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恨意和巨大的屈辱如同巖漿般噴涌!然而,比這更洶涌、更無法抗拒的,是玉玦傳來的瘋狂吸力!
玉玦深處,那道血色紋路驟然爆發出灼目的紅光!不再是微弱的搏動,而是劇烈地、貪婪地脈動!一股恐怖到無法形容的吸噬之力,如同無形的黑洞,以沈知微的心口為中心,轟然爆發!
“啊——!”沈知微再也無法抑制,發出一聲凄厲的短促慘叫!那不是因為恐懼或憤怒,而是源自生命本源被瘋狂掠奪、撕扯的劇痛!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那血色的漩渦吸扯出來!
她端杯的手劇烈顫抖,杯中那墨綠色的毒酒劇烈晃蕩,腥甜的氣息彌漫整個敞軒。
就在這劇痛與玉玦瘋狂吸力達到頂峰的瞬間——
“殿下小心!”
一直如同石雕般站在蕭玦身后的老仆,渾濁的雙目猛地爆射出駭人的精光!他枯瘦的身體爆發出與年齡全然不符的迅猛,厲聲嘶吼的同時,整個人如同鬼魅般撲向蕭玦!
幾乎在老仆吼聲響起的同時!
“嘩啦——!”
敞軒一側糊著高麗紙的雕花木窗,如同被巨錘轟擊,瞬間爆裂成無數碎片!一道漆黑的身影,裹挾著冰冷的殺氣和窗外凜冽的夜風,如同撲食的夜梟,破窗而入!森寒的刀光,在昏黃的燭火下劃出一道凄厲的死亡弧線,精準、狠絕、不帶一絲猶豫,直刺蕭玦毫無防備的后心要害!
快!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極限!
刀鋒撕裂空氣的尖嘯,壓過了沈知微的痛呼,壓過了老仆的厲吼,成為敞軒內唯一刺穿耳膜的聲音!
墨綠色的毒酒,從沈知微脫力松開的手中飛濺而出,粗瓷酒杯摔落在地,碎裂的脆響被刀鋒的尖嘯徹底淹沒。
冰冷的刀鋒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直抵蕭玦后心!那墨藍斗篷下瘦削的脊背,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洞穿!
時間在那一刻被拉長、扭曲。
沈知微的瞳孔因劇痛和眼前的驚變而放大,玉玦的瘋狂吸噬與刺客的致命刀光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絕境。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將目睹蕭玦血濺當場,或者成為這場刺殺的無辜陪葬時——
一股完全無法抗衡的力量,如同鐵鉗般猛地箍住了她的腰!
天旋地轉!
眼前的一切——昏暗搖曳的燭光、蕭玦蒼白驚愕的側臉、老仆撲救時扭曲的身影、刺客那決絕森寒的刀鋒——瞬間被拉扯成模糊的光影線條。凜冽的夜風如同冰刀刮過臉頰,耳邊是衣袂被急速氣流撕扯的獵獵聲響。
太快了!快到她甚至來不及驚呼出聲。
一股極其清冽冷峻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如同雪后松針般的冷香,瞬間將她包裹。這氣息…她只在祭天臺上,遙遙感受過一次!
“想活命就別動。”冰冷的聲音,毫無情緒起伏,如同玉石相擊,緊貼著她的耳廓響起。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刺破呼嘯的風聲,狠狠釘入她的腦海。
謝珩!
沈知微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巨大的驚駭讓她渾身僵硬如鐵。是祭天臺那夜的黑影!是權傾朝野、殺伐決斷的內閣首輔!他怎么會在這里?他救她?不!絕不可能!
腰間的鐵臂箍得更緊,幾乎要勒斷她的骨頭。她像一件沒有生命的貨物,被強行拖離地面,視野急速拔高、掠過破碎的窗欞、王府飛翹的檐角、還有下方瞬間爆發的混亂——侍衛的怒吼、兵刃交擊的刺耳銳響、以及一聲壓抑著痛苦的悶哼…似乎是蕭玦?
下一刻,冰冷的黑暗徹底吞噬了她。她被狠狠摜進一個狹小、晃動的空間里,堅硬的車廂壁撞得她肩胛骨生疼,濃重的、屬于上等龍涎香的沉郁氣味瞬間涌入鼻腔,蓋過了王府那令人作嘔的藥味。
馬車!一輛疾馳中的馬車!
車廂內光線昏暗,只有車簾縫隙透入的、急速掠過的破碎月光。沈知微蜷縮在冰冷的車廂地板上,劇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心口玉玦傳來的灼痛和身體被粗暴對待的疼痛。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更深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她控制不住地顫抖。
車廂的另一端,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隱在濃重的陰影里,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絕世名劍,收斂了鋒芒,卻散發著更令人心悸的壓迫感。正是謝珩。
他端坐著,姿態依舊帶著世家貴胄的清冷矜貴,仿佛剛才那雷霆般的一掠一擄從未發生。只有他墨色的錦袍下擺,沾染了幾點飛濺的、極其細微的深色痕跡,在幽暗光線下看不真切。
死寂在疾馳的車廂內彌漫,只有車輪碾過石板路的單調轟響和車外隱約傳來的、逐漸遠去的王府喧囂。
沈知微強撐著抬起頭,目光越過昏暗,死死盯住陰影中的輪廓,聲音因恐懼和虛弱而嘶啞不堪:“首輔大人…又為何救我?”她刻意加重了“又”字。祭天臺那夜,他帶著殺意而來,今夜,卻出手將她擄走?這比蕭玦的毒酒更讓她感到莫測的恐怖。
陰影中,謝珩似乎極輕微地動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緩緩抬起一只手。
那是一只極好看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玉般的色澤。他指尖捏著一方絲帕。帕子質地極好,是上等的云錦,此刻卻被暗紅發黑的污血浸透了大半,邊緣還帶著被揉捏過的褶皺。
手腕一抖,那方染血的絲帕如同被丟棄的垃圾,輕飄飄地落在沈知微面前冰冷的地板上。
“看看你那位‘病弱’的主子,方才吐的血。”謝珩的聲音響起,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譏誚。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蕭玦的血?方才那聲悶哼…他受傷了?還是…毒發?她下意識地看向那方血帕。
車廂內光線昏暗,那暗紅發黑的血漬本無甚稀奇。然而,就在沈知微目光聚焦的剎那——
異變陡生!
那浸透絲帕的暗紅血漬深處,竟毫無征兆地,浮起一層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幽藍色熒光!那熒光如同活物,在粘稠的血跡中緩緩流淌、明滅,像夏夜墳冢間飄蕩的鬼火,帶著一種妖異到極點的冰冷美感!
沈知微倒抽一口冷氣,渾身汗毛瞬間倒豎!這絕不是正常的血!蕭玦體內…到底是什么東西?!
玉玦!心口的玉玦像是受到了這詭異藍血的強烈刺激,驟然爆發出比在王府夜宴時更兇猛十倍的灼熱和吸力!那道血色的紋路瘋狂脈動,紅光透過她單薄的衣料,在昏暗的車廂里投下一小片妖異的血色光暈!
“呃啊!”沈知微痛得蜷縮起來,死死捂住心口,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玉玦在瘋狂地“渴望”那帕子上的東西!仿佛那幽藍的熒光,對它而言是比鴆毒更致命的誘惑!
“看來…你的‘藥引’,認得這味道。”謝珩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他的身影依舊隱在陰影中,目光卻如同實質的冰錐,穿透昏暗,牢牢釘在沈知微痛苦蜷縮的身體和那團妖異的紅光上。
沈知微猛地抬頭,眼中是驚駭、劇痛和瀕臨崩潰的怒火:“你到底想做什么?!”
陰影中,傳來一聲極輕的、近乎無聲的冷笑。
緊接著,寒光乍現!
一道冷冽的鋒芒,如同暗夜中撕裂烏云的閃電,毫無征兆地刺破車廂內的昏暗!謝珩動了!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冰冷的金屬觸感,帶著死亡的寒意,瞬間貼上沈知微頸間滾燙的玉玦!
是一柄短匕!匕身狹窄,線條流暢,刃口在幽暗光線下流動著秋水般的寒芒。鋒銳的匕尖,正正抵在玉玦環形中空的邊緣,只需再進一分,就能將那枚詭異的玉玦從她頸間挑飛,甚至…連同她的皮肉!
“救你?”謝珩的聲音近在咫尺,冰冷的氣息幾乎噴吐在沈知微的耳廓,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殘忍的探究。“沈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他握著匕首的手指穩定得可怕,指節微微用力,匕尖壓迫著玉玦溫潤的邊緣,也壓迫著沈知微頸間脆弱的皮膚,帶來一陣刺痛。
“本相只是好奇…”謝珩的聲音低沉下去,如同毒蛇滑過冰面,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惡意,“若沒了這勞什子玉玦…你這具身子…還能替你那位好主子…吸走幾分他體內的‘毒’?”
話音落下的瞬間!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