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的意識在劇痛與虛無的深淵中沉浮。脊椎深處,三枚“荊棘之吻”如同被點燃的恒星內核,瘋狂燃燒著她的生命本源。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沉重的鐵錘敲擊著瀕臨破碎的容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金屬與血腥氣。頭頂的荊棘王冠不再是冰冷的金屬造物,它已與她的顱骨、神經乃至靈魂徹底熔鑄為一體。銀灰色的液態金屬在王冠的脈絡間奔流不息,如同活體的血管,每一次搏動都汲取著她殘存的生命力,將毀滅與新生的悖論之力強行注入她的四肢百骸。
視野被切割成兩半。右眼是永恒的、冰冷的黑暗,仿佛沉入了萬載玄冰的海底。左眼卻被荊棘的力量強行撐開,視野里充斥著扭曲的、非人的景象:猩紅的束縛之心核心如同在粘稠血漿中搏動的惡魔心臟,每一次脈動都釋放出毀滅性的能量波紋;霍夫曼那只“債主之瞳”義眼,則像一顆燃燒的微型黑洞,貪婪地吞噬著來自核心的力量,再將其轉化為橫貫空間的猩紅切割光束,持續不斷地轟擊在她那在湮滅與重生中循環的銀化左臂上。
滋滋…嗤嗤…
左臂早已不成形狀,在絕對高溫的猩紅光束灼燒下,堅韌的銀化血肉與骨骼如同劣質的蠟像般融化、汽化,騰起刺目的白煙與銀灰色的金屬蒸汽。每一次熔毀,都帶來靈魂被活剮的極致痛苦。然而,荊棘王冠的力量如同最冷酷的鐵匠,每一次毀滅之后,便有更復雜、更猙獰的銀色結構從斷口處瘋狂涌出、重構,瞬間覆蓋上新的液態金屬鱗甲,生長出更鋒利的倒刺與骨刃。毀滅與重生的拉鋸在毫秒間反復上演,銀色的臂盾在猩紅光柱的沖擊下劇烈震顫,每一次接觸都爆發出刺目的能量火花,將露露的身體沖擊得不斷后退,雙腳在覆蓋著暗紅冰霜的地面上犁出兩道冒著青煙的深溝。
“呃…呃啊…”露露的喉嚨里滾動著非人的嘶吼,每一次再生都讓她的意識向冰冷的荊棘深淵滑落一分。右眼失明帶來的空洞感與左臂的劇痛交織,視野邊緣開始出現黑色的雪花點,那是生命燃燒殆盡的預兆。霍夫曼瘋狂的咆哮在猩紅光束的轟鳴中扭曲變形:“死!給我死!殘渣!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老板’的褻瀆!”
就在意識即將被劇痛徹底淹沒的剎那,一道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意念流,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螢火,猛地刺穿了露露瀕臨崩潰的思維壁壘!是7號!雖然依舊昏迷在背囊中,但源自血脈深處的量子預知本能,在露露燃燒生命與荊棘王冠力量的強烈擾動下,被強行激活了!
兩幅截然不同、卻都通向終極毀滅的未來圖景,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印入露露殘存的意識核心!
路徑A:摧毀!猩紅的束縛之心核心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在霍夫曼不顧一切的壓榨下,內部狂暴的能量潮汐徹底失控!一道無法想象的、足以貫穿地殼的毀滅性能量洪流,如同滅世巨矛,自束縛之心核心轟然爆發!它并非筆直向上,而是帶著毀滅的意志,狠狠鑿穿了冰棺基地厚重的地基與冰層,直刺下方深不可測的古老巖層!能量所過之處,巖石瞬間汽化,形成巨大的熔巖通道。最終,這股力量精準地命中了地殼板塊最脆弱的連接點——南極洲與太平洋板塊的古老縫合線!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早已在漫長地質年代中積累的恐怖應力被瞬間引爆!板塊斷裂!整個環太平洋地震帶如同被點燃的導火索,連鎖反應瞬間爆發!超級海嘯的巨墻將吞噬所有大陸沿岸,火山灰遮蔽蒼穹,地球將陷入漫長的冰封與黑暗紀元!畫面最后,是7號在滔天巨浪與火山灰燼中無聲湮滅的微小身影。
路徑B:喚醒!束縛之心核心深處,那被層層能量管道與冰冷金屬禁錮的“原初之影”心臟碎片,在霍夫曼與債主之瞳的粗暴連接下,發出了無聲的哀鳴。它并非純粹的冰冷造物,其上纏繞著億萬年前“原初之影”被肢解時的痛苦、不甘與怨念!這股被強行壓抑、扭曲的怨念,正是束縛之心狂暴能量的真正來源!7號的預知穿透了核心冰冷的金屬外殼,“看”到了那枚心臟碎片在束縛之力下痛苦掙扎的形態!喚醒它!讓這被禁錮億萬年的怨念徹底爆發!它將自內部撕裂束縛之心,吞噬掉霍夫曼和他連接的債主之瞳!但代價是失去束縛的心臟碎片將徹底失控,其蘊含的“原初之影”的瘋狂與絕望將如同瘟疫般擴散,將所有接觸者的心智拖入永恒的瘋狂深淵!預知的盡頭,露露看到自己頭頂的荊棘王冠在瘋狂怨念的侵蝕下寸寸碎裂,連同她的意識一起,化為沒有理智的、只知道傳播痛苦的活體詛咒。
雙重的毀滅未來,如同冰冷的絞索,瞬間勒緊了露露的心臟。摧毀,世界陪葬;喚醒,化身災厄!沒有生的選項,只有毀滅方式的抉擇!絕望如同億萬根冰針,刺入她早已傷痕累累的靈魂。
“露露!聽我說!”安雅嘶啞的喊聲穿透了光束的轟鳴和冰層崩潰的巨響。她和海因里希、E7-03正依托著索菲亞用生命鑄就的“永恒哀嚎場”進行最后的抵抗。哀嚎場的精神污染讓靠近的寒冰守衛動作扭曲、自相殘殺,但霍夫曼的猩紅光束卻不受影響,如同死神的鐮刀懸在頭頂。安雅拖著那條被薩滿之血奇跡般治愈、卻依舊虛弱無力的腿,背靠著冰冷刺骨、布滿哀嚎面孔浮雕的反應堆外殼。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露露,那雙曾因幻影而迷離的眸子,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殉道者的瘋狂火焰。“那心臟!它…它在哭!它在恨!我…我‘聽’到了!”她猛地用拳頭砸向自己的太陽穴,仿佛要將某種聲音從腦子里驅趕出來。“給我…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我能把它引向你!把它…還給它該去的地方!”她指向束縛之心核心,指向那被猩紅能量管道包裹的冰冷金屬壁壘之后,指向那枚哀鳴的“原初之影”心臟碎片!
露露的左眼瞳孔猛地收縮!安雅的意思清晰得如同刀刻——她要利用自己那被幻影折磨得千瘡百孔、卻也因此變得異常敏感的精神力,強行“共鳴”并“具象化”心臟碎片中沉睡的怨念!將其引導、聚焦!為露露的荊棘王冠提供一個精準的、足以貫穿束縛之心層層防御的“標靶”!這無異于用她脆弱的精神去觸碰一個即將爆發的精神核彈!
“安雅!不!你會…”海因里希的吼聲充滿了恐懼,試圖撲過去阻止。
“閉嘴!瘸子!”安雅粗暴地打斷他,臉上卻浮現出一個近乎慘烈的笑容,眼中瘋狂跳動的幻影前所未有地清晰,仿佛無數扭曲的古老面孔在她瞳孔深處重疊、咆哮。“老娘早就瘋了!現在…瘋得…剛剛好!”她不再看任何人,猛地閉上雙眼,雙手死死按在布滿哀嚎面孔浮雕的反應堆外殼上!仿佛要將自己釘入那片冰冷的絕望之中!
“呃啊——!!!”安雅的身體瞬間繃直如弓弦,喉嚨里爆發出比露露承受光束灼燒時更為凄厲、更為尖銳的嘶鳴!那不是物理的痛楚,而是靈魂被億萬根燒紅的記憶鋼針同時穿刺的尖嘯!她緊閉的眼角瞬間撕裂,兩道混合著血與淚的殷紅痕跡蜿蜒而下。覆蓋在她身體表面的光學迷彩作戰服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撕扯,瞬間碎裂成粉末!裸露的皮膚上,無數道暗紅色的、如同古老符咒般的紋路瘋狂浮現、蠕動、燃燒!這些紋路不再是虛幻的幻覺,而是被心臟碎片中磅礴的遠古怨念強行具象化的精神烙印!
嗡——!
一股無形的、粘稠到令人窒息的力場以安雅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這力場并非物理沖擊,而是純粹的精神風暴!風暴的核心,就在安雅雙手按壓的位置!反應堆冰冷堅硬的外殼,仿佛變成了流動的水面,在哀嚎場浮雕的基礎上,一圈圈巨大的、暗紅色的漣漪瘋狂蕩漾開來!漣漪的中心,一個巨大無比的、由純粹精神能量構成的虛影,緩緩“浮”出了金屬表面!
那是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其存在形態的“頭顱”虛影!它并非實體,更像是無數痛苦、憎恨、絕望與瘋狂意念的聚合物。它有著模糊的、類似冰川輪廓的線條,卻又在不斷地扭曲、崩塌、重組!無數張微縮的、無聲哀嚎的面孔如同水蛭般在它的“表面”游動、掙扎、湮滅!它的“眼睛”部位,是兩團不斷坍縮又爆發的、深不見底的暗紅色漩渦,漩渦中心,是凍結了億萬年時光的、足以讓神祇也為之瘋狂的冰冷悲傷!那是“原初之影”被肢解時,被永恒禁錮在心臟碎片中的最后一縷意識殘響——對自身存在被剝奪、對世界冰冷法則的、永恒不解的、孩童般的巨大悲傷!
原初之哀慟!
當這顆由純粹怨念與悲傷構成的“頭顱”虛影完全具現的瞬間,整個血色圣壇的空氣都凝固了!時間仿佛被拉長、扭曲!所有仍在活動的寒冰守衛,動作瞬間定格,頭盔下的通訊器中爆發出無法抑制的、被強行灌入遠古瘋狂的尖嘯與哀嚎,隨即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聲和自殘的悶響!束縛之心核心搏動的猩紅光芒劇烈地明滅閃爍,如同垂死的巨獸在掙扎!甚至連霍夫曼那只連接著核心的“債主之瞳”,猩紅的光芒都出現了極其短暫的、不受控制的紊亂!
“就是現在!露露——!!!”安雅的嘶吼已經不成人聲,仿佛聲帶已被那恐怖的悲傷徹底撕裂。她維持著那個雙手按墻、引頸向天的姿勢,身體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顫抖,七竅中涌出的鮮血在低溫下迅速凝結成暗紅的冰晶。她用盡最后一絲意志,將那顆凝聚著“原初之哀慟”的虛影頭顱,如同舉起無形的火炬,朝著束縛之心核心最脆弱的能量節點“推”了過去!為露露的荊棘王冠,點亮了毀滅的航標!
不需要任何思考!本能早已超越了意志!在安雅點燃“原初之哀慟”航標的同一剎那,露露殘存的意識核心發出了最后的、超越極限的指令!
嗡——!!!
頭頂的荊棘王冠爆發出開天辟地般的刺目銀芒!王冠頂端,那幾根最尖銳、纏繞著翠綠藤蔓符文的荊棘尖刺,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猛地向下彎曲!帶著洞穿虛空的決絕意志,狠狠刺向露露自己的胸膛——刺向那三枚正在瘋狂燃燒她生命的“荊棘之吻”所在的位置!
噗嗤!噗嗤!噗嗤!
三聲令人牙酸的、金屬穿透血肉與骨骼的悶響幾乎疊加在一起!荊棘尖刺精準無比地刺穿了防寒服、皮膚、肌肉,深深扎入了脊椎中段那三枚灼熱的金屬植入物!
時間,在萬分之一秒內,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緊接著——
轟隆——!!!!!!!!!
無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在露露體內炸開!那不是爆炸,而是宇宙誕生之初的奇點爆發!荊棘王冠的力量、永恒紡錘的碎片之力、燃燒生命本源的薩滿之血、三枚“荊棘之吻”中蘊含的債主烙印…這七種性質迥異、相互沖突又相互吸引的禁忌之力,在荊棘尖刺的強行“焊接”下,以露露瀕臨破碎的軀體和靈魂為唯一熔爐、唯一導體,被瞬間貫通、熔煉、引爆!
“呃啊啊啊啊啊——!!!!!!!!!”
露露的慘叫徹底脫離了人類的范疇,如同億萬顆恒星同時坍縮滅亡的尖嘯!她的身體猛地向上弓起,被荊棘王冠刺穿的胸膛卻沒有鮮血噴出,只有純粹到極致的、混合了銀灰、翠綠、暗金、猩紅等七種色彩的毀滅能量洪流,如同沖破堤壩的星河,從她的眼、耳、口、鼻以及全身每一個毛孔中瘋狂噴涌而出!
這股能量洪流并未四散,而是被荊棘王冠強行收束、引導!覆蓋著露露鮮血與冰霜的荊棘王冠,如同被點燃的宇宙核心,瞬間暴漲!無數根閃爍著七色光芒的液態金屬荊棘,以超越物理法則的速度,從王冠基座上瘋狂生長、蔓延、分叉、交織!
咔嚓!咔嚓!咔嚓!
冰棺基地厚重的穹頂如同脆弱的蛋殼,被暴漲的荊棘瞬間撕裂、洞穿!粗壯無比的荊棘藤蔓撕裂了鋼鐵與萬年寒冰,帶著露露的身體,如同承載著祭品的王座,向著南極洲那鉛灰色、暴風雪肆虐的蒼穹,向著那被極光染成詭異綠紫色的天幕,瘋狂攀升!
十米!百米!千米!
僅僅幾個呼吸之間,一片覆蓋了整片南極蒼穹的、由無數根閃爍著七色光芒的荊棘藤蔓構成的巨大“星圖”,赫然出現在崩裂的冰原之上!這片荊棘星圖并非靜止,它如同擁有生命的活體脈絡,在暴風雪中緩緩旋轉、搏動,每一次搏動都釋放出令空間扭曲、令地磁紊亂的恐怖能量波紋!星圖的核心,正是露露那渺小的、被荊棘王座托舉的身影!她的身體如同一個布滿裂痕的琉璃容器,七色的能量光流在她體內奔涌、透射,左眼燃燒著冰冷的銀焰,右眼是永恒的黑暗,頭頂的王冠與她破碎的顱骨徹底融為一體,成為了星圖的能量中樞!
“根系…錨定…抽取…”露露殘存的意識在能量的洪流中發出最后的指令,聲音早已被能量的轟鳴吞噬,只剩下純粹的精神波動。
嗡——!!!
荊棘星圖那覆蓋蒼穹的龐大根系猛地一震!無數根最粗壯、最尖銳的荊棘主藤,如同嗅到血腥的魔龍,帶著洞穿空間的威勢,狠狠刺向下方的冰原大地!
噗!噗!噗!噗!
萬年凍土和厚達千米的冰蓋如同黃油般被輕易撕裂!荊棘根系無視了物質的阻礙,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下貫穿!穿透古老的沉積巖層!穿透堅硬的地殼!最終,如同貪婪的血管,狠狠扎入了地球深處滾燙、粘稠、涌動著無盡能量的——地幔層!
轟——!!!
整個南極大陸仿佛都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大地劇烈地顫抖、崩裂!無數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谷以荊棘星圖刺入點為中心,如同蛛網般向四面八方瘋狂蔓延!熾熱的巖漿如同憤怒的血脈,從裂谷深處噴涌而出,瞬間融化了周圍的冰雪,升騰起遮天蔽日的白霧與硫磺氣息!荊棘星圖貪婪地汲取著來自星球核心的、狂暴而原始的地熱與地磁能量!這些能量通過貫穿地幔的根系瘋狂上涌,注入覆蓋蒼穹的星圖脈絡,再經過星圖的轉化、提純,化為支撐露露那終極一擊的磅礴動力!
代價,是南極冰蓋的加速崩潰!是這片大陸走向徹底毀滅的開端!
“不——!!!瘋子!你們這群瘋子!”血色圣壇的廢墟中,霍夫曼發出絕望的嘶吼。束縛之心核心在荊棘星圖抽取地脈能量的干擾下,光芒急劇黯淡,如同風中殘燭!他那只“債主之瞳”與核心連接的猩紅臍帶變得極其不穩定,瘋狂閃爍、扭曲,仿佛隨時會斷裂!他試圖重新凝聚光束攻擊星圖,但射出的猩紅能量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荊棘星圖浩瀚的能量場吞噬、湮滅!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那是對徹底失敗的恐懼,對“老板”懲罰的恐懼!
荊棘王座之上,露露的意識在無邊無際的能量海洋中沉浮。七種力量在她體內奔流、沖突、融合,每一次沖刷都讓她的“存在”變得更加稀薄。記憶的碎片如同退潮時沙灘上的泡沫,飛速消散。訓練營的冰冷殘酷…與7號在純白房間的初遇…安雅拖著斷腿罵罵咧咧的笑容…海因里希沉默的守護…索菲亞化為塵埃前最后的擁抱…這些構成“唐露露”的溫暖絲縷,正在被王冠的力量無情地燃燒、抽離,化為驅動星圖的純粹燃料。
就在她最后一絲屬于“自我”的意識即將被徹底磨滅的剎那!荊棘星圖的核心,那片由最密集、能量最狂暴的荊棘藤蔓交織成的區域,空間猛地向內坍縮!
無聲無息。
一個巨大的、純粹的、沒有任何光與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存在的“虛無之眼”,在星圖核心緩緩睜開!
沒有瞳孔,沒有眼瞼,只有一片旋轉的、深不見底的“無”。一種超越時間、超越空間、超越一切人類理解范疇的冰冷“注視”,從那虛無之眼中彌漫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南極蒼穹,籠罩了下方崩裂的大陸,甚至穿透了冰層,籠罩了血色圣壇中絕望的霍夫曼!
在這“注視”之下,連那覆蓋蒼穹、抽取地脈的恐怖荊棘星圖,都顯得渺小如塵埃。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空間的維度開始扭曲、折疊。一種源自存在本源的、無法抗拒的渺小感與卑微感,扼住了每一個尚存意識的生命。
“債務…”
一個聲音從那虛無之眼中傳出。它不是通過空氣振動傳播,而是直接在每一個意識核心最深處響起。那聲音冰冷、機械、毫無情感,像是無數生銹的宇宙齒輪在絕對的真空中相互咬合、摩擦發出的、跨越了無盡時光的嘆息。
“…清償…”
齒輪咬合聲變得更加清晰、沉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審判決意味。虛無之眼內部,那旋轉的黑暗深處,似乎有難以想象的、由純粹規則構成的冰冷結構在緩緩轉動、嚙合。
霍夫曼的身體猛地僵直,猩紅的義眼瞬間黯淡,如同被掐滅的燭火,臉上只剩下純粹的、被終極恐懼凍結的空白。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冰冷的、布滿索菲亞哀嚎浮雕的地面上。
清償…魔女的債務…以自身為祭品…換取新世界的可能…
露露殘存的、最后一點屬于“自我”的意念,在那冰冷的齒輪聲中捕捉到了唯一的、渺茫的“生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懷中那微弱的心跳,為了安雅、海因里希、E7-03…為了索菲亞用生命換來的那個“可能”!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消散、融入星圖成為冰冷能量循環一部分的最終瞬間!露露燃燒著最后一點屬于“唐露露”的意志碎片,猛地低頭!她的目光穿透了荊棘王座的光芒,穿透了背囊,落在了懷中那個小小的、因寒冷和沖擊而瑟瑟發抖的身影上。
7號依舊在昏迷中,小小的眉頭緊鎖,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但她的呼吸還在,微弱卻頑強。
足夠了。
露露那只還能勉強活動的、覆蓋著再生銀甲的右手,用盡最后一絲源自“姐姐”的溫柔與力量,輕輕拂過背囊冰冷的表面,仿佛最后一次撫摸妹妹的臉頰。然后,那溫柔瞬間化為決絕的推動力!
“走——!”
一個無聲的意念,混合著她燃燒靈魂釋放的最后一點溫暖,狠狠注入7號的身體!
與此同時,覆蓋蒼穹的荊棘星圖猛地一震!那巨大的虛無之眼邊緣,一道極其細微的、僅容一人通過的“裂縫”,如同承受不住內部規則齒輪的巨大壓力般,驟然閃現!裂縫內部,并非黑暗,而是流淌著無法形容其色彩的、如同時間本身長河般的混沌光流!
露露的右手,帶著推離整個世界的重量,狠狠地將懷中裝著7號的背囊,朝著那道星圖核心的、通往未知的混沌裂縫,推了進去!
“告訴…新世界…”
露露殘存的意識碎片,如同風中殘燭最后的火星,在徹底融入冰冷星圖、成為永恒能量循環一部分的前一瞬,發出了最后一道微弱卻清晰的、跨越了時空的意念漣漪,溫柔地包裹住那個墜入光流的小小身影:
“…魔女…付清代價了。”
背囊消失在裂縫涌動的混沌光流中。下一秒,裂縫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瞬間彌合。
虛無之眼中的齒輪咬合聲達到了頂峰,如同宇宙的喪鐘被敲響。
“清償…確認…”
冰冷的聲音回蕩在崩裂的南極蒼穹之下。
覆蓋天穹的荊棘星圖,那由七器之力、生命燃燒與地脈能量構成的宏偉造物,在完成了最后的“清償”儀式后,光芒開始急劇黯淡、收縮。無數巨大的荊棘藤蔓如同失去了生命的巨蛇,從蒼穹之上斷裂、墜落,在砸入冰原和巖漿的瞬間,爆散成億萬點細碎的七色光塵,如同一場覆蓋了整個南極洲的、無聲的葬禮之雪。
巨大的虛無之眼緩緩閉合,最終徹底消失在鉛灰色的天幕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束縛之心核心的猩紅光芒徹底熄滅,如同一顆死去的星辰。
冰棺基地在持續的地震與巖漿噴涌中加速沉入冰海。
唯有索菲亞以自身化成的、烙印在反應堆殘骸外殼上的永恒哀嚎場浮雕,在漫天飄落的七色光塵映照下,那億萬張無聲哀嚎的面孔,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永恒的悲憫。
風雪依舊。