常,但是靈茵每天夜里都會出去調查府中的異樣,她發(fā)現(xiàn)云府的財富正在走下坡路,而父親母親卻一點也不著急。
這些天詢問小鬼,她也依舊什么都不說,只是讓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